陈栩安被贬谪之时,我抛弃了他。
我当众骂他穷酸,比不上我要嫁的富商之子。
四年后,他名满天下,我这个重利轻义的女人被众人戳脊梁骨。
得知真相后,陈栩安彻底疯魔了。
我在陈栩安被贬谪之时给他写了一封诀别信。
在我身故后的第四年,陈栩安调回京城,我的义父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地住着拐杖来到了陈府。
沙哑的嗓音快要埋没在喧嚣的街道。
【栩安!栩安!陈大人!你是不是带着盈盈回来了?可以让我看一眼盈盈吗……】
陈府高大巍峨的大门并没有开起,沙哑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最终“吱呀”开了门,八尺男儿立在义父的眼前。
【盈盈?许池盈吗?她四年前就和我无瓜葛了。】
我的义父眼睛忽然暗淡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拄着拐杖转身。
【我又忘了……我又忘了……盈盈走了四年了。】
他后面的声音很小,埋没在街道的喧嚣里,陈栩安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陈栩安似乎不认得义父。
也是,义父在我身故后变了模样,一夜之间苍老,骨瘦如柴,满脸皱纹纵横。
不细看,定是认不出的。
陈栩安此刻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义父就转身离开了。
义父一生无子无女,在小巷子里捡了被遗弃的我当作义女,老伴去世后和我相依为命。
他将我视如己出。
我的亡故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因此,他有些疯癫,时常忘记今夕是何年。
也忘记我已经不在了。
我放不下他,化作鬼魂和他日夜相伴。
义父似乎永远活在了四年前我还在他身旁的日子。
他每隔几日都会到处去找我。
最后结局都是想起来义女已经亡故,他就拄着拐杖,在夕阳下去我的墓碑前,擦拭墓碑,喃喃自语。
日复一日,也算安定的生活。
但我没想到他会去找陈栩安。
而且,陈栩安竟然回京城了。
义父在陈府大门外高声大喊,明明我已然成了一缕香魂,却有了心要跳出胸腔的感觉。
我想阻止,却什么也做不了。
幸亏义父清醒过来及时离开。
义父佝偻着背回到破旧的小宅起灶烧饭,他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生机。
那都是我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
将饭菜装进食盒,他拿起拐杖就去了墓前。
郊外格外寂静,甚至是死寂。
义父从前最是迷信,夜晚不敢去僻静的小街道,不吉利的话都要用口水呸掉。
他深信鬼神之说,也害怕恶鬼。
但在这几年里,深夜来墓前却是常事。
他不惧怕所谓路边的孤魂野鬼,也无畏阵阵阴风。
即便离开人世四年有余,但常常因悲痛又苍老的义父痛恨自己不孝。
第二日我跟着义父去集市采买,只听见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哎,听说了吗?扬州的陈大人因为在发洪水之时治理有方,被调回京城做了御史,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听说那陈大人不仅满腹诗书,还俊美无双。】
我替陈栩安高兴的时候,我的义父突然激动,险些喘不过气。
【陈大人是我女儿的夫婿,他要带女儿回来找我了!】
他以为那日当街叩响陈府大门起了作用。
旁边的人都将义父看作异想天开的老疯子,也没人将他的话信以为真。
从集市回来之后,我就开始想入非非。
我想见陈栩安,非见不可。
但我不知道他的日程,是在朝堂还是在陈府还是在办事,我不得而知。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偶然得知陈栩安回京,他的好友之一明日在谢府设宴。
从晨光熹微等到孤月当空,我候在了谢府门口。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却迟迟不见陈栩安。
就在我失落的时候,陈栩安出现了。
我跟着他进了正厅。
那一日在陈府我害怕义父将真相说漏嘴,就没有仔细看他的面容。
四年多了,我忘不掉的那一张脸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比起从前,他的面容多了冷峻和成熟,气质也稳重了。
明明已经经历生死,我却好像回到了当年初见他的时候,又有了那种心悸的感觉。
和陈栩安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明媚的曼妙女子,笑意盈盈,他们似乎很亲昵。
我因为这个场面难过,明明已经是鬼魂了,却还在吃味。
“喵——”
一只猫冲着我哈气把我的思绪拉回。
我被吓得撒腿就跑,那只猫却穷追不舍。
我生前不喜欢猫,害怕猫,现在也一样。
但我为了陈栩安,只能在这正厅附近转悠。
陈栩安被猫叫声吸引,漫不经心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又收回视线,继续出神。
他原本对猫儿无感,但是因为我不喜欢,也渐渐地被我带得不喜欢了。
老管家小跑来到正厅向自家少爷道歉,一边嘟囔着。
【这只猫平常很乖啊,怎么今天这样。】
这不过算一段小插曲,正厅里熙熙攘攘,推杯换盏。
我一直留意着陈栩安和他身边的女子。
他身旁的女子叫做沈雁杳,似乎也是个世家小姐,现在在坐镇医馆。
富家小姐愿意坐镇医馆的实属少见,她应该也算良善之人,陈栩安也算遇见了良配。
虽然吃味,但我替他高兴。
只要他幸福美满,在他身旁的是不是我没关系。
那个女孩笑靥如花地和周围的人攀谈:
【我坐镇医馆,最近在研究治疗痘疮的方法。】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接话,【我们旁边的那一片宅子,似乎里面有个女孩就死于痘疮。听说她怀疑自己可能染病时就远远搬离了原来的宅子,害怕传染给自己的父亲。】
沈雁杳十分热心,急切地问道。
【那她现在如何了?我帮她看看吧。虽然目前对于痘疮的治疗十分困难。】
那个少年摆了摆手,【她已经身故了,似乎四年前就死了。】
他说的那个女孩就是我。
当年我救济了几个灾民,谁知那几个灾民患有痘疮,我得知以后在病发前就搬离了宅子,只遣人送了信回去与义父诀别。
陈栩安不知道是我,也没听仔细,似乎一直在出神。
宴会结束,我回到了义父的宅子。
回到宅子却空无一人。
我瞬间慌乱了,去附近找。
在去墓碑的路上撞见了有歹人要打劫我义父。
我想冲上去护着他,但我是一缕孤魂做不了什么。
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女音响起。
【住手!】
我看向女音的主人,青丝如瀑,面容娇俏,正是沈雁杳。
她身后跟了几个健壮的小厮。
歹人见状就落荒而逃,沈雁杳温柔地搀扶着我的义父。
【老人家,没事了,没事了。】
义父颤颤巍巍双手合十感谢眼前的少女。
沈雁杳扶着他说要将他送回家,但是我义父慈祥地笑了笑就拒绝了。
【没关系的,姑娘,谢谢你,前面的路我认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那边都是熟悉的乡里呢。姑娘,天黑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沈雁杳见拗不过他,只能点了点头,目送着义父离开,直到看到义父遇见了熟悉的乡里她才放心止步。
我看着沈雁杳,心存感激,我在她身后说了一声。
【谢谢你,沈雁杳。】
即便她听不见,但我还是想表明我的感激。
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忽然想到沈雁杳来了,那陈栩安是不是也会来。
沈雁杳不认得我的义父,但陈栩安认得。
凭义父现在的状况,如若和陈栩安会面,那很有可能将我已经身故的事实暴露,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见面。
沈雁杳确认我的义父可以平安回家以后就要回去了,这时候一个男音响起。
不出我所料,陈栩安果然来了。
2.
【雁杳。】
好在我的义父已经走远,并且他这两年耳力不好,听不见这熟悉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想多看看他,我曾经深爱的少年郎。
【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怎么来这了。】
沈雁杳听完就指了指我义父远去的方向。
【刚刚有几个歹人想打劫一个老爷爷,我帮了忙,送了他一段路。】
世人应该都看不见鬼魂,但陈栩安似乎顺着沈雁杳指着的方向盯了许久。
沈雁杳见状就问道。
【怎么了?看什么呢。】
陈栩安回应。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沈雁杳询问他是否要追上去看看,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好在陈栩安否认了,带着沈雁杳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从他们的举动来看,他们应该要谈婚论嫁了吧。
陈栩安离开京城这么久,又风光一时,定亲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我难免心酸惋惜。
在曾经我们的设想里,我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会成为他的娘子,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但最终,只是空牵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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