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秦家那个模范千金突然自甘堕落。
为了一个男模着了魔,失了心智,同家里闹翻,干尽出格事情。
直到我哥找到我,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矜贵无双,“秦意,秦家养你十五年,你就非要给秦家抹黑?”
我看着他眼里的漠然,“噗呲”一笑,丢了酒瓶,摇摇晃晃向他走去,倒在他怀里,目光贪恋,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呢喃。
“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
他厌恶地将我推开,用手帕仔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你真恶心。”
后来,我认命联姻,他却疯了一般阻止。
我提醒他,我们只是兄妹。
他眼里的嫉妒心快要溢出,“又不是亲的。”
1
被秦昼找到的时候,我还在会所里开香槟塔。
灯光至上而下流落进香槟塔里晃荡出纸醉金迷的光斑。
所有人都在高呼着我的名字,喧闹的气氛快要把房顶掀翻。
我只懒懒陷在矮沙发里,躲开身边人喂到嘴边的酒,“季峥怎么还没来。”
听到季峥的名字,座位上的年轻男孩们立刻满脸艳羡,“阿峥说他有客人晚点来……秦姐也看看我呀,我只想陪你。”
谁都知道秦家小姐为一个新来的男模豪掷千金,已经保持了连续两个月的断层业绩第一了。
我笑了笑,低头给季峥发消息,让他过来。
“秦意。”眼前光线一暗,清冽的声音似林间湖水,瞧着无害,却是彻骨的寒冷。
我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正对上秦昼的脸。
座位上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从他周身的低气压也可以判断出他大概心情不太好。
也对,毕竟他可是亲口说过,看不上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大概是秦昼的脸太过出挑,身边的男孩警惕的盯着他,手一伸,虚揽着我,语气不善,“每天找秦小姐的人数不胜数,这位先生,你哪位?”
莫名的,我竟注意到了他脚下站立的地方有一小滩刚才弄撒的酒液,他的皮鞋尖有一半都踏了进去。
感受到某种隐秘的刺激,我有些恶劣的笑了笑,往后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秦昼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继续用沉沉的目光盯着我。
我很难说出那种眼神,像是看透我的心思希望我自觉羞耻一般的居高临下。
这眼神这些年来我看了无数次,每当我考差了,调皮了,做了不符合秦家小姐身份的事了,他只需要轻轻一个眼神,就足以叫我羞愧懊恼,叫我想起来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
我像一只误入伊甸园的丑小鸭,却妄图与天鹅比肩而立。
一个了然的眼神,足以叫我形惭自秽。
2
“玩够了也该回家了吧,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
我一晚上平静的心情被瞬间打破,仰头灌了口酒试图下心头的烦躁,“别烦我。”
这时其他人也大概猜出来他和我的关系,个个安静如鸡,一动不动。
“秦意。”
听见季峥的声音,我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将他拉到我身边坐下。
鲜明的态度直接让秦昼黑了脸,声音更是直接冷若冰霜:“秦意,秦家养你十二年,你就非自甘堕落,和不三不四的东西混在一起。”
这话说的刻薄无比,可无人敢反驳他,连季峥都吓得下意识想将我手里的手收回去。
我紧紧拽住,不让他抽手,抬头冷笑一声,“秦大少爷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没那么高贵。”
不知何时起,我变得喜欢同他顶嘴。
非要跳脱,让他知道,我和他不一样。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或许是高贵的秦昼出现在这里让我觉得有种玷污了他的刺激,或许也只是想让他生气。
我忪开季峥的手,扔了酒瓶,脚步有些不稳,直直地走向他,目光赤裸而挑衅,“哥哥我不仅是不三不四的人,我还有不三不四的心思,你不知道吗。”
我倒在他怀里,手指绕上他的领带,回头看季峥:“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他的目光同我一道望去,敲好一道光束扫过来,清清楚楚的照亮季峥的脸。
只一瞬,但我们都看清了。
虽然气质不同,但是与年轻些的秦昼,还真有五六分相似。
足够我糊弄自己,也足够他觉得耻辱。
我轻笑了一声,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倚在他胸前低喃喃:“哥哥给我想要的,我不就乖了吗?”
我清晰地感知到秦昼的身体瞬间僵硬,而后,将我用力一推。
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落在沙发上。
“别恶心我,秦意。”
他觉得我恶心。
刚才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早就用完了,细细密密的酸涩如涨潮一般变得铺天盖地将我吞噬。
这个认知更是刺得我心口发疼,只有死死的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才能克制得住不哭出来。
3
被送回去的路上我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被助理放在后座,倚靠在车窗上。
车子穿过沉沉夜色,路边昏黄的路灯穿过车窗,落在我的脸上
眼泪无意识地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无人在意的角落。
这些年的光阴走马观花在脑子里溜过,最后定格在我第一次见他。
我是秦家夫妇收养的孤女,被带到秦昼面前去的时候,我八岁。
我知道我代替的是他们亲女儿的位置,所以,不被秦昼接受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秦家小姐,总是很客气地向所有人道谢。
在我所经历的前半生里,没有人会对我和颜悦色,能吃上几顿好烦就不错了。
秦家晶莹如玉的米饭和据说是英国来的骨瓷茶杯都叫我诚惶诚恐,何况是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
他们叫我,秦小姐。
这一切都叫我受宠若惊,时刻担心只是大梦一场,醒来还在孤儿院。
我惶恐的模样落在秦昼的眼里就更上不得台面了。
或许他也不解,这样唯唯诺诺的女孩和他妹妹到底有哪里像。
虽然照顾我的张妈会摸着我的发顶,耐心安抚:“小意是个好孩子,哥哥只是一时不能接受。”
我点头,但我对这个冷脸的小哥哥还是害怕,对他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三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初一了。
或许是习惯了我的存在,对我不再释放冰冷的抗拒气息,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妹妹现在是一个陌生人这个事实。
一家人聚餐之时,我瞧着秦家夫妇的神色,怯怯地喊他:“哥哥。”
他也会淡淡地应一声,嗯。
我放下心来,真心实意的冲他笑,开心得牙花都露出来了。
他瞥我一眼,我想起这样太不值钱了,立马闭上嘴,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他第一次来我班上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被后排几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欺负。
原因是,我拒绝帮他们值日。
虽然平时也扯扯我的头发,装作不小心踢一下我的椅子,可这一次我白色的小腿袜上已经印上了黑色的脚印。
我很担心会不会被误会我在学校打架,秦家夫妇很忙,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回家洗干净的可能性,秦昼来了。
被他领着往校门外等候已久的车走的时候,我的心里满是惴惴不安。
我抓紧书包带子,盯着他开始抽条已久有些高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连他停下脚步都没注意到,直直的撞了上去。
我退后两步,抬头的时恰好对上他有些不耐烦的脸。
“被欺负了不知道去找我吗?”
“你姓秦你知不知道?”
我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这是,被秦昼接受了。
当时欣喜若狂的心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以为,“你姓秦”的意思是,我被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
后来他察觉到我的心思时,我才知道。
“你姓秦”的意思是,别给秦家丢脸。
4
醒来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床上。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妆被卸得很干净,摸着脸蛋的柔嫩程度可以判断出来甚至给我做了全套的护肤。
不愧是秦昼给配的全能助理啊。
想到秦昼,我因为赞叹而勾起的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
拿了新的衣服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皱起眉,前往查看。
没想到是季峥,摆弄着碗筷,正从放在一旁的保温桶里把粥盛出来。
见到我,他眼睛一亮,“秦意,来喝粥,我一早起来做的呢。”
虽然不悦他不打招呼就闯进我家中,但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白粥,还是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刚开始我还听着他状似关心的话语,时不时应两句。
“秦总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推你呢。”
“他未免也太自傲了,觉得自己能操控你的选择。”
“你也姓秦,也是秦氏继承人,说不定以后你才是掌权的那一个。”
“好吃吗?我特意一大早起来熬的,想着你昨天喝多了胃肯定难受。”
我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胃确实舒服了许多。
季峥还在喋喋不休,问我晚上还去不去,我打断他:“别联系了,也别来我家。”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我将小菜盒里的榨菜夹到他碗里,“给我熬粥就熬这白粥啊?舍不得放只鲍鱼啊?我楼下那家早餐店的粥我确实没见过有比他更稀的呢,你这差不多,连选配菜的眼光都很一致。”
我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季峥,觉得有些好笑。
我怎么会觉得他和秦昼有些像。
这抑制不住的算计的样子和愚蠢招数分明与他没有半点相像。
是啊,冒牌货就是冒牌货,纵使仿了几分皮毛,但是内里永远上不得台面。
就像我这冒牌秦家小姐,对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看着还试图解释辩驳的季峥,只觉得在看跳梁小丑。
明明只是摸到了我的衣角,却敢对秦昼置喙。
“秦昼早就是秦氏掌权人了,我没有半点资格和他争。”
“至于你,吃完了就请离开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5
收拾完东西,我驱车前往秦氏公司。
虽然很少露面,但我在公司是有职位的,并且还有办公室。
荒唐了许久,虽然也没有闹出结果,但我终于想明白了。
无论如何,如果不是作为秦家大小姐,那么我将什么都不是。
我本浮萍,短暂有了依靠,秦家夫妇意外车祸去世,如今的秦氏掌权人厌恶我。
我总得抓住点什么才是。
“早,小秦总。”
一路上,有认出我来的员工同我打招呼,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讶异和兴奋。
我略微颔首回应。
我都能想到他们小群里下一秒的刷屏消息。
“听说秦总昨天让人去查秦小姐的行踪,晚上就亲自去抓人了。”
“走的时候脸黑得不像话。”
“大小姐这是为了小男友来公司找秦总的茬了?”
……
稳住心态,在心底自嘲一笑,我哪敢啊。
我站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门前等待,看了看旁边空无一人的总裁专用电梯心里十分羡慕。
我同所有人一起等电梯,眼尖地瞥到一身得体西装的秦昼正往这里走。
虽然明白一会儿也会被知道我来公司了,但想到昨天对他的冒犯,还是心虚了一下。
往人堆了躲了躲,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祈祷看不见我。
“过来。”
淡淡的两个字,听不出语气,没有指名道姓,但就是让我觉得他的目光已经锁定我。
我抬起头,透过前面人的肩膀缝隙,看见秦昼线条清晰流畅如神造的侧脸。
在他皱起眉头之前,我绕过人群,走在他后面,跟他进入总裁电梯。
电梯平稳上行,不大的空间里只有我和他,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加重了几分。
秦昼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即使是站在我身后,也能清晰感知到他的位置。
“来干嘛。”
我咽了咽口水,回复:“上班……我已经毕业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刺得我背后发烫。
终于,“叮”一声,门开了,我飞一般蹿出去。
“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笑意。
6
我有些忐忑地把他要的资料整理好交给他,等待审判。
秦昼的身量修长,靠在老板椅上,长腿交叠,光线从身后的窗户倾泻进来在他昂贵的西服面料上泛起流光。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禁欲气息。
我的目光贪婪地从他脸上略过,停留在他随视线而轻颤的乌黑长睫上。
眼皮轻轻一眨,我的心也颤抖了一下。
不怪我会喜欢他。
明明是这样高不可攀宛如神子。
我站的远远的不敢触碰他的衣角,偏偏他主动向我伸出手,将我拉到阳光下。
当我察觉自己满腔感情在时光的洗礼下不知何时开始变质的时候,我是慌的。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回到黑暗里,生怕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在他面前暴露出来,遭到厌弃。
出国之前,我曾敲开他的门,半开玩笑似的询问:“哥哥如果舍不得我的话,那我就留下来陪你,我也会担心你一个人……”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他站在与我一步之遥的门里,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不用担心我,去吧,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想做什么就去吧。”
他的目光亦是平静而疏离,甚至有一丝不近人情。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与他的目光只接触一瞬,就被烫的底下了头,生怕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他对我并没有任何一点私心,那我更应该趁着这些时间,将这些疯长的枝丫好好修剪成规矩的模样。
我有意疏离,可秦昼仿佛真成了忧心远游在外的妹妹的好兄长。
时常给我发信息询问我的生活。
由于时差我基本不能准时看到,想到离别之时他冷漠的样子我索性也不回了。
他收不到信息,就开始打电话,双方简单寒暄,沉默良久,往往挂断之际还要问我,“还有钱花吗?”
我想到卡里那串多到数不清的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想我真是在秦家待久了也变的矫情了,竟然觉得用钱表达关切是虚伪的,不禁嗤笑出声。
在我的刻意冷漠之下,秦昼也不给我打电话了,只是卡里的钱在不断增加。
更甚至寒暑假,新年,我也不回国了。
我不回国,他自己一个人也不过年,算着时差给我打了视频。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手边是成摞的文件和咖啡。
想到我卡里余额的增长速度,他大概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了吧。
他像是一个关爱妹妹的兄长,嘱咐我照顾好自己,问我有没有钱。
谁知道挂了电话的当天,我就在街头遇到了枪击。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身边的人倒下,受了十足的惊吓,整个人慌得不行。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昼,他却在凌晨按响我的门铃。
看到他满脸疲惫,连大衣领口都被压出一条明显褶皱的时候,我的脑子瞬间宕机,再也控制不住,如眷恋归巢一般紧紧抱住他。
市中心的大平层视野极好。
窗外满城霓虹如碎金一般流淌成河。
我窝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看厨房里他忙碌的背影。
这么久以来我修建的城墙就这么坍塌,再也无法抵抗。
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我就是那个穷。
被秦家收养给了我新的人生,还不知足,妄图去够天上的姣姣明月。
至此,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时时盘算着如何将他拉下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