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特朗普政府将冻结超过20亿美元的联邦资金，因为哈佛拒绝接受一系列要求。哈佛的领导层认为，拒绝这些要求值得一试。
上周晚些时候，哈佛大学的负责人正试图搞清楚特朗普政府希望学校做些什么来应对反犹太主义。
白宫提出了一些明确的要求，比如要求学校禁止使用蒙面口罩，这种口罩常被抗议者用来遮脸。
但其他要求显得不太清楚。
到了周五深夜，联邦政府给哈佛发了一份五页纸的要求清单，内容涉及学校的运营、招生、招聘、教师管理以及学生生活，简直要彻底改变学校的样子。
不到72小时，哈佛就果断拒绝了。
这是自特朗普总统开始向高校施压、要求它们配合他的政治目标以来，大学最公开的一次反抗。
哈佛的领导层在周末进行了激烈讨论，最终认为白宫的这些要求严重威胁了这所已有388年历史的大学的独立性和使命。
哈佛有足够的财力和政治影响力来对抗华盛顿。他们还看到，哥伦比亚大学即使已经妥协，还是被特朗普政府步步紧逼，陷入了困境。
哈佛选择抗争。因为退让的代价似乎更大。
“不管哪个党派执政，白宫都不该插手私立大学教什么、招谁、雇谁，或者研究什么，”哈佛校长艾伦·M·加伯（图2）在周一的公开信中写道。
本报道基于哈佛大学与白宫之间的通信、公开声明，以及对特朗普政府官员、哈佛相关人士和大学观察者的采访。哈佛大学拒绝让加伯博士接受采访。
针对他的声明，白宫迅速反击，冻结了超过22亿美元的联邦资金。还有近70亿美元的资金面临威胁，包括哈佛附属医院的拨款。周二，特朗普——他一直把精英大学当作重点目标，保守派长期批评这些大学偏左——威胁要取消哈佛的免税资格。
即便拥有约530亿美元基金会、全球最富的哈佛大学，持续的资金冻结也会重创实验室、院系和教室。不过，哈佛领导层选择维护声誉、独立性和传统，赌大学能熬过特朗普的攻势。
“这是麦卡锡主义的十倍、百倍放大，”哈佛前校长劳伦斯·H·萨默斯说，“这完全违背大学在自由社会中的使命。”
“大学绝不妥协。”
特朗普政府周五的信件开头还算客气，但透着不满。三位联邦官员写道，哈佛“没能达到联邦投资应有的学术和民权标准。”
这些官员——来自教育部、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和总务管理局——告诉加伯博士，他们“欢迎”他合作，恢复大学的承诺。如果哈佛接受条件，他们表示可以着手制定“更全面、更有约束力的和解协议”。
这封信是哈佛寻求澄清白宫八天前提出的温和提案后收到的。周五晚上到达剑桥的信件，内容远超解释。
信件开头客气几句后，迅速抛出一系列广泛且极具干预性的要求，让哈佛领导层震惊。此前，他们还对与白宫达成某种协议持开放态度。
白宫要求削弱哈佛教职员工的权力，推动“基于能力”的招生和招聘政策。特朗普政府还想审计大学数据，调整“国际学生的招生、筛选和录取”流程。
白宫还要求哈佛审查“观点多样性”，立即停止任何与多样性、公平和包容相关的项目，引入外部人员检查“最助长反犹骚扰或带有意识形态倾向的部门和项目”。此外，白宫要求哈佛至少到2028年底——大约特朗普离任时——定期报告执行情况。
最后通牒似乎跟特朗普政府宣称的消除校园反犹主义目标只有点擦边关系。肯尼思·L·马库斯，特朗普第一任期教育部民权负责人说，白宫的提议“远不止反犹主义，反映了保守派对高等教育问题的更大担忧。”
马库斯，现为路易斯·D·布兰代斯人权法律中心主席兼首席执行官，表示这些要求是在攻击“哈佛被认为代表的左翼倾向”。
加伯博士没把哈佛的回应定义为左派右派之争。他在回绝白宫的信中，用12个字表明立场：“哈佛不会放弃独立性或宪法赋予的权利。”
这番声明让哈佛陷入史上最严重的对抗之一。
史蒂文·平克，哈佛心理学教授兼学术自由委员会联合主席说：“几乎无法想象一位大学校长会同意那些要求，因为它们直接干涉教职工和学生的信仰。”但他还是对哈佛回应的速度感到吃惊。
前财政部长萨默斯，比学术界多数人更有政治斗争经验，他觉得：“要求信的极端性让这个决定比想象中容易。”
如果白宫官员想挑事，他们的策略看来是奏效了。但特朗普政府没公开这封重磅信件，给了哈佛时间精心准备反击，包括推出一个精美的网站，展示对社会的贡献。这是个少见的例子，哈佛居然压过了特朗普政府那套常靠出奇制胜的策略。
哈佛的强硬态度震动了整个高等教育界，部分原因是之前没人觉得它会在特朗普的攻击下如此大胆。据两位知情人透露，周日几十位大学领导开电话会时，完全没提到白宫对哈佛的新要求或哈佛的回应。
准备应对白宫
最近几个月，哈佛明显保持低调、顺从的姿态，校园里不少人甚至担心学校会走哥伦比亚大学那种妥协的路子。
三月，哥伦比亚大学为了拿回4亿美元的联邦拨款和合同，同意了特朗普政府的一堆要求。但钱还是没到手。相反，白宫现在考虑跟学校签个同意令，让联邦法官监督协议，这可能让白宫未来几年都有影响力。
特朗普就职前，哈佛请了一家跟白宫和司法部关系很铁的顶尖游说公司。学校还定了更严格的反犹主义标准，惹恼了不少支持言论自由的人。后来，联邦政府对哥伦比亚大学和其他顶尖学校施压，哈佛则撤了中东研究中心的两位负责人，暂停了跟一所巴勒斯坦大学的合作，又跟一所以色列学校建立了新联系。
哈佛大学并未名列那些提起诉讼的顶级大学之中，这些大学作为原告，在法庭上挑战特朗普政府提议更改研究资助公式的计划。
尽管如此，哈佛一直在悄悄为可能与白宫的冲突做准备，有些措施早在白宫3月31日宣布审查哈佛约90亿美元资助之前就已开始。
今年3月，哈佛暂停了招聘，并计划在债券市场筹集12亿美元。哈佛还考虑调整其530亿美元基金会支出的方式，就像疫情期间做过的那样。
终局
哈佛面临的财务风险巨大，这对全国其他地区也有影响。特朗普政府似乎决心切断自二战以来美国白宫与大学之间蓬勃发展的合作关系。
具体细节依然不清晰。
特朗普政府尚未向哈佛解释打算冻结的22亿美元是如何算出来的。校方官员推测，这笔钱可能包括联邦政府每年为哈佛研究人员提供的约6.5亿美元，以及多年期合同的全部金额。
到周二上午，哈佛已感受到波及。该校T.H. Chan公共卫生学院确认，传染病专家莎拉·福琼收到了停止工作的通知。福琼博士的结核病研究由国家卫生研究院6000万美元的合同资助，涉及哈佛及其他多所美国大学。
联邦官员尚未回应有关他们与哈佛及研究人员沟通的询问。
哈佛的基金会或许能帮助缓解部分财务压力。但校方领导通常不愿动用这些资金，担心耗尽未来所需的储备。在哈佛，约80%的基金会资金被限定用于特定用途。
即便如此，哈佛在最新财报中提到，仍有上百亿美元可用于应对“突发中断事件”。
哥伦比亚大学近期的经历表明，哈佛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可能面临持续的麻烦。特朗普政府对常春藤盟校的态度让哈佛官员不安，他们担心白宫可能会违背任何协议。
曾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21年的李·C·博林格周二表示，“通过谈判和妥协来解决问题，似乎找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平克博士也有类似看法。他说，如果哈佛确信白宫是真心谈判，哈佛可能会像哥伦比亚一样尝试协商。
特朗普政府及部分国会议员批评哈佛的对抗态度。例如，负责处理与哈佛争端的白宫特别工作组在周一晚间的声明中称，哈佛的回应反映了“美国顶尖大学中普遍存在的特权心态——认为联邦资助不需要承担遵守民权法的义务。”
但在许多地方，尤其是在校园里，哈佛展现的勇气让人松了一口气。人们担心数十亿美元研究资助的损失可能威胁到工作岗位、实验室和长期项目。但他们认为，像哈佛这样有影响力的大学有责任捍卫自己的原则。
哈佛政治学家史蒂文·莱维茨基在教授关于威权主义与民主的课程前，读了加伯博士的信。“看起来哈佛决定要抗争了，”他在课堂开始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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