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三年,重归故土,我从骄矜的嫡公主变成冷宫弃妃。
他把我打入冷宫,看我跟狗抢食,纵容他的皇后扒掉我的衣裳。
当他看到我逐渐涨大的肚皮时,他后悔了。
他把我抵在墙角,求我爱他。
可他无论怎么做,都再不能换回我的目光。
曾经那一腔赤诚爱他的我,早死在那前往和亲的路上。
1
「听说没,坐在里头的,是三年前去蛮夷和亲的公主。」
「什么公主啊,是前朝公主了。」
「蛮夷?那里很脏吧?」
「听说皇上为了换她回来,让出三座城池,也不知道把她换回来做什么……」
我坐在马车中,听着外头的嘈杂声,不免恍惚。
是啊,为什么呢?
一个前朝公主,怎抵得过三座城池?
马车入宫前,我偷偷拉开窗户朝外头看一眼。
京城依旧繁华,可惜物是人非。
这里不再是白帝朝。
是沈朝。
进宫后,沈轻白没见我,把我安排在后宫偏僻的小院中。
他派宫人给我送来一枚剑穗。
我一瞬间如坠冰窟。
这剑穗是我孩童时亲手做的,把它系在了外公剑柄上。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他换我回来的原因。
外公是镇国候,一生戎马沙场,骁勇善战,手握半成兵权。
沈轻白逼宫篡位,还杀了我母后。
他也害怕我外公会反吧?
所以用我来掣肘外公。
有丫鬟进来,拔高音调,讥笑着看我:「遮着面纱做什么?不敢见人吗?」
她是皇后给我安排的丫鬟,名叫青竹。
看得出来,她心里的主子是皇后。
沈轻白的白月光,曾经永远低我一头的庶出姐姐。
可现在她是皇后,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连她的丫鬟,都不必用正眼瞧我。
青竹将残羹冷炙丢到我面前。
「喏,你的晚膳。」
我闻到米饭发酵的味道,恐怕是昨儿的剩菜剩饭了。
「不吃?不吃我可拿去喂狗了。」
她就要收走。
我抬手按住。
「吃。」我平静说。
然后稍稍掀起面纱,拿筷子将饭夹进口中,酸溜溜的,我强忍着没吐,把所有菜都塞进腹中。
青竹大为所惊,之后得意笑了,收走碗筷。
我听到她在门口跟路过的宫女聊天。
「什么公主啊,狗都不吃的菜,她全吃了。」
「好恶心啊。」
「吃饭都戴着面纱,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稀罕的美人呢?」
我摸着半边坑坑洼洼的脸,转身回房。
2
次日的早膳,仍旧是酸臭了的饭菜。
素食馊了还勉强能吃,可肉腐臭了却无法入口。
我看着爬满蛆虫的碗碟,干呕起来。
青竹翻着白眼看我:「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赏,不吃就是大不敬,要挨罚的。」
我没吃。
青竹转身走了,连着两日没给我送饭。
再回来时,腐臭味已经充斥着整个院子。
她捏着鼻子:「皇后娘娘让我问你,镇国候怕你出事,你怕不怕镇国候出事呢?她是动不了镇国候,但镇国候有个小孙子。」
我眼瞳一颤,不可置信看她。
外公的小孙子,我舅舅的遗孤。
我和亲那年,才两岁。
如今也不过五岁罢。
好狠的心,但她的确捏住我命脉了。
我饿得快直不起身,跌跌撞撞来到桌边。
青竹受不了臭味,跑出去吐了。
我扯开面纱,眼一闭,抬手抓起腐臭的肉塞进嘴里。
要呕出来时,就拼命咬住唇。
吃完后,唇角已经鲜血淋漓。
好恶心,太恶心了。
我跑到后院,附身趴在湖边,将脸栽入水中,大口喝着湖水。
不知道喝了多少,终于不想吐了,才爬起身来,重新戴上面纱。
青竹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门窗大开,四处通风。
臭味很快消散。
我倚着窗台,强忍胃部汹涌的痛意。
有人来了也没察觉。
「在想什么?」
风夹着冷冽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我回过头,瞧见身穿龙袍的沈轻白。
长身玉立,风雅卓绝。
似乎世间一切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他。
我朝他跪下,才发现身躯抖得可怕。
「参见皇上……」
他上前,用鞋尖挑起我下巴,蹙起好看的眉:「面纱摘了。」
3
我垂着眼帘不看他:「皇上恕罪」
沈轻白轻哂:「还为你的王恪守贞操呢?」
我和亲嫁去的大荒,有女子嫁人后以纱遮面的规矩。
只有丈夫才能见纱下面容。
沈轻白以为,我还在守规矩。
他冷哼,收脚时不慎踢在我肩头,我躺倒在地。
「今日宫宴,别来迟了。」
丢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开。
绣房端来一套服饰,我换上,并不合身。
繁重又复杂。
许是太久没穿过宫装,竟觉得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大堂觥筹交错,我刚踏入,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我低眉顺眼,来到大堂中央盈盈俯身:「参见皇上。」
「过来。」沈轻白微勾了下指节。
我过去,他低声让我在他脚边跪下。
我挺直着背脊,没动。
不会跪的,外公定然是座上宾,我若是跪了,不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他老人家的脸么?
沈轻白眸色微敛,不怒反笑。
拽住我手腕,将我拉入他怀中。
坐在下位旁侧的皇后冷了脸。
她声音柔柔:「阿白,大家都看着呢。」
只有她能直呼沈轻白的名讳。
沈轻白挑着眉梢,抬手扯住绳子。
珠帘带着纱幔落下。
外头瞧不清这里的场景。
他抬手抚在我额前,一路下滑,我以为他要扯我的面纱,偏开头去。
他却滑在我颈间,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我脖颈。
「白芷,别妄想与朕作对,你外公是威震八方,但你别忘了,现在朕才是皇帝。」
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涨得眼尾通红,他才松手。
突然在我腰侧掐一把。
「嗯哼。」我痛呼一声,却像极了暧昧嘤咛。
外头的声音静止了。
空气死寂一般。
他挑着好看的眉看我,眼中带着恶劣的笑。
我懂了。
他想让文武百官瞧瞧,我这个前朝公主是如何下贱,竟当着外公的面与杀母仇人旖旎。
外头议论声不绝于耳。
沈轻白将手探入我裙摆,随后唇边的笑顿了瞬。
「你怎么胖了?」
4
我垂眸,掩住眸中的慌乱。
饿了整整两天,吃的还是馊饭,怎么可能会胖呢?
我是有孕了。
蛮夷人的骨血。
也是方才换衣时瞧见微微隆起的小腹才发现的。
他大手刚要探上我腹间,我慌乱推开他,带倒了桌面碗碟。
糕点掉在他鞋面上。
沈轻白目光瞬时沉下。
幽潭一般漆黑的眼紧盯着我:「殿前失仪,可知该当何罪?」
我浑身血液凝固,等反应过来时,我已跪在他脚边。
掀起面纱,张嘴吃掉他鞋面的糕点。
「白芷!」我听见他咬牙切齿,「你是狗么?」
紧接着头发被拽住,他逼着我仰面看他。
我一双眸平静如死水。
狗?我已经当了三年的狗了。
习惯了啊。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嫌我弄脏了他的鞋吗?
沈轻白还没开口,帘外先传来一声惊呼。
「大胆!你可知这裙裳是阿白赠予我的?毛手毛脚,该当何罪!」
白夕的声音染着怒意。
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温柔柔,低声细语的。
也是,如今当了皇后,自然要有些国母风范。
沈轻白将我拽起,随后拉开珠帘。
我看见大堂中跪着一个小娃娃。
「何事?」沈轻白微拧眉心。
白夕看过来,眼中含泪:「皇上,臣妾最爱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原来是小孩不慎跌倒,杯中的水泼在了她裙摆处。
「回皇上,小臣不是故意的。」小孩奶声奶气,语气却平稳。
沈轻白挑着懒散的眼睫:「皇后认为该如何?」
白夕弯着笑:「掌掴。」
闻言,沈轻白扯了下唇,不置可否。
「不过一件衣物!皇上就如此羞辱我镇国侯府么!」
男人拍案而起。
我惊得眼眶发烫。
外公……
跪在堂前的孩子,是我的表弟,江无恙。
沈轻白这才看向镇国候:「侯爷教子无方,朕只得代劳。」
有宫人走上前,拽起江无恙,高高扬起手。
「住手!」我声音嘶哑。
众人看向我。
我提着裙摆冲过去,推开宫人,又在江无恙身旁跪下。
「求皇上开恩。」我颤抖着声音道。
我知道,这样会让外公丢脸。
可无恙是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当众被掌掴,将来要如何抬头做人?
他这么小,如何能受住?
「这罪,妹妹替他受了可好?」白夕笑着看我。
5
「好。」我没犹豫。
沈轻白默不作声。
宫人便走到我面前,直接扯下我面纱。
坑坑洼洼的伤便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毁容了?」
「太可惜了。」
……
沈轻白面色一滞,紧盯我的脸。
白夕诧异的看着我,而后掩唇笑了:「我就说妹妹身为第一美人,为何要遮面,原是毁容了,好可怕啊。」
我指甲陷入手心,垂着眸,一声不吭。
宫人抬起手,巴掌落下来时,还带着掌风。
她只打我未毁容的那半边脸。
跪在旁侧的江无恙抬着小脸,怔怔看着我。
外公将手心杯盏碾碎,却只能干瞪眼。
十个巴掌落下,我的脸高高肿起。
痛得发麻,也就感觉不到痛了。
我弯腰伏身:「谢皇上开恩。」
沈轻白面色略沉,不发一言。
宫宴结束后,他并不给我和外公交谈的机会。
外公只得带着无恙,愤恨离开。
而我,被丢进了冷宫。
破败又凄凉。
「你的脸,怎么回事?」
沈轻白不知何时进来。
他放下骄矜身段踏入冷宫,就只是好奇我为何毁容?
「忘了。」我说。
是真的忘了。
三年来经历太多,我记忆都要错乱了。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伸手到我面前。
在他抚上伤疤前,我侧头避开。
「白芷,你脾气呢?」
他陡然问我。
我曾是白帝朝明艳骄矜的嫡公主。
肆意又张扬。
他或许没想到,我真会跪在堂前一声不吭挨下十个耳光。
我扯扯唇,大抵笑得很难看。
「脾气?那是什么?」
比命重要吗?
他黑瞳一敛,紧接着将我抵在墙边。
抬手掀开我裙摆。
「你做什么!」我惊得浑身发麻。
沈轻白眸色沉冷:「你是朕的妃子,自是想做什么都行。」
「不要!」我尖声叫出来,第一次失控。
他被我推开,身形晃了下。
我在他面前跪下,以额触地:「我已是残花败柳,莫脏了皇上龙体。」
「朕肯碰你,是你的荣幸。」他语气凉了下来。
随即哼笑:「的确是脏了。」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6
夜里,我从冷宫一处墙洞里钻出,逃出皇宫。
这墙洞是我幼时发现的,经常偷偷从这钻出宫外游玩。
从没有人发现过。
我跑出来,不是去找外公。
是要去买堕胎药。
腹中胎儿不能留,是蛮夷骨血,别有心思的人恐怕要拿此大做文章。
我戴着面纱,跑进一家药房。
「大夫,我要落胎。」
替我诊脉后,大夫皱着眉摇头。
「姑娘,你身体太虚,病根太多,落胎药对你伤害很大,极有可能血崩而亡。」
「可是……」
「我是不会把药开给你的。」大夫一口回绝。
我失神落魄往外走,有人刚好跑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穿着夜行衣,身上都是血腥味。
在我摔倒前,抬手环住我的腰。
很快又放手,侧身进了药房。
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7
我又回了冷宫,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发愣。
怎么办?
落胎有可能会死,我死了,沈轻白会很生气吧,毕竟是用三座城池换来的。
说不定还会迁怒我外公。
算了。
我摇摇头,自暴自弃的想。
不能落胎,那就偷偷生出来掐死吧,反正冷宫也不会有人来。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
在冷宫清闲三日后,沈轻白再次造访。
结束早朝,他换下龙袍,穿着纯白绸缎。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有严重的洁癖,且极爱白色。
我跪下行礼,还没开口就被他拽起来。
将我仍在床榻上。
不等我反应,便伏身压上来。
他乌黑的发垂在我脸侧,遮住那丑陋的疤。
「白芷。」他叫着我的名字。
我止不住发抖,不敢看他的眼睛。
「皇上,我脏。」
所以,求你不要碰我。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勾着唇笑了:「朕知道,不过,朕没办法,你得怀上朕的孩子,镇国候才会彻底为朕所用,人老了,就爱为儿孙后辈拼命。」
我指尖僵住。
混蛋,他是个混蛋!
心里疯狂呐喊着,我张着嘴,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他抬手扯开我衣服……
「不要!」我陡然惊醒,「滚开,滚!」
被扯开的衣裳滑落,露出白嫩的肩头。
可锁骨处赫然一点红。
「这是什么!」他拽住我。
我推不开他,只无声落泪。
看清上边是红颜料刻下的「妓」后,沈轻白眼底露出一点怜悯。
「谁做的?」他声音有些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