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厢门外，我听见了她轻蔑不屑的声音。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会跪着舔我，当初他就是这么追我的。”
“跟他结婚？别开玩笑了，八年了，早就玩腻了。”
有另外的声音在说：“许峋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不会旧情复燃吧？”
沈梦没有接话。
我在那一刻，突然心死了。
1
其实我早就发现沈梦的不对劲了。
她这段时间，总是加班应酬，有时半夜才回，有时整夜不归，晚上还经常拿着手机跟人聊天。
就上周，有天晚上，我失眠睡不着，听见沈梦偷偷起床，然后到阳台上打电话的声音。
语调又轻又温柔，跟她在一起八年，她很少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那时候，我就猜到了，电话另一端，沈梦年少时狂热爱恋过的白月光许峋。
八年朝夕陪伴，终究抵不过她心头的那一滴蚊子血。
可笑我爱她爱得不顾一切。
终究是一场辜负。
我没有进包厢去大吵大闹，安静离开了，经过垃圾桶，我扔掉了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我当晚就回到了我跟沈梦的婚房。
与她在一起八年，我提过无数次结婚，大概是终于被我磨烦了，她勉强答应下来。那时我怕反悔，赶紧买了婚房，哪怕她迟迟不与我定下婚期。
我家里条件一般，又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有尊严，为了出一半的房款，我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舔着脸问父母借了一大笔钱。
这些年，我为了沈梦，付出的代价不计其数，回头想想，真是可笑又愚蠢。
我抬手抹了把脸，很奇怪，我明明很平静，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发酸。
为了帮沈梦庆生，我还在家里做了简单的布置，冰箱里也准备了大量食材，甚至还打算亲手做一个蛋糕。
但都不必了。
布置我全部拆掉，蛋糕我倒是做了出来，拍了张照片，接着我就装了起来，带到公司，分给同事们吃了。
同事们都说好吃。
那当然了，为了保证口感和味道，我可是费心思好好学了的，就为了让挑剔的沈梦满意。
下班，我看了眼手机，果然有沈梦发过来的信息。
“还在加班，今天不回来了。”
我冷眼看着，直接把蛋糕的照片发了过去。
“又做蛋糕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做的不合我口味。”
我慢慢打字：“知道，所以我给同事们吃了，他们说还不错呢。”
沈梦没再回了，但我知道，她肯定在不爽。
我了解沈梦，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只要是属于她的东西，就算她不要，也不会分给别人。
可我现在，就是想让她难受。
我挤上公交，正要随便看看视频，突然跳出来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名字三个字：许峋。
顿了两秒，我同意了申请。
许峋并没有发什么消息过来，但我在他朋友圈里，看见一条刚发布不久的动态。
有图，图里许峋抱着束水灵妩媚的花，他没有露脸，只能看见两人交握的十指，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配文：“回头，你还在，真好[心]。”
我很平静的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许峋想让我看见，想要刺激我，那我偏不如他的愿。
2
我跟沈梦认识的时候，是在大学。
那时我被一个在本地有点势力的霸道学姐追求，那个人天天跟在我后面，一有机会，就会过来堵我，强行要和我约会看电影，我找辅导员说过很多次，都没有作用。
一天晚上，那位恶心的学姐喝了酒，抱着我往人工湖里跳。那时我还不会游泳，又年轻胆怯，吓得抱着树不敢撒手。
学姐力气奇大无比，她抓着我的胳膊，往湖里拖。
沈梦就是那时出现的。
那会她还是个小太妹，看着十分不好惹，她一脚踢飞了学长，然后把我解救了出来。
八年多了，我还是清楚记那晚微凉的风，记得她那天穿着编得五颜六色的发辫和及膝的铆钉靴，甚至记得她朝我伸手时，那眉眼间的调笑，以及她柔软温热的掌心。
那之后，我就跟沈梦认识了。
他说这个变态学姐之前纠缠过另一个男生，持续了很长时间，为了防止我再出意外，她以后会保护我，直到那个学姐被开除为止。
虽然被女生保护有些可耻，但是——
那时沈梦身上有股坏坏又张扬的痞气，但多接触几次，又会发现她实际上体贴又细心。有时会幼稚的跟我开玩笑。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沦陷了。
她说跟我待在一起很有意思，说我们的爱好重合很多，说她很喜欢和我一起玩。
我便半开玩笑问她，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沈梦愣了一下，明明听懂了，却假装没听懂，说：“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一起玩吗？”
我那时比较内向，不好意思追着不断表白。
几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沈梦有个喜欢的男生，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之前学姐纠缠过的另一个男生，就是他，名字叫许峋。
沈梦天天跟我玩的那段时间，许峋交换到国外去了。
许峋回来后，沈梦就很少过来找过我了。
我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渐渐跟沈梦保持了距离，可她仍旧会在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带我出去玩。
甚至我生日那天，她还特地过来陪我过，还在我碰见困难的时候，主动出面，想尽办法，帮我解决问题。
那时的我，真的太天真年轻了，就这样轻易的，被沈梦哄骗着，继续沦陷了进去。
我想，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就当是好朋友，开心的时候一起开心就好了，至少是美好的回忆。
转折发生在许峋决定出国留学那天，沈梦来找我陪她喝酒。
我们都喝醉了。
沈梦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伤心靠在我怀里，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说，她跟许峋结束了，以后她不会再喜欢许峋了，她会重新找一个喜欢他的男生，然后交往。
我酒意上头，便问他：“那我可以吗？”
沈梦抬眸看我，让我试试。
于是我便试了，我鼓起毕生勇气追了她一年，追得全校皆知。
别人都在背后说我是沈梦的舔狗，我听得很难受，但又不得不假装不在意，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但沈梦却把这样说的几个人，狠狠揍了一遍，说以后再这样说我，她听见一次，就会揍人一次。
那时我感动得不行。
可如今，八年过去，骂我是舔狗的人，变成了沈梦自己。
3
沈梦是两天后的傍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今天晚上会回来。
她平时出差，是不会这样特地通知我回来时间的。今天这样，是在给我台阶，让我为蛋糕的事道歉，以及给她补过生日。
她每年生日，我都会为她准备一大桌子菜，晚上还会穿一些平时绝不会碰的衣服，以及学会的小技巧去取悦她。
但现在，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这几天，许峋每天都会在朋友圈更新自己的动态。
发他每天都会收到的礼物，打卡他吃的网红餐厅，新上的电影票，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另一半的剪影。我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见了沈梦的手。
指尖如葱，白皙漂亮，无名指的地方总是套着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虽然我跟沈梦没有正式结婚，但我早就在他无名指上套上了婚戒，以宣示主权，她虽然不怎么高兴，不过还是一直老老实实戴着。
足有两年多了。
现在，许峋回来了，我送的那枚碍事的戒指，自然要被扔掉。
换上了崭新的钻戒。
每次想到这一点，我都恶心得要死。
我回复了沈梦短信，说我知道了。
4
下班后，我故意留在公司，一边懒懒散散的加班，一边摸鱼玩手机，一直拖到九点多，才从公司离开。
搭最后一班地铁，到家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沈梦已经在家了，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她语气冰冷：“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一脸平常的说：“公司加班，怎么了？”
沈梦脸色更难看了，强调的说：“我出差回来，还没吃饭。”
我眨了眨眼，用关心又和气的语气说：“那你怎么不点个外卖呢？饿着多难受啊。”
沈梦错愕的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可我已经懒得应付她了，转身走进卧室，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沈梦跟了过来，漂亮的小脸皱起，工作了好几年，她身上那股坏坏的张扬气，已经被磨炼成了精干稳重。
事业有成，加上外貌惹眼，让她的追求者只多不少。
所以我才忍不住往她无名指上套戒指，每次想到这样的女孩子是我的，我的内心就会生出卑劣的满足感。
不过现在回头再看，我可是太贱了，太愚蠢了。
不是我的，就算套一百个戒指，也终究不会是我的。
戒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怎么了？”沈梦把我堵在卧室门口，开始了她万能的撒娇大法，“我一回来，就冲我甩脸色，我出差已经很累了，不想回来还要分精力哄你。”
但这次，我不会再心软。
“什么怎么了？”我无辜的说，“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你干嘛这么敏感，怎么，出差这几天，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男朋友了吗？”
沈梦的脸上果然闪过了心虚。
她心底理亏，自然不敢再纠缠，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晚上睡觉，沈梦靠了过来，柔若无骨的手臂搂着我的腰，我感觉到了她温热的呼吸，就贴在我后颈上。
我知道她这是想要了。
可我觉得恶心。
我拉开了她的手，跟他说：“我今天好累，不想做。”
沈梦的气息明显变得不爽起来，她掀开被子坐起，啪的一下打开灯，质问我：“徐陌，你到底怎么了？”
我背对着她，还是那句：“我没有怎么。”
沈梦掰过我的身体，让她能看见我的脸：“那我的生日礼物呢，你以前都会准备的，可今年什么都没有，连生日蛋糕你都拿给别人吃了，那明明是我的！”
她幼稚的吃醋生气，要是以前，他这样我一定会暗暗心喜，因为这是她在乎我的表现。
但现在看着，我只觉得丑陋又可笑。
以前的我，怎么不知道，沈梦是如此自私又幼稚的一个人呢。
“你这次，真的是去出差了吗？”我也摊牌了，平静又镇定的问她，“没有见到别的男人吗？”
沈梦一下子愣住了，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试图反咬我一口：“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出轨了吗？”
我淡淡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明显是被我这个语气给激怒了，一下子从床上起来，冷笑着说：“好啊，既然你怀疑我，那我们就分手，徐陌。”
说完，她很是自信得意的看着我。
以前的我，爱她爱得要命，一听她说分手，就心慌意乱，只要不分手，她说什么的，我都会尽量答应，哪怕委屈自己。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我平平静静的看了一眼沈梦，突然觉得她自负的样子，一点都不吸引人了。
“好啊。”我跟沈梦说，“分手就分手。”
5
沈梦开始跟我冷战了，说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就去了客卧睡觉，我一个人睡主卧，舒坦得不得了。
第二天早上，等我起床，沈梦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几天，她也没有给我发任何信息，我知道，她这是在等我主动去认错。
说实话，吵分手的那天，她没有真的跟我分手，我还挺意外的。
还以为她会直接收拾东西，连夜从屋子里搬出去。
我巴不得她那样做，当初房子是我跟她一起出资买的，要是沈梦直接搬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这房子我就默认她不要了。
按沈梦的性格和财产，这处房子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几年之后，她也不会突然回来找我，然后撕逼说要分房产。
房子我可以一直一个人住。
可惜，她竟然没搬走，竟然还在等我去认错。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我们俩之间，天真的那个到底是谁了。
难道沈梦还没感觉出来，我已经不爱她了吗？
她不联系我，我也懒得联系她，不过我每天都会看看许峋的朋友圈，然后每次，都能她更新的动态里，看见沈梦的身影。
冷战这几天，沈梦倒是一直没闲着，在帮许峋找房子呢。
许峋跟着沈梦一起来了南市定居，沈梦下班之余，忙前忙后的帮他，终于为他找到了合适的精致大平层。
我看见了许峋对着落地窗玻璃拍的照片，倒影里，沈梦斜靠在沙发里玩手机，穿着一身粉色的短裙，发丝柔顺地披在身后。
她仍旧是惹眼的，但我已经不会动心了。
想着我跟沈梦已经一周没联系了，而看她过得挺开心的样子，我不爽了，于是我主动给许峋发了一条信息。
我问他：“你们睡了吗？”
许峋回复得很快，也很绿茶心机，他说：“你觉得呢？”
我心里到底是没有预想中那般平静，大概是恶心的，难受了好一会，我才继续打字：“你如果想我跟她分手，就实话告诉我。”
想了想，我又补上一句：“最好是让我看到铁证，不然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在暗示他给我发照片，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
只有拿到这样的证据，我才好继续报复渣女。
许峋果然是上当了，那天晚上，他就给我发了她跟沈梦在床上的照片。
沈梦穿着性感的吊带，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坐在床边，低着眉眼，似乎是在看手机，表情放松又漫不经心，没有半点紧张生疏，而许峋裸着上半身，亲密十足的亲沈梦的耳朵。
两人看着，就是一对关系亲密的情侣。
我忍着反胃，保存了这张照片。
6
又过了几天，到我生日了。
沈梦终于联系了我，她问我什么时候下班，说要来接我。我知道，她这是要给我过生日。
我完全不想再见她，但我还想折磨她。
于是我顺着她的意思，说了我的下班时间。
傍晚六点，我在公司门口，看见了她的奔驰车，她穿着精致的套装，五官漂亮又有气质，同事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我，暗暗里说我吃得真好。
我只是笑笑，没说我吃得一点也不好，只有恶心跟后悔。
我上了沈梦的车，她手腕一抬，递给我一束花。
不是寻常又普通的玫瑰花，而是搭配了数种鲜花混合花束，颜色偏浅，清新又漂亮，我很喜欢，但我很清楚，这根本不是沈梦挑花的风格。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压根不清楚我的爱好，每次送礼物，都是在按照她的喜好送，而我每次都会说喜欢，久而久之，她便真的认为我的喜好就是如此。
沈梦，其实根本没有了解过我。
我接了花，轻抚着花瓣，笑着说：“真漂亮呢，是别人帮你挑的吧？”
沈梦脸上明显闪过心虚，她启动车子，说：“花店老板推荐的，喜欢吗？”
我笑着说：“当然喜欢。”
沈梦像是松了口气，看我的目光自然了不少，甚至还隐隐约约露出些喜色。
她絮絮叨叨跟我说了不少话，说她最近的工作，说她今晚订的餐厅，还说起了我们的曾经。
说她第一次陪我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车，所以扫了一辆共享小电驴，骑了十公里，带我去江边的餐厅吃饭。
那家餐厅的风景很美，但蚊子好多，把我们俩的胳膊都咬肿了。
她还开玩笑的说，吃顿饭，人倒瘦三斤。
沈梦回忆得开心，我听得冷漠又不耐烦，看着窗外，只偶尔接上一句话。中途，我明显感觉到，沈梦看了我好几次。
她看出了我态度里的冷淡和不对劲，我也看出了她举止里隐藏着的细微不安。
但我们都没有说穿。
就这么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一直到了餐厅。
很巧，也是一家夜景非常漂亮的江边餐厅。
沈梦给我拉开椅子让我坐下，又说这家餐厅的菜都很好吃，尤其是招牌菜，自制的饮料也非常好喝，她特别推荐了一款。
我静静看着他，笑着问：“看来你已经来这里吃过了，跟谁一起来的？”
沈梦一下子愣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很快又掩饰过去，笑着说：“还能跟谁，公司客户呗。”
我说：“肯定是男客户吧。”
沈梦一下子就不耐烦了，她恼怒地瞪着我：“徐陌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盘查我吗？”
我轻淡的说：“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你干嘛这么激动，一副你做了亏心事，不能让我问的样子。”
她跟我吵了起来：“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徐陌，你给我说清楚。”
我也有些情绪上头，正要把许峋的事情说出来，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鼓掌声，原来是有人在求婚，附近的人都在祝福他们。
气氛很热闹，也很幸福。
沈梦停下了争吵，看着那边发呆。
我同样有些怔楞，求婚啊，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向沈梦求婚的画面和表情，可惜……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不过，到底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触景生情，我情绪到底是有些感伤的。
“沈梦。”我轻声开口，调子低低的，“你以前，有想过和我结婚吗？”
7
沈梦神情怔楞，像是一下子被问懵了。
我不知道她以前想过没有，但我肯定，她现在肯定是没有想过的。她现在想结婚的人，恐怕只有一个许峋。
我没有强迫她回答，而是低着眼，很失落的问她：“我爱你的这些年，你快乐吗？”
沈梦似乎感应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慌：“徐陌，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这时，餐厅上菜了，打断了我们之间的交谈。
我不再说话，安心吃东西。
但沈梦明显魂不守舍，总是欲言又止。她在不安，挺奇怪的，我还以为跟她提分手，她只会感到开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