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点秋香》是周星驰古装喜剧片的代表作之一,整部影片延续了他的无厘头搞笑风格,给观众留下了不少经典对白,是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电影的主线有两条,一条是唐伯虎与秋香之间的情感,另一条是唐伯虎与宁王朱宸濠之间的斗智斗勇。剧中,唐伯虎为拒绝宁王的聘用,选择装疯卖傻,终于成功脱身。
周星驰版唐伯虎
然而在历史上,因为一场舞弊案落魄半生的唐寅,却与宁王朱宸濠相处过一段时间。正德九年(1514年)秋,45岁的唐伯虎应宁王之聘,赴江西南昌,入府教授宁王妃娄氏绘画。唐伯虎本来将此事视为人生的第二春,结果与朱宸濠相处过程中,察觉到情况不对,为免引起对方怀疑,故意在南昌城中大搞行为艺术,所作所为比《唐伯虎点秋香》的相关剧情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于次年春,逼得宁王主动放人,成功提桶跑路。
“宸濠甚爱唐六如,尝人持百金,至苏聘之。六如住半年,见其所为不法,知其后必反,遂佯狂以处。宸濠遣人馈物,则倮形箕踞,以手弄其人道。”(冯梦龙《智囊》)
那么宁王朱宸濠究竟在暗中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才华出众的唐寅不惜豁出脸面不要,也要坚决离开呢?
弘治年间的宗室贤王朱宸濠,宁康王朱觐钧庶长子兼独子,生母冯氏。关于其生年,《弇山堂别集》称其“寿四十四”,则当生于成化十三年(1477年),某百科称其生于成化十二年(1476年)六月十一日,不知出自何史料,且姑妄录之。
《明史·诸王传》称其生母冯氏为“故娼也”,也即是古代地位最底下的娼妇。按照道理这种女人是不被宗室所接纳的,当年辽王朱宪㸅被废,其中一条重要的罪名就是“紊乱宗统”,为花生子川儿请名,并设法将其立为世子。然而1962年江西新建县(现南昌市新建区)出土的《皇明宁康王次妃冯氏扩志》,将《明史》的记载驳得体无完肤:
“次妃冯氏,耆民冯忠之女。弘治十三年七月十七日,册封为宁康王次妃。正德十一年十一月初六日,以疾薨,享年六十有二。子一人。”
耆民指年高有德之民,也就是在当地德高望重的百姓。冯忠既然是耆民,那说他女儿为娼妇显然不通,何况冯氏晋封宁康王次妃时,在位的皇帝为对宗室相当苛刻的明孝宗,您觉得他会容许一个娼妇晋封亲王次妃吗?
故说冯氏为娼妇,及“始生,靖王梦蛇啖其室,旦日鸱鸣,恶之”等内容,应当是朱宸濠被废为庶人后,朝廷为贬低他而故意编造的谎言。焦竑的《国朝献徵录·宁庶人传》中就有相类似的记载。其余如“及长,轻佻无威仪,而善以文行自饰”之语,也应当为污蔑之词。实则在谋反之前,朱宸濠以贤著称。
宁王朱宸濠剧照
弘治七年(1494年)十月,朱宸濠受封上高王。朱宸濠父子都受封过上高王,但两人之间并非承袭关系,都是上高郡国的始封君,朱觐钧晋封宁王的同时上高郡国被除封,朱宸濠这里属于第二次分封。
弘治十年(1497年)六月二十九日,宁康王朱觐钧薨逝。宁康王妃徐氏无所出,故身为独子的朱宸濠成为宁王的当然继承人。弘治十一年十二月正式由上高王晋封宁王,嫡妻娄氏晋封宁王妃。
弘治十二年(1499年)七月,宁王朱宸濠以自己晋封亲王为由,上疏请求赴京诣阙谢恩,结果毫无意外的被明孝宗“贻书止之”。
弘治十三年,朱宸濠上疏朝廷称王国祭祀礼仪未备,请求朝廷参考国初所制定的仪典完备礼仪,赐予各藩使用。明朝藩国祭祀包括祭祀本国山川、社稷之神,及宗庙祭祀。祭祀社稷、山川坛都有相应的礼乐,但宗庙祭祀并无可用的礼乐。
“先是宁王宸濠奏:‘本国社稷、山川坛礼乐俱有旧制,惟庙祀礼乐未有定式。岁时享献,心窃不安。且自臣高祖献王受封以来,至臣考康王已更四世。生存之时,俱蒙朝廷宠光,常闻七奏之乐。身殁之后,焄蒿凄怆略无一佾之舞。乞敕该部查国初曾赐王国宗庙礼乐,则申明施行,倘当时未遑,则创制颁赐,永为遵守。’”(《明孝宗实录》)
此时离开国已过去二甲子,可藩国宗庙祭祀礼乐未备,说出去明孝宗都觉得脸红,遂命礼部核查相关仪典。在翻阅大量故纸堆后,礼部查到洪武元年(1368年)翰林学士宋濂等人,曾提交过一个宗庙祭祀的礼乐制度——以清字曲祭祀:迎神用太清之曲,初献用寿清之曲,亚献用豫清之曲,终献用熙清之曲,彻馔(即撤除贡品)用雍清之曲,送神用安清之曲。但是百余年过去,这套礼乐制度在礼部之中只剩曲名,乐曲和唱辞都丢了。只能说以“礼”为部名,专门吃这碗饭的大明礼部实在是太神奇了。没奈何只能向天下藩国求取当年的完整版。
各地亲藩看到这道诏书,估计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大家伙的始封君去世最早也在洪武末年,所以谁会专门记这套东西!最终还是大明最特殊的藩王—靖江王府帮忙解决了这一问题。靖江国以明太祖朱元璋的大哥南昌王朱兴隆为始祖,故从立国起就祭祀不绝。
朝廷据此将王国宗庙乐礼颁行各藩,并规定宗庙每年进行五次祭祀,分为四时祭(每季孟月上旬进行)和除夕祭。
滕王阁夜景
弘治十七年(1504年)正月,江西巡抚林俊被罚俸三个月,原因是宁王朱宸濠上疏弹劾他在圣寿节,也即皇帝生日当天违例出巡。上年朱宸濠奏请使用琉璃瓦盖造宫殿,明孝宗都同意了,结果被林俊以“江西地方公私匮竭,人民滋困,盗贼未息”等理由强行阻止,所以此举有公报私仇之嫌。
朱宸濠的三叔钟陵王朱觐锥及其庶长子朱宸湤父子俩,在府中纵欲无度,紊乱伦常,父通子妾,子玷父妾,此外还致人死亡并私置军器。在朱宸濠及江西镇巡官的弹劾下,于弘治十八年四月一道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
次月,在朱宸濠的奏请下明孝宗给予他严加管束本藩宗室的圣谕。
“敕宁王宸濠,令戒谕郡王、将军以下,各谨守《祖训》,惇尚礼教,如有纵欲败度戒谕不悛者,王具奏闻。时,王奏本府郡王等多不遵礼法故也。”(《明孝宗实录》)
可以说,朱宸濠在弘治时代属于妥妥的贤王,因此朝廷对于其他礼法上的奏请,屡屡准许。比如晋封其亲祖母胡氏、生母冯氏各为次妃,迁葬宁靖王坟茔,特赐其不满三岁而亡的嫡长子“祭一坛”等。
正德年间的宠幸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初七,明孝宗驾崩,随即太子朱厚照即位,改明年为正德,是为明武宗。正德年间,朱宸濠依然以贤王面目示人,颇受皇帝宠幸。
《明孝宗实录》于正德元年(1506年)二月开馆修纂,至正德四年(1509年)四月书成,共二百二十四卷,最初以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等主其事,后刘、谢去位,李东阳、焦芳等接任总裁。
正德二年十月,朱宸濠上疏对实录的修纂提出自己的意见,称自己居丧有礼、请颁庙祀礼乐、改葬祖父宁靖王等事都曾受到降敕褒奖,请求将这些内容记录在册。礼部覆奏不仅同意他的意见,还盛赞宁王好文秉礼、孝敬可嘉,应当降敕予以褒奖,以作为宗室典范。
“辛巳……宁王宸濠奏:‘今纂修孝庙实录,而臣之居丧以礼,尝蒙降敕褒谕。又尝请进封生母为妃,请颁庙祀礼乐,请改葬祖宁靖王,皆荷温旨褒答,乞付史馆。’奏下礼部,议谓:‘本府事迹俱美行可录。而宁王好文秉礼、孝敬可嘉,宜奖谕以励宗室。’得旨宁府事迹送史馆,仍写敕褒谕。”(《明武宗实录》)
《明实录》
当年十二月,礼部经过核查,奏称宁王有五大孝行:
其一、其父宁康王朱觐钧病重期间,亲尝汤药,并向上苍祈求以己身相代;对嫡母徐氏也孝敬异常。曾捐百金助修白鹿书院。禁止王府官校侵渔小民,喜与辅臣讲论书史,不近倡优,不礼浮屠。御史陈铨因此上疏朝廷盛赞其事,明孝宗为此降敕褒奖。
其二、上疏请封其生母冯氏为宁康王次妃。
其三、请颁赐庙祀礼乐。
其四、以祖父宁靖王安葬地“土薄水浅”,属于恶地,向朝廷提请由宁藩自己出钱改葬。
其五、上疏请封亲祖父胡氏为宁靖王次妃。
明武宗因此下旨给朱宸濠增加禄米二千石,赐予衮龙红文绮三匹、绢一匹,同时降敕予以嘉奖,并明文晓谕天下诸藩。
明武宗生性好玩,朱宸濠也颇能投其所好。明武宗即位以后,每逢元宵节都会在宫中张灯结彩大肆庆祝,耗费数以万计,以至于内府所储存的黄白蜡都被消耗一空,需要对外采买才能满足所需。朱宸濠摸准皇帝陛下的这一喜好后,找能工巧匠打造了一系列灯笼,派人送入宫中悬挂,一时间“辉煌如昼”。明武宗大为满意。
也正因此在正德年间,朱宸濠也颇受皇帝宠幸,所奏屡屡得手。
正德二年(1507年)闰正月,赐给宁王食盐岁三十引,不为例;四月,在朱宸濠的奏请下,参照教坊司乐官之例,特赐宁藩音乐院色长秦荣等四人冠带,不为例;七月,赐予朱宸濠侍妾方氏、徐氏,夫人封号;正德三年四月,朱宸濠奏请追奖先德,明武宗命翰林院撰文谕祭其先王,再次不为例;同月,又赐予朱宸濠《御制文集》、《孝顺事实》、《四书大全》、《资治通鉴纲目》、《历代名臣奏议》等书。
正德三年九月,朱宸濠,上疏奏请将云盖等寺观田地、山塘三百四十余顷,沉池、大上、赵河等湖池港一十九处,及随湖等洲一十四叚赐予宁藩,并免除税粮、课程。此举遭致户部的强烈反对,要求治宁藩承奉、长史不能以正辅导之罪。正常情况下,皇帝会妥协,但在明武宗、在宁王这里显然行不通。在户部的抗辩下,朱宸濠虽然没能达成所愿,却也获得了南昌府河迫所作为补偿。
明代皇家护卫军——锦衣卫
朱宸濠从明武宗手里获得的最大利好,则是南昌护卫得以恢复。南昌护卫虽然不是宁藩最初的护卫军,却也是惨遭削藩后手里硕果仅存的护卫力量。天顺二年(1458年)七月,明英宗以王府护卫官校屡屡引诱宁王犯错为由,下令削除南昌护卫,将其重新改编为南昌左卫。
恢复护卫是几代宁王的最终梦想。弘治八年(1495年)九月,宁康王朱觐钧曾上疏奏请恢复南昌护卫,结果被明孝宗一口回绝。
正德二年(1507年)五月,朱宸濠上疏称“宁靖王于天顺初偶因微事干冒朝廷”,导致护卫被革,自己身边只有仪卫司校尉可用,人手严重缺乏,请求朝廷恢复南昌护卫。南昌护卫固然有朝廷削藩的因素在,但究其原因则是宁靖王诸多不当人子的恶劣行为促成,否则即便朝廷再有心也无从下口,毕竟天顺年间已非永乐、宣德时代。可宁王对自家护卫为何被革,说的可谓是轻描淡写。
兵部对宁王的奏请提出抗辩,表示当年是因为宁靖王在护卫旗校拨置下屡屡违法,故开革护卫,并禁止相关人员进出宁王府,至今已有五十余年,且宁王所需承担的只有一些礼仪性事务,何以为卫从缺人?然而明武宗不顾兵部的反对,准许将南昌左卫改回南昌护卫。
当年十月,在朱宸濠的奏请下,又将原本属于南昌左卫所有的仓场、屯田、军器局及壕池、官塘等产业,一并转交给宁藩。
谋反准备时很多人认为,宁王朱宸濠就是一个皮里阳秋的野心家、阴谋家,袭封之初就有为先祖宁献王讨回公道的野心。明末文学家、史学家,出任过内阁首辅的朱国祯,在其著作《涌幢小品》中,就宣称朱宸濠早有谋反之心,所以除世子外不给其余诸子请名,在府中以小名相称,其意图是待称帝后更改宗谱,重新拟订后裔名谱。
“宸濠世子外不请名。盖有异志。它日欲自赐名。立嗣立国也。故宫中止以行叙。曰某哥某哥云。”(《涌幢小品》)
阿越看来这种观点有失偏颇,朱宸濠谋逆是一个渐进过程,弘治朝及正德朝早期,他的确有当一个宗室贤王的想法,然而正德朝的大势,促使他一步步走上造反之路。
明武宗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帝王,传统观点认为他是明朝最混帐的皇帝,为人顽劣成性、荒淫无度,身上毫无可取之处,唾骂明朝皇帝也都是先从他骂起,称呼他为“荡子皇帝”、“混世魔王”、“淫虫恶棍”。但也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有为的皇帝,伟人毛泽东就称“明朝除了明太祖、明成祖不识字的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些以外,其余的都不好,尽做坏事。”
明武宗剧照
在阿越看来后世对明武宗印象,源自于文人对他的描述,诚如毛主席所言,他总体上还算比较有为的,特别是武功上。他最大的问题出在没有子嗣上,继任者不是他儿子,而是为认爹闹“大议礼”的堂弟明世宗,修史之时自然无需顾及太多,应州大捷的战功就是一大体现。另一个关键点是他与文官集团的激烈斗争。皇权与臣权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即对立又相互需要的复杂系统,“上下一日百战”是两者的真实写照。
土木堡之后,摆脱勋贵集团制衡的文官集团迅速崛起,为制衡文官集团,皇帝选择放权给司礼监,让其代行皇权,借以对抗外廷。同时增强特务机构,在锦衣卫、东厂的基础上增设西厂、内厂。
明武宗性格跳脱,比历代先帝玩的更狠,信用太监刘瑾,对文官没有多少好感度,在即位之初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因此与文官集团爆发激烈冲突,身边的红人刘瑾与其他7名受宠太监被合称“八虎”。
正德五年(1510年)安化王朱寘鐇在宁夏发动叛乱。虽然安化王之乱持续时间不长,却成了文官集团的突破口。迫于压力明武宗不得不下旨处死刘瑾,前期的改革也毁于一旦。然而双方的冲突并没有就此结束,皇权与臣权的斗争贯穿整个正德朝,宁王朱宸濠也被迫卷入其中。
刘瑾死后,朝廷穷治其罪,凡是与其有牵扯的都被翻出来改正。正德初年为恢复南昌护卫等事,朱宸濠多次贿赂刘瑾。朝廷以此为由再撤销宁藩护卫,改南昌护卫为南昌左卫。不仅如此,连当年表彰宁王孝行之事也被拿出来批判。
“濠在府,欲矫饰细行取名,如请封、生母诸事皆无大过人者。时值逆瑾擅权,受濠赂故,假孝行以浓赏答之。濠于是内恃瑾庇,外擅威福,放肆骄横,贪暴淫虐,莫敢谁何矣。”(《明武宗实录》)
正德九年(1514年)正月,南京十三道御史罗凤上疏弹劾宁王朱宸濠,称他自交通逆贼刘瑾之后,愈发骄恣,在南昌所为多有不法,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私自动用酷刑,灭人满门,以至于“商旅不敢出入,舟楫不敢停泊,民之受祸何可胜言”。并将他与汉王朱高煦,和安化王朱寘鐇相类比。
心心念念的南昌护卫得而复失,本就让朱宸濠对朝廷很是不满。其后朝廷又步步相逼,这谁受得了。而安化王朱寘鐇举兵叛乱,无疑给他作了示范。皇帝与朝臣的龙争虎斗,又给他谋反创造了机会。既然你们把我当汉庶人、安化庶人看待,那就成全你们,顺便也可以为自己高祖宁献王朱权报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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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九年,对宁王朱宸濠而言,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在此之前即便你再怎么批判他,也只能称他为伪善,因为他所有的作为都与谋反挂不上钩。涉及谋反的动作,皆发生于正德九年及其以后的数年中。
谋反不是请客吃饭,需要谋划的东西很多。即便是号称史上最无厘头的谋反——唐代张韶起义(官营染署的染织工人张韶,因为酒桌上好朋友江湖术士苏玄明的一句戏言,竟当即拍板要去坐一坐宫中那把龙椅),在起事前也稍稍谋划了一下。
伟人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谋反需要武力做支撑,朱宸濠依旧将主意打到了南昌护卫身上。通过向明武宗身边的红人钱宁行贿,终于在正德九年四月得偿所愿,南昌护卫再次设立。除此之外,还暗中招纳江西本地的流寇如凌十一、闵廿四等人为羽翼,以壮大队伍。
人才是21世纪最重要的资源,放在16世纪的明朝同样如此。决定谋反之后,朱宸濠在南昌官场上连横合纵,一手拉拢腐化,一手打击清除异己,同时收集民间人才,唐寅只是其中之一。
江西兵备副使胡世宁因屡屡上疏弹劾宁王,被他弄进了锦衣卫诏狱。江西巡抚俞谏因不肯依附于宁王,被他网罗罪名通过御史张鳌山、南京科道官之手弹劾,不得不上疏请求致仕。
正德十一年(1516年)五月,江西提学佥事田汝耔上疏保举养病御史末景和举人刘养正。刘养正号称朱宸濠的伊吕(伊尹和姜子牙),后被委以国师,所以田汝耔是谁的人不言可知。
古人信天命,或者说谋反也要有天命支撑。宁王府招揽的术士李自然、李曰芳等人宣称南昌城东南有天子气,朱宸濠遂建阳春书院于其地,时时游巡以当之。又在二李指点下,将生母冯氏葬于西山青岚龙口穴。
旋起旋灭的宁王朱宸濠之乱朱宸濠为一举成功,准备了数年之久,且通过明武宗身边的亲信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教坊司乐官臧贤、东厂太监张锐等人为自己说好话,成功的蒙蔽皇帝。
正德十四年(1519年)五月,也就是起事前一个月,江西巡抚孙燧与镇守太监毕真,还借口“南昌府县学师生及耆老列其孝行”,各自上疏请求褒奖朱宸濠。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在江西的两位大员为朱宸濠请恩赏的同时,御史萧准弹劾宁王不遵祖训、凌轹官府、虐害忠贞、招纳亡命、掠杀无辜、聚敛财富,坐拥数万马匹、数千私船,在地方上阴结官员,派人或明或暗的窥视京师,谋逆之心昭显。要求派锦衣卫缉拿其党羽入京正法,革除南昌护卫,整治宁藩侵吞,惩治与其朋比为奸的官员。
初时明武宗并不相信萧准所言,打算治他“妄言离间”之罪。就在此时张锐与钱宁因权力斗争反目成仇,牵涉相对较小的张锐出首告发宁王,打算借此扳倒钱宁。明武宗这才醒悟过来,与内阁大学士杨廷和等人商议之后,决定效仿明宣宗处置赵简王朱高燧故事,于五月二十四日,派太监赖义、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颐寿前往江西宣谕。
“叔祖在宗室中属尊、望重,朝廷所以礼待者,视他宗室不同。但府中事多启物议,流传道路不无可疑。往者典宝副阎顺等奏诸不法,朕未遽信。近言官所奏,亦与顺同。在廷群臣咸谓宗社大计,宜存远虑,朕念至亲且不深究。然隐忍不言,彼此怀疑,亦非两全之道。昔我高祖考宣宗皇帝,常因赵府有烦言,特遣驸马袁容等贻书戒谕,即番然改悔,献还护卫,至今永享富贵。朕今亦为叔祖计遣,太监赖义等赍书奉告。可仿此意,以原革护卫并屯田献还,所夺官民田土亦皆复其故主,贼首如凌十一等及其党散遣归乡,诸拨置者俱不许在府出入。朕亦俯从宽典,并不深究,则朝廷与宗室两尽其道,永永享太平之福吴。此朕至情,天地、祖宗实所共鉴。叔祖其图之!”(《明武宗实录》)
宁王朱宸濠剧照
明武宗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朱宸濠同意让宁藩恢复到弘治末正德初的状态,他朱厚照可以只当没这回事,既往不咎。
朱宸濠也是手眼通天,在金弹攻势下,内廷权珰、外廷公卿纷纷沦陷,成为他的传声筒和信息源。崔元等人还在途中,朝廷“遣官戒谕,及逐其旗挍留京邸者”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中。朱宸濠得讯,一时间惊疑不定,怀疑朝廷是来要他命的,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反了吧。他决定在天使到达之前,抢先动手。
六月十三日,朱宸濠生日,江西巡抚孙燧,巡按御史王金,江西三司官及公差主事马思聪、金山,及广西参政季敩等入府庆贺,宁王殿下不动声色的设宴款待。
次日,孙燧等官员再次入府答谢宴请。朱宸濠借机令数百带甲持刀侍卫将他们包围起来,声称有太后密旨到,指出在位的明武宗来自民间,非是朱家血脉,明孝宗受人蒙蔽,以至于“我祖宗不血食者今十有四年”,太后得知真相后大为惊怒,秘密召他入京拨乱反正。
平时帮朱宸濠说好话的孙燧,在关键时刻总算没有辜负朝廷,站出来厉声质问朱宸濠,表示太后有旨,他身为巡抚大臣理当与闻,要求他出示密诏。当朝太后张氏乃明武宗生母,怎么可能给宁王这种打自己脸的东西。按察司副使许逵的反应更是激烈,恼羞成怒的朱宸濠下令将他处死。
早就被腐蚀的地方官们,在屠刀的刺激下,纷纷纳头便拜,口称万岁。宜春王朱拱樤、瑞昌王朱栱栟等宗室相率听命。
眼见事情顺遂,朱宸濠豪气顿生,打算就此称帝,改元顺德。此举被他的两大谋士致仕御史李士实、举人刘养正以“起事之初,未可急遽”劝阻,决定以“大明己卯”为纪年,待攻克南京后再称帝。随即派人四出征兵,并向南直隶、浙江、广东等地传檄,要求各地响应自己。
起事之后,朱宸濠在南昌大肆封官拜将。任命闵廿四、闵廿八、凌十一、吴十三、万贤一、万贤二、熊十四、熊十七、杨清、范凤为都指挥等官,与宁藩承奉涂钦等领兵出征。
十六日,叛军攻破南康府(今江西庐山市);十七日,攻陷九江,东出长江的口子打开;二十七日,叛军兵临南京上游的重镇安庆府,将其团团围困。短短十余日间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可谓是势如破竹,也揭示了明军的战斗力已疲弱不堪,连由土匪组成的叛军都难以抵挡。
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之下,朱宸濠迎来了他的命中克星:明朝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教育家,心学的集大成者——阳明先生王守仁。
王阳明舞台照
王守仁时任南赣巡抚,事变之前正奉命前往福建勘事,因朱宸濠生辰临近,作为江西地方官有庆贺的义务,故选择乘船取道南昌入闽。结果因为中途遭遇大风侵袭,无法准时赶到南昌给宁王贺寿。行至丰城县时,当地知县顾佖向他告变。王守仁大骇,更清楚自己是对方欲除之而后快的重要目标,遂弃船转乘小艇掩藏踪迹,回转赣州。令追之而不得的朱宸濠徒呼奈何。
六月十八日,王守仁与吉安知府伍文定宣布起兵讨逆,并移檄远近各地。王守仁在江西素有声望,副使罗循、罗钦德,郎中曾直,御史张鳌山、周鲁,评事罗侨,同知郭祥鹏等闻讯纷纷响应。致仕都御史王懋中,更是不顾儿子王敏被朱宸濠扣留并被授予官职,自己身处嫌疑之地,前来效力。
王守仁这个心腹大患的存在,使得本来打算于十七日亲率大军东下南京的朱宸濠,不得不继续待在南昌应变。直到七月初一,发现南赣这边雷声大雨点小,才命宜春王朱拱樤留守南昌,亲率八九万人浩浩荡荡地北上。
结果出发当日意外频发。先是祭天之时,祭坛不稳差点坍塌,祭品掉落于地。而在后出发时,被委任为前锋的伪九江王、宁藩宗室朱宸澅所在的战船被雷击中,朱宸澅当场毙命。
随即豪气勃发地出征的朱宸濠,在安庆城下被教做人。
安庆守备都指挥杨锐和知府张文锦,与他们的草包同僚不同。早在朱宸濠起兵之前就以看出其欲图谋不轨,而安庆为其东进的必经之地,故二人密议之后开始整修城池、囤积粮食、修治武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战争到来之时,依靠坚城利器,给了朱宸濠一个惊喜。
叛军在围攻安庆整整十八天,除了不断地损兵折将,什么战果都没取得。由土匪、流民组成还未得到有效整合的叛军,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攻坚战,就不干了,呼号着风紧扯呼作鸟兽散,即便有朱宸濠亲自坐镇都无以为继。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朱宸濠望着依然坚挺的安庆城,再瞧瞧已经散去不少的军队,自认拿不下眼前的坚城,在胡乱发泄一番后,下令撤军,退保南昌。回师途中物议纷纷,离队者几半。
于此同时远在南赣的王守仁也在行动,整合好手底下的杂牌军后,挥师北上,目标南昌。南昌百姓本就被朱宸濠折腾的不轻,留守力量又不足。眼见王师到来,守军顿时四散而去。七月二十日,南昌正式易手。
伍文定剧照
二十三日,朱宸濠率军抵达为南昌城北三四十里的樵舍(今江西南昌市新建区樵舍镇),当夜南昌知府郑瓛乘机逃回,将叛军内情告知驻扎在左近的吉安知府伍文定。伍文定率部连夜挺进,袁州知府徐琏、瑞州通判胡尧元等纷纷跟上。
次日拂晓,明军突然杀出。结果因为双方兵力的差距,反而被派军击败,不得不退至黄家渡(在今江西南昌市东三十里)自保。叛军追摄而来,再次将明军一顿爆锤。关键时刻从征的民间高手刘文礼挺身而出,执白旗迎着叛军逆流而上,犹如天神降临,明军纷纷跟进,一举将叛军击退。
朱宸濠退保樵舍,联舟为方阵,又在岸边修筑营垒。
二十五日,明军抵达樵舍与叛军隔江对峙。鉴于叛军构建的阵势,明军内部就攻防问题争论不断,有人建议用火攻,有人以南昌兵少为由提议退保省城。这场军议商讨至夜晚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而叛军方面,因昨日新败需要舔舐伤口,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二十六日黎明,伍文定利用募集的四十艘船,借助风势,从下游发动火攻,明军随之杀入。遭受水陆夹击的叛军,仓促之间根本无法抵御,被明军杀得溃不成军。
正在召集其群臣开会的朱宸濠,眼见火势冲天,连自己的副舟都被焚毁,自知大势已去,遂换船出逃,结果被万安知县所获。随军行动的宁藩宗室,及李士实、刘养正、王纶等皆就擒。宁王妃娄氏投水自尽。
阿越说宁王朱宸濠之乱,从起事至失败,仅仅历时42天,可谓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他本人在败亡的当日被废为庶人,次年十二月,在通州被赐死。可以说朱宸濠在这次叛乱中,除了留下一地骂名,什么都没获得,反倒是成就了王阳明善战之名。可谓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他人。
朱宸濠之乱对大明政治格局也造成了重大影响。
宁藩这个让帝系颇为头痛的亲藩,在叛乱之后被除国,参与叛乱的宜春王、瑞昌王同样被除爵,整个宁藩郡爵只剩下弋阳王、乐安王、建安王三支。因为主支被废,嘉靖年间先后由弋阳王朱拱樻和乐安王朱拱椤担任本府理宗。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起,改由弋阳、乐安、建安三王分治宁藩八支宗室。南明时期,宁藩宗室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也算不负老祖宗的威名。
七月十三日,朝廷接到南京守备参赞等官的奏报,才知晓朱宸濠已经起兵谋反。就在朝臣对此议论纷纷之时,明武宗见猎心喜,提出要御驾亲征,不出意外的遭到几乎全体朝臣的反对。皇帝不能亲征,将军总可以领兵征讨了吧。于是乎大号朱厚照下线,小号朱寿紧急上线。在群臣的反对下,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朱大将军,领受皇命领军征讨逆藩。
明武宗剧照
结果朱大将军刚到涿州,王守仁平定朱宸濠的奏疏已经送到。这不是有意打扰雅兴吗。于是江彬一伙将这封奏疏给扣下了。终于使明武宗如愿抵达南京,在此搞了一个盛大的献捷仪式。
叛乱已经平定,祸首已经就擒,照理完成任务的朱大将军也改班师回朝了,然而明武宗就是在南京逗留不去。直到正德十五年(1520年)闰八月底,在朝臣的一再催促下,才移驾回銮。
九月初十,在淮安清江浦逗留的明武宗,见湖中游鱼众多,动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心思,竟亲自驾船入积水池打鱼,不想意外落水。自幼在紫禁城长大的他,是个实足的旱鸭子。虽然迅速被惊恐不已的随侍人员从水中捞出,却因此罹患疾病,从此未曾痊愈。次年三月十四日,驾崩于豹房。因明武宗无嗣,最终让兴王朱厚熜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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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得病后绝对是被文官下药给整死的,如果这家伙有嘉靖那么能活,明朝应该不会出现后来的东林党之类的,那些士绅土豪也会被他杀一杀,军备力量整体会提升一个层次,其实看古代皇帝好坏我们看他当朝的经济就能看出,从正德元年国库几乎空了到正德末年时国库充裕就能看得出来,文人把他黑到什么层度[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