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在一派阴郁哀愁的气氛中迎来了第一个战时圣诞节。就在两周多之前，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炸瘫了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罗斯福总统随即对日宣战，美国正式加入二战。之后，美国在太平洋的属地菲律宾、关岛、威克岛陆续遭到日军入侵，先后沦陷。这一切使得1941年的圣诞节笼罩在对日本卑鄙行径的痛恨与前线作战失利的愤懑之中。由于美国刚刚参战，国内尚未全面动员，物资供应也未受管制，大部分美国人都还能在中与家人一起度过佳节。然而，随后三年的圣诞节都将深受物资短缺和离别相思之苦的困扰，只能通过努力营造节日氛围加以缓解。
■美军第101步兵团的几名士兵在法国梅斯欢度圣诞节。
节衣缩食为前线
战争给美国社会带来的最明显的影响就是，随着数以千万计的壮年男性被征召入伍，远赴海外作战，他们留下的空缺被国内的妇女填补。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和厨房，步入政府部门、商场、工厂、农场，成为美国战时生产的生力军。
■二战时期从事飞机制造的美国女工。
在众多战前由男性承担的工作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角色也被移交给女性，那就是在圣诞节期间扮演圣诞老人。尽管在1935年就有报道女性客串圣诞老人的新闻，但在战时这一反传统的做法更加普遍了。比如在1942年，新泽西州某商场高层因为雇佣不到男性扮演圣诞老人，只能委托一位女性顶替，在节日期间与顾客，特别是孩子们进行互动。并不是所有人能接受女圣诞老人，某位专栏作家就对女人穿上那件红色外套感到震惊，并为孩子们感到难过。
■1942年圣诞节的芝加哥，一位由女性装扮的圣诞老人向孩子们分发圣诞礼物。
可是，对于天真的孩子而言，圣诞老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愉快地收到圣诞礼物，糖果、童话书、新衣服，最好还是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然而，金属和橡胶制作的玩具已经从市场上消失了，因为这两种材料都因为属于战略物资而受到政府管制，玩具制造商们只能尝试使用纸板、木材、以及新出现的塑料去制作玩具，满足孩子们的圣诞愿望。美国政府甚至鼓励民众将购买战争债券作为圣诞礼物。
■二战时美国鼓励民众购买战争债券作为圣诞礼物的海报。
在1942年的圣诞节，这个节日最重要的标志物圣诞树变得供不应求，因为能够砍伐树木并制作圣诞树的男性大多被征入军队或进入军需工厂工作，劳动力成本和砍伐费用的上涨推高了圣诞树的价格，以至于超出了普通家庭所能承受的程度。因此使用其他材料制作的人造圣诞树开始流行，利用鹅毛制作的人造圣诞树就颇受欢迎。此外，每年点燃圣诞树的仪式也在很多社区被取消了，特别是在沿海地区，因为被认为可能引来日本或德国的潜艇。基于同样的理由，圣诞彩灯也被关闭了，甚至很早之前，加州政府就明令不准点亮圣诞彩灯，灯火管制演习也让圣诞节不再那么光彩夺目。
■1942年圣诞节，驻英国的美军士兵和美军护士一起布置圣诞树。
不过，最让美国家庭主妇们头疼的还是如何制作一顿战时版圣诞晚餐，因为从1941年春季开始，美国政府对若干消费量巨大的食物采取管制措施，以满足军事需要，公民则凭借指定的配给卷才能购买。以最早受到管制的砂糖为例，由于日本侵占菲律宾以及德军潜艇的肆虐，导致美国的砂糖供应减少了三分之一，在优先保证军需的前提下，平民只能凭券购买，两周限购一磅，而且必须实名采购。随着战争的进行，食品配给的范围扩大到咖啡、牛肉、猪肉、奶酪、罐头、加工食品、黄油以及食用油。圣诞大餐的当家菜火鸡虽然不在配给之列，但每逢圣诞节美国政府都会大量收购火鸡优先供应海外部队，因此进入民间市场的火鸡相应减少，使得烤火鸡这道传统菜肴从不少家庭的餐桌上消失了。
■1943年，美国新奥尔良的配给委员会前市民排队等待领取配给薄。
作为替代，家庭主妇们被鼓励制作“胜利蛋糕”来庆祝圣诞，这种蛋糕其实是在战时砂糖管制的条件下利用其他代用材料取代砂糖制作的蛋糕的统称，妇女们开动脑筋，尝试使用葡萄干、玉米糖浆、食用明胶等其他材料制作蛋糕，同时报纸上也经常刊登各种“胜利蛋糕”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供主妇们参考。
■后人复刻的一款“胜利蛋糕”，在战时圣诞节常常作为烤火鸡的替代品。
圣诞节的走亲访友也不得不减少，因为轮胎和汽油在1942年初被列入管制物资，同时政府还劝告平民尽量不要乘坐火车旅行，以便腾出运力运送军队和军用物资。在战争时期的圣诞节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音乐了，在战时诞生了不少流行一时的圣诞歌曲，通过欢快优美的旋律给人们带去抚慰，减轻他们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
每逢佳节倍思亲
随着美国加入二战，数百万美国成年男性响应征召，穿上军装，告别父母妻儿，开赴海外，这也意味着此后他们中的很多人只能远离家人，与身边的战友共度圣诞佳节。在1942年，他们会在英国、瓜达尔卡纳尔、新几内亚和突尼斯过圣诞节；在1943年的圣诞节，美国大兵们将在西南太平洋诸岛和意大利收到节日问候；1944年的圣诞节，欧洲战场的美军正在经历阿登战役的磨难，而太平洋战场的美军正与日军在菲律宾浴血搏杀。然而，无论身处何地，圣诞节对于出征的美国军人而言，始终具有特殊的意义。
■1943年的圣诞节，在新几内亚的美军士兵与自制的圣诞树合影。
在圣诞来临之际，对于前线军人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来自家乡亲人的邮件和礼物更能温暖人心。美国陆军、海军的邮政部门从每年秋季开始就变得异常忙碌，因为将来自美国各地的信件和圣诞礼物送往世界各个战场，由于数量巨大且运输路途遥远，这项工作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和困难。因为邮件可能要在海停滞很久，还需要经过审查和分发，因此政府建议国内民众提前寄出包裹，海军还限定每个包裹的重量不得超过5磅。尽管采取了很多措施巷，还是有很多军人直到圣诞节几周后才收到包裹。在1945年初，仅欧洲战场积压的邮件就高达1700万份！
■二战时期，美军军邮部门正在分拣堆积如山的邮件。
即使是迟来的邮件对于士兵而言依然是充满温馨，格外期待，在那个没有网络手机、可以通话视频的年代，这些飘扬过海的邮件是多数普通美军官兵与故乡家人唯一的联系，是慰藉思想之苦的心灵良药，以至于在美军军邮部门中有“没邮件、无士气”的座右铭。更何况，很多圣诞包裹中有深受士兵欢迎的物品，比如糖果、饼干、咖啡、肥皂、雪茄、袜子等，当然也有些令人困惑的礼物，比如领带和古龙水。不过，陆军大兵们最害怕包裹里是斯帕姆午餐肉罐头，他们早就吃腻了。为避免这种令人失望的事情发生，一位女战地记者特意为主妇们拟定了一份圣诞礼物清单，提供那些士兵们渴望得到而军队后勤部门不能提供的物品，比如家庭照片、书籍、杂志、可保存的水果蛋糕以及精美的糖果等。
■正在意大利作战的美军第3步兵师的士兵们收到圣诞礼物。
即便在前线，一顿圣诞大餐也是必不可少的。主要有可能，美军后勤部门都会竭尽全力将包括火鸡在内的丰富食材送到任何一位美国大兵所在的地方，无论是后方还是前线，不管在太平洋战场的热带岛屿上，还是在欧洲战场的田野森林，野战厨房都能提供一份伴着浓郁家乡风味的圣诞晚餐。或许士兵们只能用简陋的野战炊具用餐，蹲在战壕里啃火鸡腿，但这样一顿饭无疑会让他们疲惫的身心得到片刻休憩，激发对生存与胜利的渴望。相对陆军的野战食堂，美国海军舰艇提供的圣诞大餐更加丰富且正式，比如1943年“纽约”号战列舰的圣诞菜单上，除了烤火鸡外，还有奶油番茄汤、烤五香火腿、奶油土豆泥、蔬菜沙拉、什锦橄榄、苹果派、冰淇淋和新鲜面包，雪茄和香烟也充足供应。
■二战时期，一群美军士兵正准备制作圣诞火鸡大餐。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美国军人都能在这一天享用圣诞大餐。比如1944年圣诞节时仍被围困在巴斯托涅的美军第101空降师，当时正值德军围攻的高潮期，外围的美军还在艰难地尝试解围。虽然通过空投获得了补给，对与大多数伞兵而言，圣诞菜单上除了野战口粮别无他物。当时正率部向巴斯托涅突进的第3集团军司令巴顿将军给第101师指挥官麦考利夫发电：“圣诞礼物就要到了，坚持住！”后者回复道：“最好的圣诞礼物就是明天解围！”但直到下午，美军先头部队才突破德军防线，与第101师建立联系，至于完全解围还要迟上几天。
■在欧洲战场，一位美国大兵在战壕内与一颗简易圣诞树合影，手里的罐头就是圣诞大餐。
结语
幸运的是，1944年圣诞节是美国人在二战中的最后一个战时圣诞节，到1945年圣诞节来临时，无论欧洲战争还是太平洋战场，都已偃旗息鼓，硝烟散尽，大部分美国军人都已卸甲归国，重返家园，能够再次与亲人团聚，共度圣诞，如果还有什么不尽人意的事情，可能就是砂糖依然处于管制状态，直到结束配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