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是宫中乐师。
只因为教曲时被路过的皇帝夸赞了一句天籁之音,
就被颖妃灌了哑药沉入湖底。
颖妃靠着一副黄鹂般的嗓子,盛宠不衰,视自己的这副嗓子为第二张脸。
我千方百计的入了宫,成为她身边最信任的医师。
我要让她尝尝第二张脸被毁的滋味。
1
承乾宫内,众人寒蝉若噤,小心翼翼地不敢抬头,生怕成为颖妃发泄情绪的工具。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明日万寿节,本宫的嗓子再不好,怎么给皇上献曲?」
颖妃前几日偶感风寒,而今高声说话显得尖锐又沙哑。
随手扔出手中的茶盏往跪得最近的宫女脸上砸,顿时血流如柱。
宫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眼泪扑簌簌的滴在地上。
颖妃眸子一瞥,宫人们马上会意,连忙把宫女拖了出去,等待宫女的只有死亡。
这时,颖妃的心腹安儿带着我绕过一地的碎片踏入了内室。
「娘娘,这是夫人前些日子在永州替您物色的民间神医,医术十分了得,何不让她一试?」
颖妃刚发完怒,胸口上下起伏。
摆了摆手后复又坐下,扯着嗓子说:
「本宫已经喝了太医院好几副药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统统都是庸医!」
许是想起我是她母亲辛苦寻来的,她神色柔了柔,
「你且试试。
「做的好,有赏;做不好,就去和那个宫女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我先是替她把了脉,再去小厨房熬了一碗特制的枇杷膏过来,
「娘娘,这份枇杷膏添加了奴婢家中祖传的秘药,只要喝上一碗就能让嗓子恢复如初,有化痰止咳之效。」
宫人替她试了毒,她刚接过碗就一饮而尽。
随后斜卧在贵妃榻上,俨然一副不能药到病除就立刻送我去见阎王的样子。
过了半刻,她尝试唱起献艺的曲子,发现嗓子已然大好,歌喉还比之前多了几分婉转。
颖妃大喜。
「果真是神医,药到病除。」
我福了福身子。
「是娘娘您洪福齐天,奴婢只是略尽薄力。」
次日宴席上,颖妃的一曲《九州安》赢得了满堂喝彩。
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
她整个人像一只白鹤,飘逸若仙,飞入了人间。
歌声清脆悦耳,宛如山中清泉。
绕梁三日,听者皆醉。
皇帝的眼神就没有从颖妃身上移开过,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一曲歌舞毕,流水的赏赐送入了承乾宫不说,还直接让宫人把她的位置往前移,与皇后齐平。
我偷偷抬眼瞅了一眼皇后,她神色平静,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还没等到宴席结束,皇上便直接抱起颖妃一路回了承乾宫。
芙蓉暖帐,一室旖旎。
颖妃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宫中规矩,侍寝后的嫔妃第二日必须去皇后宫中请安。
但皇帝心疼她,从未让她遵守过。
她摸了摸手上新进贡的翡翠镯子,一想起昨天众嫔妃艳羡又嫉妒的样子,尤其是打压了皇后的气焰,心情可谓是十分不错。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我召前来,歪了歪身子懒懒道:
「你叫什么名字,昨天的差事办的不错,以后就贴身服侍我.」
「回娘娘话,奴婢锦绣。」
花团锦绣,是阿姐给我的祝福,只盼望我万事顺遂,活出自己的锦绣人生。
「锦绣,知道为什么让你进宫吗?」
「回娘娘话,夫人让我调制出增加孕率的坐胎药,帮助娘娘尽快诞下皇子。」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这就准备调配——」
颖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闪过一抹狠厉,
「本宫的耐心有限,三个月内,本宫要听到肚子里的好消息。
「若是你做不到,本宫就送你上路。」
我装作颤颤巍巍的样子跪伏在地,
「一切听从娘娘吩咐。」
我嘴角微微钩,想到马上就能替姐姐报仇,眼底止不住的兴奋。
2
阿姐的父亲曾是荆州有名的乐师。
阿姐自幼熟知乐理,唱曲的天分极高,声音婉转犹如天籁。
我与阿姐并不是亲姐妹,我乃一介江湖游医的亲传弟子,继承衣钵后,便隐姓埋名居于山中。
不曾想,贼人盯上了师傅留下的医术手札,一路追杀我至悬崖。
因我不会武功,只能被逼着跳了崖,掉进了溪流,生死未卜。
是阿姐洗衣时发现了我,把我送到了医馆。
她可怜我在城中无依无靠,便把我接到家中,如亲妹妹一般待我。
我自幼流离失所,不曾有一日家的温暖,就连师傅也不过是把我当成药人试药。
可阿姐不一样,她是我见过最良善之人,世间所有女子不及她半分。
两年前,阿姐在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宫里新的乐师。
得知被选上的那一天她很高兴。
听说皇家的赏钱多,大方的主子也多。
「阿妹,等我拿了月例银子回来,给你攒一份厚厚的嫁妆,我们锦绣前半生过得太苦,阿姐一定要让你成为荆州最幸福的女子。」
我每天都坐在府里最高的那颗老槐树下等啊等,等阿姐的信,等阿姐的人。
等阿姐出宫的那一天。
可我只等到她被颖妃毒哑沉湖的消息。
我哭得留了血泪,人人都告诉我节哀。
可我为什么要节哀?苍天无眼!让颖妃那样披着人皮的魔鬼宠惯六宫,老天不收她,那就我来收!
我姐姐身死沉湖,她却和皇帝日日洞房花烛,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回想往事,却突然被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都不用去干活吗,一个个懒成什么样子,皮痒痒了吗?」
原来是安儿,跟在颖妃身边十几年的贴身宫女。
她眼神一凛,像是瞧见了什么。
快步走上前,紧紧抓着一个宫女的手,那上面有新染的蔻丹。
「我劝你们,收起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她拿起剪刀,用尽了蛮力,那宫女的指甲被片片拔下。
十指连心,她无比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承乾宫。
安儿扔下带血的剪刀,冷冷笑着。
「不妨告诉你们,想要在娘娘面前献媚于皇上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 」
「两年前有个乐师不自量力,在娘娘面前假借教导之意故意在皇上面前唱曲,想博得皇上的青睐。」
她往御花园湖中的方向遥遥一指,
「娘娘仁慈,还让我特地留了她全尸呢,只是被灌了哑药沉入湖底。」
「不过,想必已经成为鱼食了吧。」
「这个贱蹄子,她也不好好想想,自己配不配,长的就一副寒酸样,还敢在娘娘面前耍花招,真是可笑,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夏季炎热,太阳高照,晒得我头晕眼花。
我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她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旁,像是深夜索命的鬼,久久不散。
阿姐,欺负过你的人,都得死!
我会让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
3
颖妃是皇帝目前最合心意的女人。
究其原因,还是她少时曾在马场上救过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帝一命。
当时刺客的剑被颖妃挡下,差一寸就伤及心脉,用尽了灵丹妙药才保住一条命,太医断言她这辈子很难有子嗣上的缘分。
皇帝对她又愧疚,又是怜爱。
颖妃的家世不算显赫,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员,但这也挡不住皇帝破格立她为妃的心思。
刚登基的第二天,就将她父亲升为了正三品,连跳数级不说,母亲也有了诰命,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几年,颖妃的危机感很强,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越来越多家世好又年轻貌美的秀女进了宫。
皇帝是个男人,花心的男人,对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宠爱了。
再加上她的容貌并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便更要花心思投其所好。
当今皇帝是个音痴,最爱听曲。
颖妃便日日找乐师练曲排舞。
她犹如黄鹂般婉转的歌声,被宫人们私底下称之为获宠的「第二张脸」。
只要颖妃可以早日生下一男半女,地位就更为稳固。
颖妃的手段十分狠辣,嫉妒心极强,见不得任何一个女人在皇帝面前争夺宠爱,尤其是比她更快怀上孩子的嫔妃。
那日,储秀宫的怡贵人被诊出怀了身孕。
颖妃得知后大闹了一天,还装病让宫女去请皇帝过来。
皇帝却只赐了一些首饰,嘱咐太医好生照看,人却没有来承乾宫。
颖妃更生气了,也不让太医进去瞧,只一个劲地砸东西。
我默然垂首站在一旁,她仿佛找到了出气筒,用力扇了我一巴掌。
「今天的坐胎药呢,快端上来!本宫...也迟早会有孩子的!」
坐胎药放凉后,她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你这坐胎药苦是苦,但本宫喝了几天,身子轻快不少。」
我恭敬道:
「良药苦口,娘娘若觉得身子松动些,天赐麟儿,指日可待」
她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惊喜,但又很快被愁云掩盖:
「这是皇上第一次抛下我去了别人那......」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能有孩子,而我现在还怀不上!」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长长的指甲死死扣住我的肩膀,让我动弹不得。
「锦绣,让我再瞧瞧你神医的本领吧。」
4
不过两个月,颖妃便美梦成真。
「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颖妃的喜悦满到快要溢出来。
「我怀上了?安儿,快去请皇上过来!」
皇帝原本在储秀宫陪着怡贵人,听完安儿禀告后匆匆赶来承乾宫。
皇帝膝下子嗣不多,只有一位皇后所出的公主,还没有皇子。
对于子嗣,他也很头疼。
先皇有九位皇子,他登基数年却还未有接班人。
但一下子两位嫔妃都突然有孕,他激动万分,昭告大赦天下。
颖妃有孕后,皇帝大多是白天陪伴她,晚上去其他宫里。
承乾宫底下的人也在暗暗揣测。
以前颖妃见不得自己宫里的宫女有半分想要接近皇帝的心思,但现在她怀着身孕,说不定也会安排自己的人分其他嫔妃的宠爱。
毕竟,自己宫里的人比这些家世高的嫔妃好掌控多了。
倘若不安分,捏死一只蝼蚁又有何难?
一日,夜色朦胧,我当值后回到住所。
自从贴身伺候颖妃,我便被分到安儿房中和她住一块
铜镜前,安儿正拿着一朵含苞待开的桃花往自己头上比试,又拿着颖妃的螺子黛仔细描摹眉眼。
真是迫不及待啊……
那我就帮你一把吧,我的安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