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间,清平镇有个叫刘福的人,靠给镇上的富户李员外放羊维持生计。刘福有个儿子叫刘俊,那时年纪尚小,也就七八岁,模样机灵可爱,常跟着父亲一起放羊。一天,刘福带着儿子去放羊,突然遭遇泥石流。刘俊跑得慢,刘福便背起儿子拼命狂奔。可到最后,刘福实在没力气了,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刘俊甩到了安全地带,而自己却被泥石流掩埋。
李员外为人善良,在当地很有名气。他平日里就对刘俊不错,常送些点心给他吃。听闻刘福去世的消息,李员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他主动提出把刘俊接到家里抚养,收为义子,还请来镇上的老学究教他读书。刘俊这孩子十分聪慧,16 岁时就考中了秀才,他写的文章在镇上广为流传,很多人都知晓。李员外对他很满意,便做主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他。
李员外仅有一个女儿,名叫婉如,高鼻梁、瓜子脸,唇红齿白,双眸灵动,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李员外舍不得女儿远嫁,所以一直没给她定亲。这下正好,刘俊和婉如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成亲后,小两口日子过得很幸福。
婉如志向远大,一心想把丈夫培养成才。她不惜花重金为刘俊购置古籍,请来名师为他答疑解惑,还出钱帮他疏通关系,结交名士。在婉如的鼓励与帮助下,刘俊学业日益精进。22 岁时,他考中举人,紧接着又考中进士,位列第 35 名,一时风光无限。
然而,同科的举子们很快就被京城的官宦人家相中,成了豪门女婿。只有刘俊因早早成婚,没有哪家的千金愿意做妾,所以一时间竟无人上门提亲。这让刘俊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俊回到家时,喜报早已送到李员外家。等刘俊到家,李员外请来戏班子,连唱了三天大戏。可刘俊心里却并不开心。他看着台下热闹的人群,莫名产生一种优越感。婉如殷勤地和他说话,刘俊却爱答不理,心里还暗自叹息,早知道今日能富贵,何必娶个土财主的女儿。
刘俊有了休妻的想法,但婉如温柔贤淑,并无 “七出” 之错。他觉得强行休妻可能会遭人议论,对自己名声不利,只能暂且忍耐。渐渐地,他越看婉如越觉得她像个村妇,根本配不上自己。
婉如见丈夫眉头紧锁,以为他有心事,便说最近灵隐寺来了个算命先生,特别灵验,邀请刘俊一同去散心。刘俊反正无事,就跟着去了。
到了寺庙,果然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算命先生坐在中间,气定神闲地讲解卦象和命理。那些得了好卦辞的人兴高采烈,得了不好卦辞的则垂头丧气。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婉如才上前求先生为刘俊算一卦。刘俊此时鼻孔都快朝天了,摇着纸扇,得意地说:“你看我可有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的福分?”
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岂止如此,你将来能坐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呢!” 刘俊一听,心花怒放,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他起身去寺庙其他地方游玩。不一会儿,天下起雨,他便跑到一间禅房避雨。禅房里有个老和尚,白眉白发,看上去很苍老。
刘俊进了禅房后,一直嫌环境简陋,还指使婉如忙前忙后,一会儿让她倒茶,一会儿让她揉肩,一会儿又让她捶腿。过了一会儿,刘俊感到疲倦,便轻浮地躺在婉如腿上睡着了。雨停后,婉如叫醒他,刘俊才大大咧咧地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杭州下辖的钱塘县令职位空缺。朝廷任命刘俊为钱塘县令。刘俊简单收拾行李,带着婉如前去赴任。李员外为他们包了一艘船,从水路出发。船在水上行驶了几天,四周景色渐渐变得陌生。刘俊心事重重,躺在船舱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索性起来赏月。出了舱门,看到四周一片荒凉,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刘俊心想,这里荒无人烟,正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要是婉如死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既不影响自己声誉,又能让自己攀高枝,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儿,刘俊立刻行动。他闪身进入船舱,叫婉如出来陪他赏月。
此时婉如已经睡下,但为了不扫丈夫兴致,还是强打精神,起身穿衣,来到甲板。刘俊看准时机,一把将婉如推下水。婉如惊慌失措,在水中拼命呼救。刘俊却冷冷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妻子,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快意。
船夫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救人,却被刘俊伸手拦住。刘俊从李员外给的盘缠中拿出纹银 20 两,交给船夫,说:“我夫人不幸落水,水流太急,来不及救了。” 船夫是个老江湖,这种事虽不多见,但也见过几回,立刻明白了刘俊的意思,点头称是,便回去了。刘俊一身轻松,吩咐船夫立刻开船,连夜赶往钱塘。
到任后,刘俊并未急着处理公事,而是先拿着钱上下打点,和各地官员都成了朋友。不久,杭州知府宴请同僚。席间,知府说起自己有个女儿尚未出嫁,因舍不得她远嫁,想找个青年才俊做上门女婿。
这时,有几个和刘俊关系好的官员,连忙提到现任钱塘县令年轻有为,人品出众,妻子已去世许久,正适合做小姐的夫婿。知府很满意,便托他们做媒,帮忙撮合。刘俊正愁没高枝可攀,闻言惊喜万分,一口答应下来。他准备了丰厚彩礼,亲自去提亲。成亲后,知府对这个女婿十分关照。在他的栽培下,刘俊几乎一年升一级,很快就因政绩突出,被朝廷调入吏部,担任右侍郎一职。
到了京城,刘俊故技重施,在钻营关系上用尽心思,混得如鱼得水。不久,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身患重病,满朝御医都束手无策。皇帝下令,谁能治好公主的病,无论老少,病愈后就将公主下嫁,并加官进爵。
刘俊为讨好皇帝,四处搜罗奇人异事。终于有个云游郎中出了个主意,说公主的病不难治,只是药引昂贵,需要大户人家女儿的心头血才能治愈。刘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和云游郎中合谋,打算再次杀死自己的妻子,取出心头血,配上郎中的药方,一起进献给皇帝。
公主服用了刘俊进献的药,身体果然开始好转。皇帝大喜,当即封刘俊为内阁大学士,还亲自为他和公主赐婚,择良辰吉日完婚。在此期间,刘俊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天,刘俊外出饮酒,回来时,一个百姓不小心冲撞了他的轿子。刘俊大怒,下令将此人当场打死,然后抛尸荒野。他家附近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全部挨了二十大板。这些人为讨好刘俊,争相把自家最好的土地送给他。
被打死人家中的女眷全部被关起来卖掉,流落青楼。走在大街上,刘俊只要看到哪家女儿长得漂亮,就直接派人抢回自己家中。但凡稍有反抗的一家人,都会被打死在街头。朝中大臣们争着到他家拜访,送给他美丽的歌姬、珍贵的古玩。
短短几个月,刘俊就变得富可敌国。他举荐的人,一定会得到皇帝重用;他弹劾的人,无论有无证据,一律被贬谪。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违抗他。连刘俊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皇帝亲自为他主持婚礼。四品以下官员根本没资格踏入他的府邸。阿谀奉承的人排成长队,送来的礼物堆积如山。刘俊送走宾客,摇摇晃晃地走进洞房。刚一进门,就见两个老妇人出来,手持棍棒,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刘俊被一棍打翻在地,又有七八个丫鬟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一番折腾后,刘俊跪地求饶。这时,里面公主突然发话:“别打死这个负心汉,让他进来,我要亲自和他对质。” 当下两个丫鬟一人揪住刘俊一只耳朵,把他拎了进去。
刘俊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大声喊道:“下官犯了什么罪?新婚之夜,公主竟指使丫鬟这样对我!” 话还没说完,公主一把扯下盖头,竟然是溺水而亡的婉如。刘俊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指着婉如说:“鬼,鬼,有鬼啊!”
婉如怒声喝道:“负心汉,你的报应来了!你年少时孤苦无依,若不是我父亲把你带回家抚养,你就算没饿死,也只能在小山沟里放羊。你空手入赘到我家,吃穿用度全靠我家钱财。为了帮你读书,我耗费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只盼你一朝高中,我也能跟着你过上好日子。
可恨你一朝得势,就忘了往日恩情,恩将仇报,把我推进水里。幸亏遇上皇帝出巡,把我救下来,收为义女。否则我一旦葬身鱼腹,你又成功娶了公主,你这些恶行,哪还有昭雪的一天!”
婉如骂个不停,刘俊满脸羞愧,只顾磕头求饶。可婉如心意已决,不肯放过他,向皇帝禀明,以欺君之罪论处。刘俊还想求饶,突然冲出来几十名侍卫,脱去他的官服,摘掉他的官帽,将他捆绑起来。从他家中往外搬运财物,金银有数百万,珍珠翡翠玛瑙等宝玉有数百壶,其他珍奇古玩更是数不胜数。刘俊六神无主,心神俱疲。
又有衙役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径直拉到菜市口。围观百姓纷纷拍手称快。那些曾经奉承他的人,恨不得把他踩在脚下,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一会儿到了午时三刻,刽子手一刀将刘俊砍杀。头颅滚落,刘俊惊魂未定。就有两个小鬼提着他的魂魄,进了阴曹地府。
来到一处油锅前,一个小鬼说:“忘恩负义,杀害结发妻子,论罪该下油锅。” 说完就把刘俊推了进去。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刘俊生不如死,滚油顺着口鼻灌进肚子,五脏六腑都被炸了一遍。在油锅里滚了几滚,一个小鬼把他叉出来,押到阎罗王面前。
阎罗王翻开生死簿查看,说:“生前依仗权势,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死后该上刀山下火海。” 随后,小鬼又把他押到一座刀山前,鞭打着他往上爬。锋利的刀刃划开他的皮肤,刘俊只求速死却不能。紧接着又把他送到一处火海,浑身被烧焦,滋滋冒着火星。
就在他痛苦哀嚎时,突然听到一阵声音:“相公,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刘俊一睁眼,看到的竟是婉如美丽的面容。他惊叫一声,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心中顿时清醒了许多。
这时,一直在打坐的老和尚突然睁开眼,问道:“算命先生说你能做到一品大员,现在应验了吗?” 刘俊心里猛地一震,连忙向老和尚请教。老和尚笑着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只有不断修养德行,让自己的德行与地位相匹配,才不会遭反噬。像那些刚有点小成就,就自以为了不起,想要抛弃旧情的人,怎么能避免灾祸呢?”
刘俊呆若木鸡,沉默许久,向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婉如离开了。此后一个月,朝廷诏书下达,任命刘俊为钱塘县令。刘俊带着婉如赴任。到任后,他为官清廉,与百姓秋毫无犯,深受当地人尊敬。后来,刘俊因政绩突出被提拔。无论到哪里,他都坚守清正本心,从不滥用酷刑,从不收受贿赂。终其一生,他也没有纳妾的想法,直到 80 岁寿终正寝。为他吊唁的人排了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