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原名甄应莲,是《红楼梦》中第一位出场的年轻女性。甄家原本殷实,是当地人眼中的“望族”,原本,她的人生,也应该是锦衣玉食。
只是,甄英莲的命运多舛。在其短暂一生中三起三落,让人唏嘘不已。
四岁的英莲,在家人霍启的陪伴下,观看着一年一度的灯会;不曾想,期间下人想要小解,将她放在一户人家的门槛边,一转眼的功夫,便被人贩子拐走了。
从这一刻开始,英莲的一生进入了痛苦与黑暗之中,人贩子为何让拐卖的女孩能卖一个好价钱,常常都会将这些女孩带到偏僻的地方,调教几年后,才将她带出来卖。
英莲的命运便是如此。
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人贩子将她带到繁华的金陵贩卖,在这,她遇到了人生中的希望。
冯渊,父母双亡,但家境也还过得去,昔日的他,是酷爱男风的子弟;却不曾想,见了英莲后,打心里起了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为了让英莲体面一点,他在交付定金后,定下了三天后举办,却不曾想,人贩子贪财心黑,想着一女两卖;于是,薛蟠出现了。
作为薛家的独苗,在母亲的溺爱下,在金陵地界,实属一霸;看上英莲的他,自然不会让于冯渊。而在争夺之中,他竟然纵使家奴,将冯渊活活打死了。
英莲,也在半打半托中,随薛家前往京城。
从家境而言,冯渊自然比不过薛蟠,但是,从幸福而言,冯渊却能给香菱足够的安全感。
这或许,便是英莲人生之中的第二次遭遇。
英莲成为薛蟠的女人后,薛宝钗将其改名成了香菱;她虽是人贩子贩卖的女子,但是,其言行举止,却与贾府之中的平儿、鸳鸯等人无二。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优秀,外加薛蟠的苦求,才让她成了薛蟠光明正大的小妾。
成为薛蟠的小妾,生活在荣国府之中,物质生活自然大为改善,只是,薛蟠目不识丁,又一向是好色之徒,自然,香菱受到的委屈不少。
要说在荣国府中,在薛家,香菱度过的最幸福的最快乐的时光。当属薛蟠调戏柳湘莲被打后,离开贾府的大半年时光。
因为这一段时光,她住进了蘅芜苑,与贾府众姐妹一块,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诸如拜师林黛玉学诗;与小戏子斗草。
如此无忧无虑、如此欢快的生活,足以让她一生难忘。
若香菱的命运由此改变,在经历诸多苦难之后,终于得见天日,自然让人欣慰。
只是,“幸福”二字,似乎注定与她无缘。而她的结局,也在这首诗中,隐藏了真相。
“根并荷花一茎香,
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
致使香魂返故乡。”
“根并荷花一茎香”,点出了英莲之名,“莲”便是荷花的根;而同,“一茎香”也隐含了薛宝钗替其改名的原因。
正如她对夏金桂解释“香菱”名字的由来一般。
香菱道:“不独菱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他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香比是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的。”
如此香气,自然比不上桂花、桃花、梅花的奔放,但它的香,却更持久;而要体会出这一份别样的香,也更需要一份宁静的内心;正如香菱的善良与美好一样。
“平生遭际实堪伤”,对于这一句,我们应该容易理解,其描述的,就是这位出身殷实之家却命运多舛、一生坎坷的英莲。
“自从两地生孤木”,在这首诗中,这一句是有关香菱命运的关键之处。而对此,更是隐含了两层深意。
其一:这句诗属于“拆字法”,两个“土”,加个木,便是一个“桂”字,其隐喻着“夏金桂”的名字。
香菱的悲剧,正如从夏金桂嫁入薛家开始的;原本,对于这位读过书的夏家千金,香菱还曾一度幻想着,将来在大观园中,又能多了一位作诗的才子了。
只是,香菱终究太过天真。如此天真的人,是无法理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残酷现实的。
作为夏家的千金,作为与薛家同样的皇商之家,夏金桂在嫁入薛家后,便发现了薛家的真实处境。
在失落之余,也产生了一种悲愤;于是,公然在薛家抢夺当家权,便成了她最迫切的目的。
排挤香菱,敲打薛蟠,公然与婆婆薛姨妈争吵,将薛家闹得鸡飞狗跳。
在这样一场腥风血雨中,香菱终久倒下了。
她的名字“香菱”,被夏金桂改成了“秋菱”,她的短暂幸福,也成为了她一生的句号。在夏金桂的陷害与挑拨下,薛蟠拿着门闩对她进行毒打,薛姨妈愤怒之余,嚷着让人叫人牙子来将她卖了,好落得一个清净。
好在,薛宝钗挺身而出,或许是为了薛家的名声,或许是对香菱的同情,她将香菱收在了自己身边,成为了她的丫鬟。
只是,在这样的打击下,香菱终究撑不住了;昔日被人贩子拐卖导致她患上了不治之症,终究倒下了。
在这《红楼梦》第八十回中,早已埋下了伏笔。
自此以后,香菱果跟随宝钗去了,把前面路径竟一心断绝。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自叹。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胗视服药亦不效验。
除了这一点外,在这句诗中,还隐含了另外一点。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一直存在着两个苦命的女人。
一个是遭受命运无情打击的香菱;而另一个,是同样命运不幸的封氏。
她是香菱的母亲,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却因为女儿的丢失,房屋被烧,丈夫出家,变成了被人遗弃的可怜女人。
只是,因为贾雨村的一句“你放心”,让她在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晚,怀着对女儿的思念,而坚守着。
想来,即便到了香菱去世那一刻,这位孤独、可怜,而伟大的母亲,依然在家中,坚守着一丝灯光,这丝灯光,是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是对女儿最深切的思念。
如此解释,或许更能与最后一首诗“致使香魂返故乡”对应,因为在弥留之际,生活在水深火热;饱受着命运折磨的香菱,同样在无时无刻中思念着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