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四年级时,一只脚长鸡眼,一走路就疼的厉害,去买了药片贴到鸡眼上,套上厚厚的袜子,趿拉着一只拖鞋,走路更困难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呢”,那天清晨雨下得特大,妈妈一早就去了班上。通往学校的土路一片泥泞,看着滂沱大雨,我一时犯了难。
上夜班回家的爸爸,工作服都没来得及脱,两眼透着疲倦,哈欠连天的。他看看雨势,又看看我的脚,一句话没说,走进里屋披上雨衣,又拿了把伞递给我。
然后蹲下身子,目光指示我“上来”,我撑开伞,罩在头上,顺势趴在了爸爸后背上。
爸爸起身,“趴稳了”,他叮嘱我一声,然后大步踏进了“哗哗哗”的大雨中。
路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雨伞上,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爸爸的脖子,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
而爸爸则一脚脚踩在泥雨混杂的土路上,我凝神望着爸爸宽厚的肩膀,它究竟承受了多少生活的重压呢?烟雨迷离中,爸爸宽厚的肩膀竟看似有几分孱弱。
等我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望着爸爸离去的背影变小、变小,再变小,直至不见,我擦了擦眼睛,竟有晶莹的液体流出。我忙定定神,听起了课。
去年,一向健壮的爸爸,却像一头老牛轰然倒地,进了医院,他食欲不好、贫血,体重锐减,短短一个月,从140斤降到了100斤。
我扶他去上厕所,可能蹲的时间太久,他从马桶上站起来的那一瞬,一阵晕眩,他趔趄了好几下,随即歪歪斜斜地倒向我。
我慌忙张开双臂抱住他,他缓缓地顺着我胳膊往下倒,往下倒。我加大力气抱紧他,喉头里一紧,我眼泪就掉下来了,一颗颗砸在爸爸的脸上。
近在咫尺的病床,半跪半站的爸爸和我,我一手扳住他肩膀,一手扳住他双腿,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心一横,一发力。
没想到,90斤的我竟然抱起了爸爸。因为发力太猛,他竟然在我伸展开的胳膊上颠了一下,他太轻了,轻得都不像我曾经健壮的爸爸。
我把他郑重地放在病床上,凝神望着他,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他背着我,我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我笑了;
长大后,我抱着他,他卧在我温暖的怀抱里,可我哭了。
终究是,他输给了时间,我赢得了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