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九
富贵的家庭,控制欲的哥。
我一心求死,他们却说我闹的满城皆知。
他们收养的女儿是金贵,而我这个亲生的却是疯子。
可直到我死亡,他们却一个个后悔的要陪葬。
真恶心,陪葬我都嫌弃。
1.
站在楼顶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跳的。
可我的亲大哥,还以为我在闹脾气。
荀海民面色凝重,质问道:“荀怿,你为何动手打你妹妹?”
我内心毫无期待,硬生生吐露心声:“我烦透她了,哥,让她离开吧,把挂我名下的财产全给她,让她自立门户去。”
“让她把我的东西还我……”
话音未落,荀海民重重的一巴掌甩来,我脸颊侧偏,凌乱的头发滑落,遮住了视线。
“你还有没有良心?翩然为你念大学,为你在公司奔波,为你照料父母和妹妹,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就因你嫉妒,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荀海民竭力压制即将爆发的怒火,低声问:“她性情温和,从不跟你计较,这次你又打算让她牺牲什么?”
他低头盯着我,冷淡地说:“我告诉你荀怿——”
“原来你们一直这样想我啊,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合群啊。”我苦笑,“其实你早说啊,不过现在也不迟。”
我仰望漆黑的夜空,心中暗想:“真想见识一下‘全家鸡犬不宁’是何等光景,可惜那天时间紧迫,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就被妈妈凄厉的尖叫引来爸爸。他怒气冲冲把我关进禁闭室,真是遗憾。”
“她占了我的房间,我以为即使我搬出去,家里总该有个属于我的地方吧。”
荀海民走近,满脸鄙夷:“明知让她住你的房间,是因妈妈夜里能帮她盖被子。”
“看不见她,妈妈会崩溃,崩溃会引发病情,她发病时的痛苦你视而不见吗?你怎如此自私?非要大家都备受煎熬才满意?你想毁了这个家?”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彻底没了温度,连带着怒意的厌恶也消失殆尽,只像在审视路边被弃置的垃圾。
我:“妈妈的病,源于我三岁时她将我从二楼扔下,自己承受不住刺激才精神失常。这话我说过无数次,你们从不相信,以后也不必相信了。”
说完,我背对他,再无留恋。
面对天台下无垠的黑暗,我淡然一笑,翻身越过栏杆。
“又要上演寻死觅活的戏码?装什么装,整天好像我们在逼你去死似的,有种就真死啊……”荀海民嘲讽的话语突然中断,因为他看到我并未回应,而是决绝地翻过栏杆,朝着天空纵身一跃。
黑暗瞬间吞噬视野,耳边唯有疾风呼啸。然而,我那即将解脱的灵魂却欢欣雀跃。
我就要死了,死在众人的憎恶中,将在无意识中长眠。那些年的委屈、痛苦和泪水,都将被抛诸身后。
就差一步,我便能抵达彼岸。
2.
下一秒,下坠的感觉被生生打断。
我被一双手牢牢的拉住。
我被拉回了这地狱般的人世间。
我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看向半个身子都探出护栏,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荀海民。
[滚。]
我平静的看着他。
荀海民紧紧咬着牙不说话,或许是怕一泄力他手就松了。
我不耐烦的双脚抵住墙壁,试图挣脱。
至于他会不会被我拽下来,已经不重要了。
阻止我奔向自由的人,都是敌人。
我的衣领在他手里慢慢滑落,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可惜我忘记了,大少爷身边一直有保镖保护。
在我被保镖七手八脚的拉上来的时候,还试图重新跳下去。
可惜不知道哪里伸过一双手,把我打晕了。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好奇。
我是不是故事里被设定好的角色,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永远无法脱离既定的轨迹。
不然,我怎么能活成这样呢?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的话,为什么所有遇见我的人都恨不得我消失呢?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只有五六岁,妹妹跟在我身边,又乖又软。
爸爸妈妈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期待的等我露出笑脸。
大哥在身后拿着蛋糕,随时准备着掏出惊喜。
我高高兴兴地拉开系着蛋糕的彩带,彩带被抽出来的瞬间,我的后背也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像是被人抽了筋一样。
3.
可人怎么会被抽筋呢?
我又不是那个,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从此与李家恩断义绝的三太子。
人要是想把一辈子的生恩养恩都还完,是要把命还回去的。
从此无知无觉,干干净净,一切恩怨,一笔勾销。
我看到我的后背上被人拉开了一道拉链,养妹从里面亭亭玉立的走了出来。
我就像是被脱掉的玩偶服一样,软趴在地上,被人嫌碍事厌恶的一脚踢开。
好疼啊,这一脚仿佛踢断了我的脊梁,也踢醒了我自欺欺人的美梦。
我醒过来,垂下眼看着身上的病号服,心里空荡荡的,有些遗憾。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些什么,或许只是遗憾没有死成。
但没关系,我可以再来一次。
下一秒,我的眼前一暗,荀海民站在我面前。
他的脸色很差,一脸厌恶的看着我道:[你就是想要我愧疚一辈子是吗?]
[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恶心人吗,自导自演一场戏剧?]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对,你就是这样一个阴暗恶毒的人……]
我打断他,[大哥,我当时差点死掉。]
我有些好奇的抬起头,[大哥,你亲眼看着我差点死掉,第一反应是过来质问我自导自演?]
那一瞬间,数不清的往事淹没了我,让我索然无味了起来。
这时暴怒的父亲一把拎起了我,翩然跟在他后面,眼眶红的厉害,像是哭过了一场。
屋子里乱成一团,所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我仿佛觉得我的灵魂脱离了这具身体,漂浮在空中。
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看着自己藏在病号服下的身体,歪歪扭扭的瘫软下来,就像是门口破败的落叶。
我又想起了梦里,我变成的那一身玩偶服。
那要是真的该多好呀。
我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影,抬起头,是翩然。
她咬着牙,[我原谅你了,你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愧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我静静的抬头看她,不说话。
她有些慌乱的低下头拧了拧衣角,[你改一改吧,不要再这么恶毒了。]
荀海民看我不回话,不耐烦道:[你知道错了吗?]
我低头笑了笑,[嗯,哥哥自私又冷血,我在小时候想要保护的妹妹也长成了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荀海民:[你——]
[你能把一切都怪到了我头上,妈妈的病是因为她差点亲手杀了我,所以看到我就愧疚发疯。]
[怪我是再轻松不过的了,能规避掉一切自责与痛苦,你们只需要恨我就好了。]
4.
在所有人都摔门离去后,我扶着墙站起身,一步一步离开病房。
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我好期待死亡之后的新生活。
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我已经可以想到我没有痛苦沉睡的样子了。
我开着车来到了海边,一脚油门冲入海里。
真好。
我在海水里蜷缩起身体,带着笑意满足的闭上眼睛。
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我好幸福啊。
可惜,我还想在死之前,能够有个人好好抱一抱我,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但这样也很好了。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回看自己的一生?
我看着头脑里混乱的画面,数不清的凌乱的记忆化作冰碴,刺入我的皮肤,在我的耳边轰鸣。
我听到数不清的声音在数我的没做过的罪。
他们在说我逼疯母亲、觊觎家产、嫉妒养妹。
可我没做过这些事,我不认罪。
我大声的一件件喊出当年的真相,直到喉咙里满是血腥气。
我没有做过任何不光彩的事。
我感到自己沉在海里,我猜我现在大概已经在海里溺亡了,不过没关系,可以和这些声音吵到吵赢为止。
但我有些累了,吵架需要一点力气。
[我从来无愧于心。]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被路人救了上来。
在睁眼,我依旧在这人世间。
抬头就是医院的天花板,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