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知道我是个古早虐文小说的炮灰女二。
在沈翊眼中,我恶毒,凶狠,满心报复。
他得好好保护他的小白花女主。
最终我死于非命。
重来一次,我避坑,躲雷,埋伏沈翊。
可他还是只想保护他的小白花女主。
不好意思,这一次小白花女主也是我的人。
最终,他死于非命。
1.
我重生回了我嫁给太子沈翊的第一天。
灯火红烛,硕大的喜字高晃,屋内却只有我一人,不见太子身影。
我知道,他不会来的。
因为他变了心。
我与太子沈翊青梅竹马多年,他从前唤我呦呦,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和最贵的钗子。
直到十八岁那一年他遇见了江清月,我就再也不是他的呦呦妹妹了。
可上辈子我还是嫁给他了,我私以为年少情深怎能说割舍就割舍。
我恨毒了江清月。
因为一个男人,我与她斗了大半辈子,我罚她跪在宫殿之外,她就下毒伤我的身子。
我总觉得,沈翊应该是爱我的,他总不能至少不应该为了一个妾室这般待我。
我是狠毒,我不明白,为什么沈翊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也不明白,为何江清月一个妾室,能在我前头怀上孩子。
所以我杀了江清月腹中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我与江清月都算不上好人,可沈翊只怪罪我。
沈翊大怒,关我在金麟台十年,屠尽我李氏一族,我死的,很不好看。
而沈翊与江清月琴凤和鸣恩爱一生。
沈翊再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但我不伤心了,因为我觉醒了。
我就是古早虐文小说的炮灰女二。
如果不管如何,我都得不到沈翊的爱。
那我索性就不要了。
大婚之后,沈翊将上好的珠钗拿给我和江清月。
“呦呦,从前你在侯府时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怕是都不喜欢这些了,不若就让清月先挑?”
上辈子,我定然会分毫不让,可如今,我只想活命,毕竟有什么事是比活着更好呢?
我自觉将手中的珠钗放到她的手中,只道:“府君说的是,妹妹若是喜欢,都拿去就是。”
为一个男人,斗什么呢?不过是几只钗罢了,哪有我的命重要。
就凭着江清月那般自卑又敏感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在嘲笑她没见识。
可下一秒,我收回这个想法。
我想过江清月会收下,可我没想过这么大一盘子,她当真毫不客气的全都收下了。
“多谢姐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翊脸色也不大好看,只说是清月不懂规矩,来日必然会补偿我的。
这一场宴吃的人人都心怀鬼胎。
可我总觉得,江清月也不太一样了。
2.
今夜沈翊来我这里歇下了。
他面色很不好。
沈翊一向自诩他与江清月的感情坚不可摧,轻易断然是不会在我这歇下的。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替他揉着穴位,想着套出什么话来。
他翻身拉住我的手,轻声道:“孤给清月喊唤了太医,呦呦,你可知什么法子能猛然让一个人,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他的眸光深邃,最后却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手抖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金麟台的那十年,扯出一个笑来。
能叫一个人,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我的手落在他的手上,温和柔软,轻声道:“殿下,你去南疆看一看吧,南疆人好巫蛊之术,或许有法子能解殿下燃眉之急。”
他轻声应了一声。
“你房中丫头不顶事,府内新到了一批丫头,孤为你寻了几个手脚伶俐的。”
他果然疑心我。
沈翊啊沈翊,何至于此啊。
沈翊去了南疆,我却偷偷私会了江清月。
她正吃着葡萄,见我来慌忙将葡萄藏于身后,规规矩矩的给我行执妾礼。
“夫人怎得来了?”
她生的我见犹怜,微微戚眉就总能叫沈翊心疼。
“府君去了南疆为你寻药,我放心不下妹妹,特来照料一二……”
她跪在我身前,轻声道:“夫人,府君可怀疑你了?”
我只扯出一个笑来,抿了一口茶后,只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一双眼睛与我对视,我只觉得熟悉,上辈子我死前也见过这样一双眼,可若说一模一样,也不对,我说不出哪里不像了。
“你给我身契,放我离开,我保证消失的干干净净,叫沈翊这辈子都找不到,从此你高枕无忧的做太子府的女主人,夫人觉得如何?”
从前那个和我斗了一辈子的江清月哪去了。
“你一走了之,叫我收拾这一堆你与沈翊的烂摊子?江清月,好算计。”
回眸流转,一缕金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抬着颈肩,转身低眉一笑。
“各取所需罢了,夫人,毕竟重生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
我扯出一抹笑来,我说什么不一样呢……
3.
我拿起那本记着上辈子的爱恨情仇的小册子细细翻看。
“放着好好的皇后位置不坐,你怎么也作起妖了呢?”
我抿了一口茶,抬眸瞧着她。
她却勾手,轻声道:“金麟台你死后,沈翊没法接受他的青梅竹马这般死了,他轻轻一句话,诛了我九族,将我阿爹的头颅悬在城墙上整整三日。我死后才知道……其实于我于你,他好像谁都不爱,可他爱看两个女人为他争得死去活来。”
我口中的茶没咽下去,哽在喉间,我原以为他会一直守着江清月让她稳稳的当皇后呢。
我原以为是他的爱贵,我才得不到,如今看来,原是他贱。
她提起这句话时,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两个斗了大半辈子,谁也没得到沈翊的真心。所以,我不想斗了,夫人不如放我走……如此,就算沈翊不爱你,可事关往后的王权富贵啊……”
我掂量着她从太子府拿的珠宝,真是好沉啊……
外头春光这样好,我猛然想起那一年我去宫中做他的伴读,他说此生非我不娶,可这样的鬼话,他还不知同多少人说过呢?
我轻抚着她的侧脸,轻声道:“对啊,要他的真心做什么呢?”
她猛然抬头。
透过春光,我今年还未满二十岁,这样好的年纪,做什么不好,为何非要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
还是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我心中萌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将我关在金麟台折磨整整十年,我吃尽了苦头,可他却毫发无损的在我死后,说一句他一直爱的是我。
这样的爱,谁稀罕?
我从前只想着保命,可如今,我觉得我也可以和沈翊斗上一斗。
我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愿不愿意同我来赌一赌?”
她一笑:“舍命陪君子。”
沈翊回府了,给江清月买下一条新的流光裙,我转身就冲他要了价值千金的琵琶。
他忍痛瞧着我,轻声道:“呦呦,你不是从前不喜欢这些吗?”
我轻轻一笑,拉着他的手:“可是太子,为何未曾给我带礼物呢?”
我父是王侯,又有军功傍身 ,因此圣上很看重这门亲事,他娶了江清月原本就是挑衅王权,如今我只不过是要一把琵琶而已。
我赌太子不会小气自此……
下人送琵琶来时,我只轻轻扫了一眼,琵琶是好琵琶,可我压根不会弹琵琶啊。
江清月看着我把琵琶丢在一旁吃灰,不免心疼起来,她说我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没关系,我不心疼,太子府上这么多银两,我不花,岂不是亏了。
沈翊近来很奇怪,他常常去我那坐一坐,可他从不过夜,他知道我不喜欢江清月,他也时不时的会提起江清月。
他与我下棋,轻声笑了一声:“清月的棋艺若是有你一半高明,也不必日日都输给孤。”
我点头附和。
可他不知道,其实江清月的棋艺,远在他之上,可太子毕竟只喜欢菟丝花。
听到附和,他看我的眼神更怪了。
我突然明白了,江清月那一句他喜欢看我们两个为了他争得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了。
4.
江清月依旧表现的同我势如水火。
太子点一点我的额心,轻声道:“你就不能让一让她吗?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我觉得无趣,但我似乎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没关系,他这般尊贵,我会演给他看。
我拧了一把自己的腿,将眼泪逼了出来,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轻声道:“府君说的是。”
他一愣,将我揽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孤有你这个贤良的太子妃,有清月这个美妾,已然足矣,呦呦能理解孤的,对吗?”
他离开时起了一阵风,江清月从内阁里钻了出来。
她翻了一个白眼,靠在我身旁,只道:“夫人的演技……当真厉害。”
我只轻轻一笑:“你也不比我逊色。”
毕竟我和她都是想活命的人啊,没有演技,可活不下去。
太子的赏赐下来了,流水一般的东西送到我的阁中。
因为沈翊愧疚了。
我抓住她的手,往她手中放了个铜板。
“以此为信,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勿相忘。
我依旧是那恶毒女二,只是这一次,我对沈翊要更恶毒一点。
毕竟江清月要不了我的命,沈翊可是能要我的命啊。
皇城圣旨,似乎是要为太子沈翊镀一层金。
圣上说派他去边境平乱。
临行之际,他揉着江清月的发轻声道:“清月,等我回来。”
江清月将绣好的平安符挂到他的衣裳上,离别一吻。
待人走远了,江清月才回头。
她眼里还有泪,真没出息。
我正准备开口,她却一笑:“夫人,我得回去睡一会儿了,昨夜小翠在我屋里绣了一整晚,灯光太照眼了,我都没睡好。”
江清月,真有你的。
皇后娘娘懿旨,宣我进宫。
她和颜悦色为我倒了一杯茶,试探道:“翊儿还是不宿在你屋中?”
我迟疑半刻,她就已经看出端倪,她拍案大怒:“那个狐媚子也够有本事的!真是同那贵妃一个祖家的!我自然前去杀了她以告慰祖宗!”
可是是太子喜欢人家,这也能怨到江清月头上?
我都替江清月冤屈。
我忙拦下她:“太子如今喜欢她喜欢的紧,若是一回来看见人死了,指不定如何想妾呢,娘娘放心,妾回去定然加以管束。”
听闻皇后娘娘要摘了她的脑袋,江清月突然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慌忙拉住她。
“再不走,怕是日后我就没法子脱身了,夫人保重。”
我的一个眼色,太子府的大门重重关上。
好戏正上头,现在走,岂不可惜。
我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将你的心放在肚子中,万事有我。”
5.
我在王府中等捷报。
江清月落下一黑子,抬眼瞧我:“若是我们未曾按这话本子上写的走,那剧情会不会,有变数?”
话音刚落,外头的小斯突然冲了进来,他微微颤抖嗫嚅道:“太子殿下……失踪了。”
我围堵了江清月的黑子,只笑一笑。
果真是有趣了许多。
派去营救的人一波又一波,可迟迟不见回声。
我穿了盔甲,随我父一同去了边境。
时机未到,沈翊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死了。
我不眠不休整整三日,在一处石洞中发现了他。
他衣裳已然损毁,脸上也脏兮兮的,其中一条腿还断了,见我来眸光猛然亮了亮。
“李呦呦,你怎得来了!”
沈翊干裂的唇,凌乱的发,脏污的衣裳无不说明这时我应该说些体己话了。
我扑在他的身上,手指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滑,一颗一颗泪珠子往下掉。
“殿下……受苦了。”
我费力的将他背在身上,一步一个脚印。
“沈翊,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哪怕你伤我恨我弃我,不论过去现在,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因为我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啊。
大帐里头灯火通明,我将纱布为他缠好。
他的伤口止不住的血,我拿出那烫的通红的火钳子一把印了上去。
他看起来疼的要死,我只恨我为何不能按的再狠一些。
“府君,府君……你且忍忍,过了明日就好了,援军一到,咱们就能回家了……”
我挤出两颗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靠在我的怀中,轻轻喊我一声:“呦呦,李呦呦……”
我少年时是很喜欢他这般喊我的,可如今,我只觉得厌恶无比。
我摇摇头看他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来。
“不必放止疼药,宫中太医说,不利于殿下伤口恢复。”
那奴才听了话乖乖去熬了药。
一轮弯月高挂树梢。
我却细细回想起我那暗无天日的十年来,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月亮。
那些日子,就好像有人揪着你的皮肉一寸寸刮断你的筋骨那样痛苦。
沈翊曾说我这样的罪恶的人就该万死,我随手将口中的野草吐了出去。
如今,万死不万死的我不知道,可我断然不会重蹈覆辙,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尽数将他掐灭于摇篮。
我瞧着他的睡颜。
我救他,是因为他不能死的如此轻松。
来日必然也会杀了他。
毕竟只有人死了,才会比较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