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当天,我拿着户口本如约而至,却没等到女友,反而被她的初恋开车碾压。
而姗姗来迟的女友却捂着初恋的眼睛安慰:
「别担心,无论多少钱,我都会替你摆平。」
医院里,她一眼没看血泊中的我,不忘发消息道歉:
「江忍,公司突然有急事不能和你领证,等明天好吗?」
椅子上,我血迹斑斑的衣服口袋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1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发出了一声特殊的短信提示音。
这是严沁雪专门拿走我手机设置的。
她顿时愣了一下。
一旁,她的初恋沈沐晨却浑身颤抖,咬着舌尖痛苦道:
「小雪,全是血,我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你要结婚,就不小心踩了油门——」
严沁雪瞬间忘了别的,只顾着捂着沈沐晨的眼睛轻声安慰:
「乖,不看那么恶心的东西,你放心,我不会和江忍结婚。」
她的语气是那么温柔,而一旁等待急救的医生则催促道:
「严小姐,麻烦你快点去缴费,病人的双手已经脱套,骨肉分离,再不治疗,恐怕就要截肢了!」
昏迷中的我能感知到周遭世界发生的一切,却不能动弹。
我竭力嘶吼:
「求求你不要给我截肢,我是医生,这双手还要给母亲动手术呢!」
可死活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听到严沁雪冷声道:
「那就拖着,等截肢,免得后续治疗讹上我们!」
说完,她轻哄沈沐晨:
「别担心,你有抑郁症不能情绪激动,我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她走后,护士看着病床上的血人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问:
「病人的家属呢,一个都没来吗?」
医生重重一叹:
「救护车上就打电话了,备忘录里只有他女友,但是忙音,估计被拉黑了。」
「我看到了他口袋里有医师证,真可惜啊。」
护士捂唇惊叹:
「啊!这么可怜!」
严沁雪占有欲很强,不允许我备忘录里存别的人。
严沁雪又怕我知道她和沈沐晨在一起时会生气,总会悄悄屏蔽拉黑我。
我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始终看不穿她的心。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竟害了我自己。
绝望如黑暗袭来,求生欲让我指尖微动。
察觉到我要转醒,医生立刻露出惊喜表情。
他还没说话,我带血的手努力去够医生:
「我口袋的卡里有钱,密码是199452,求你了,保住我的手!」
说完这句话,我彻底晕了过去。
1994年五月二日,是严沁雪的生日。
再醒来时,医生告诉我,身体上其他部位都是挫伤,但右手截肢。
左手虽然保住,肌肉却撕裂严重,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了。
顿了顿,他递给我一张卡:
「这是严小姐给你的一百万和解金,人家严氏家大业大,你斗不过的,收下吧。」
我目光呆滞,纹丝不动。
医生以为我受不了打击,将卡放到桌边,拍了拍我的肩头离开。
回过神来,我咬开手背针头,甩出一串血珠,疯了一样打车回了母亲所在的中心医院。
心衰晚期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精密仪器闪烁着微光。
三天后,我本可以在手术台上救活母亲。
但现在,她必死无疑。
绝望几乎压垮我,我哭得凄惨。
母亲睁开眼,用枯槁的手摸我的头发,温柔慈爱。
「怎么了,你昨天不是要和小严领证吗?她怎么没来?」
想到严沁雪,我就浑身发冷。
我记忆中的严沁雪很善良,温和,从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可为了沈沐晨,她竟然可以毫无原则逻辑,冷血地拖延我的治疗,害我被截肢。
哪怕她这样对待的只是个陌生人,都会让我觉得后怕。
母亲看出我的沉默,顿了顿,忽然问:
「你把手背在身后干什么?」
我浑身一颤。
她神情陡然严肃,强行拉开我的胳膊。
看到我即便包扎着,也能发现缺失一部分的右手后。
心电监测仪发出尖锐的鸣声。
……
一阵兵荒马乱,时间漫长地就像过了一生。
手术灯灭,医生无奈告诉我: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殡仪馆内,我目光呆滞地等着工作人员将骨灰盒递给我。
工作人员看着我的伤手,长叹一声放在桌边。
母亲的骨灰近在咫尺。
可现在,我连拿起骨灰盒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严沁雪给我设置的特殊铃声又响起来。
我用尽全力拿起手机。
屏幕上,只有严沁雪熟悉的道歉。
「江忍,对不起,今天公司又有紧急情况,反正离阿姨做手术还有三天,我们再挑个日子领证吧。」
可与此同时,我看到沈沐晨的朋友圈更新了。
2
照片里,严沁雪一脸认真地剥鸡爪,去骨。
配文是:
「软烂脱骨的鸡爪真好吃,还是小雪懂我的喜好。总有那么一个人,奔向我时,义无反顾。」
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寒。
严沁雪有严重洁癖,即便在她最爱我的时候,也从没给我剥过一只虾,一个橘子。
可对沈沐晨,她从来都那么特殊。
而她所谓公司有急事的谎言,也在这条朋友圈下不攻自破。
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严沁雪用拙劣的借口骗我,然后去找沈沐晨。
明明我们也曾美好过。
相恋七年,从没吵过嘴红过脸,是所有人眼中的爱情模范。
可自打半年前,曾经拿钱离开的沈沐晨回国,巴巴求严沁雪原谅,否则就寻死觅活后,一切都变了。
我和严沁雪烛光晚餐,沈沐晨就要来蹭饭
我和严沁雪约会压马路,他就说自己孤独要三人行。
我和严沁雪在家享受周末时光,他找上门说自己家水管炸了要借住。
稍微不答应,就扮可怜闹自杀。
为此,我和严沁雪爆发无数次争吵。
每次,都是严沁雪抱着我,红着眼下跪保证:
「江忍,他有抑郁症,我不能当刽子手啊,等他病好,我就再也不和他联系了好不好?」
她眼中的认真让我动摇,一直忍到今天。
母亲心衰晚期,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唯一的心愿是看我成家立业。
为了让母亲高兴,我向严沁雪求婚。
她含泪答应,欣喜若狂,哭着说一辈子爱我,对我好。
可无论她在我面前说得多好听,只要沈沐晨一句话,她就忘光了。
我的优柔寡断,到底害了母亲,也害了自己。
思及此,我手一滑,竟然不小心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下秒,严沁雪发消息给我:
「江忍,你听我解释!」
等了五分钟,没了下文。
我自嘲一笑,联系了自己的律师,要求他帮我调查那天事发的经过。
回到母亲病房,准备收拾遗物时,我发现了抽屉里被红绸小心包裹着的一只翡翠玉镯。
这是我家的祖传信物,也是母亲给严沁雪准备的过门礼物。
看见这只玉镯,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父亲早逝,母亲将我一个人拉扯大。
我知道母亲患有心衰,便立志学医。
后来,母亲意外救下了因为失恋绝食,低血糖晕倒的严沁雪。
严沁雪自幼无母,从此三番五次提着营养品上门和母亲聊天,逗得母亲哈哈大笑,仿佛她们才是母女。
我也因此和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相识相知。
脑海中又浮现出严沁雪第一次看见我时,手忙脚乱提出要给母亲择菜,却耳尖通红偷看我的画面。
直到昨天我还在幻想,和严沁雪领证成功后,母亲该会多高兴,场面该多和谐,多幸福。
可我这一辈子,到底也只是幻想一下而已。
思绪陡然被打断,病房被人闯了进来。
我偏头看去。
严沁雪鼻尖沁着汗珠,气喘吁吁惊喜道:
「江忍,你果然在这里!」
下一秒,她抓住我的左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拉到走廊。
「沐晨心脏不舒服,你是最好的心内科医生,帮他看看!」
3
我彻底心寒,脚步迟滞,一步也动弹不得。
严沁雪来找我,竟然是为了让我给沈沐晨看病。
她是这么着急,竟然没发现我穿着病号服。
我咬牙厉声道:
「我不去!」
严沁雪错愕,紧紧抓着我手腕的五指松了些。
我很少会这么强硬拒绝她。
至少,在她面前的我从来是温文尔雅,即使吵架,也只是生闷气。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沈沐晨被保镖推着轮椅进来。
他一脸虚弱地捂着心口,可怜兮兮望着严沁雪:
「小雪,我难受……」
严沁雪目光一凛,再次抓紧我的手腕,哀声求道:
「江忍,求你了,就这一次,你帮他看看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声音有些艰涩:
「你为什么不能找别人?」
她目光澄明,理直气壮。
「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江忍,我只相信你啊。」
我唇角溢出讽刺的笑。
看不出来,是因为沈沐晨根本没病!
可笑严沁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看惯人情,却看不穿沈沐晨拙劣的演技。
沈沐晨见状,当即红了眼眶,捂着心口哭诉:
「算了,小雪,江忍不愿意就算了。我知道他巴不得我死呢,我死后,你们就可以放心在一起了!」
严沁雪眼中窜出火光,直接扇了我一巴掌,恼怒道:
「江忍,只是让你检查一下,你为什么就是不情愿?」
我踉跄一步,刚才匆匆放在口袋里的玉镯摔了出来。
一声脆响。
围观的家属和病人不知何时都看了过来。
顶着探寻般针扎的目光,我嘴里发苦,蹲下身子想把玉镯捡起来。
看见玉镯,严沁雪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她率先把碎成三瓣的玉镯收起来,低声示弱:
「对不起,江忍,我会把这个修复好的。我也知道阿姨最近病情很严重,所以你心情不好。」
「只要你帮沐晨看下病,我现在就和你去领证,让阿姨高兴高兴,好不好?」
我怎么也没想到。
领证这事,会变成严沁雪要挟我的筹码。
提到母亲,我心口又忍不住抽疼了一下,眼圈逐渐红了。
我摇头,凄然一笑:
「不用了,我妈已经去世了。」
严沁雪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呆滞。
她冲进病房,才发现确实空空如也,抓着门框的纤细手指用力到发白。
沈沐晨重重咳嗽一声,故意大声道:
「江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没必要撒这种谎吧,你不就是把你妈转去别的病房了吗!」
他泫然欲滴,深情望着严沁雪:
「我不像你还有妈妈,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小雪一个家人了,这你都要抢走吗?算了,让我心脏疼死吧,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严沁雪如梦方醒,看着我的目光满是失望。
她耐心告罄,阴着脸,用力拽了下我受伤的手腕。
宽大衣袖下,缠在左手上的纱布微微渗出些血渍。
「江忍,以前我觉得你医者仁心,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现在我才知道,你也是因为私人感情草菅人命的那种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你必须给沐晨看病,不然我就断了阿姨的治疗费!」
我看着她,眼神黯然。
曾经她甜甜地,笑着搂住母亲说,您就像妈妈一样温暖。
现在,她却用母亲的性命来威胁我。
这段情,又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苍凉道:
「严沁雪,我们分手吧。」
4
严沁雪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松开我的手。
从始至终,她都没发现我左手无力,而右手的袖管有些空荡。
我转身,寂寥地离开。
严沁雪脚步微动,刚要追我。
身后,保镖忽然喊道:
「小姐!沈先生晕倒了!一头的虚汗!」
严沁雪攥了攥手指,咬唇,只能回头照顾沈沐晨。
我脚步虚浮,回到接收我的那家人民医院。
医生给我检查时深深皱眉,告诉我左手肌肉撕裂更严重了,让我好好休养,不然可能截肢。
我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现代医疗,治疗得好我的身体,却治疗不好我内心的残缺。
隔天出屋复查时,我发现路过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医生护士脸上也带着笑容。
我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
直到我看见两人被簇拥着走来。
远远地,我就看出那是严沁雪和沈沐晨。
他们一人拿着厚厚一摞红包,一人拿着一摞请柬。
我下意识躲了起来。
只见众人接过红包和请柬夹道欢迎,祝贺道:
「严小姐,你旁边这位是你的未婚夫吧,真是郎才女貌,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垂眸,觉得讽刺极了。
他们竟然要结婚了吗?
「不是哦。」
严沁雪却温柔又坚定地说:
「我的新郎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江忍。他是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前途无量呢。」
我愣在原地。
直到他们走了,我才回病房。
护士恰好来给我换药,专门把一个红包递给我:
「严小姐给的,千金小姐就是财大气粗。听说要和中心医院的一个医生结婚了,所以给全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派了红包,无论医生还是病人!」
她轻叹一声:
「那个医生真是攀上高枝了,你和人家倒是同名同姓,可惜同人不同命啊。」
我唇角扯开嘲讽的笑容。
红包里200的现金扎的我眼睛生疼。
手机屏幕上,严沁雪给我发了消息:
「对不起,江忍,沐晨没事,昨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今天在你的办公室没见到你,你还在和我赌气吗?
「我给你准备了婚礼补偿,回头把婚礼录像寄给阿姨,她肯定会更开心的,手术一定能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单手打字:
「不用。」
严沁雪却不容置疑:
「别闹。下午两点,我会让保镖去接你。」
被强行带去婚礼现场的时候,严沁雪还在化妆,和人聊天。
沈沐晨倚在化妆台上,指腹擦过眼影,点在严沁雪薄薄的眼皮上。
他装作无辜,实则幸灾乐祸道:
「听助理说那个人右手截肢,左手几乎等于废了,好可怜啊,小雪,都是我的错。」
严沁雪笑着抓住沈沐晨作乱的手,云淡风轻问守在一边的助理:
「你说的是真的,那人收了钱就没来闹事?」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满眼讽刺,轻嗤一声:
「沐晨,我们和那些见钱眼开的平民不一样,是有自尊心的。」
「要是我们断了手成了废人,恐怕寻死的心都有,而那种人,就算长着手也创造不出什么价值。井底之蛙,倒是让他捡了一百万的便宜!」
助理附和笑道:
「是啊,同样是手,不像江先生,江先生的一双手可是价值千金。」
提及我,严沁雪眼神顿时柔和:
「江忍的手可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你是不知道,他救人的样子多迷人,每一根头发丝都会发光呢……」
沈沐晨紧咬后槽牙,下秒瞥见我脸色难看,故意张口道:
「可我听说,那个人也是医生呢。」
严沁雪唇角收敛,摆摆手不愿再说:
「就算是医生,也比不上江忍一根手指头,不配相提并论!沐晨,大喜的日子还是别提晦气的人了!」
见我傻站在原地,另一个化妆师立刻惊呼一声:
「新郎怎么在这!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来不及了!」
我被化妆师匆匆套上新郎服,就被推进婚礼舞台中央。
红毯,鲜花,拱门。
眼前是穿着洁白婚纱,美丽的新娘。
宾客们都一脸祝福的微笑。
真像我梦中的婚礼。
可惜现在我不稀罕。
我刚想转身走人。
穿着婚纱的严沁雪却突然单膝下跪,拿出一个戒指盒深情道:
「亲爱的,让我嫁给你好吗?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到世界的尽头!」
这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是羡慕:
「天哪!严小姐真的好爱江忍,我听说之前她就为了江忍和家里对抗,现在竟然直接跪地求婚!这才是爱情啊!」
「说的就是,之前有人在医院骚扰江医生,差点划伤江医生的手,她可是直接把那人送进去了,宠夫狂魔!」
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答应她,答应她!娶她!」
这些话,只让我觉得扎耳。
我迟迟不伸手。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严沁雪有些尴尬,跪在地上的膝盖麻了,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她主动去抓我的右手,温声问:
「我的江医生,害羞了吗?」
却只抓到了缠着的厚厚纱布。
她愣怔,没有多想,笑道:
「这是服装师的巧思,还是恶作剧?」
说着,她直接撕开纱布。
然后,看见了那只没有手掌,血淋淋光秃秃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