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针」,是很多人儿时的噩梦,但郑亚旗却做了一个好梦。
有一次在打完针回家的路上,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父亲郑渊洁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当时我就觉得他故事讲得特好,后来我还问他,什么时候再去打针。」接受橡树实验室专访时,郑亚旗谈到了这有趣的一幕。
多年以后,郑亚旗把那个打针时听来的故事搬上了大荧幕——动画电影《皮皮鲁和鲁西西之309暗室》,已在10月1日全国上映。
电影里面,郑亚旗加入了自己对教育的理解:对妈妈作为孩子教育主导者的共情、对孩子想象力的重视。
事实上,父子两代人在对下一代的教育上,都曾有过相似的「焦虑」。
电影讲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皮皮鲁和鲁西西是一对双胞胎兄妹,鲁西西成绩优异,皮皮鲁调皮贪玩。有一天皮皮鲁和鲁西西在自家衣柜里发现了一个神秘暗室,打开后结识了幽灵科学家「觅工」,并收获了宝藏神器「致聪盔」,皮皮鲁将「致聪盔」带到萌宠「大傻」头上后,引发了魔方市一系列危机。
如今,郑亚旗不仅是童话大王的「铁杆粉丝」,还是他密切的生意伙伴。
2004年,郑亚旗开始帮父亲开设个人网站、写博客、录制电视节目等;2005年,创办《皮皮鲁》杂志并重新策划《皮皮鲁总动员》系列丛书;2012年,成立北京皮皮鲁总动员文化科技有限公司,运营皮皮鲁全系列版权。
作为皮皮鲁第一部动画电影作品,《皮皮鲁和鲁西西之309暗室》也是郑亚旗带着皮皮鲁迈向动画电影市场的第一步,他希望未来每年都能出一部皮皮鲁系列动画电影作品。
「现在亲子观影市场是个刚需,但很多家长在和孩子看儿童动画电影时,是在睡觉和玩手机中度过的,我希望我们公司做出来的影视作品,能够让家长看进去,和孩子一起开心看完。」
从小郑渊洁就会带郑亚旗去电影院看电影,俩人看完还会交流彼此对电影的理解,如今,这个习惯也被郑亚旗沿袭下来。
他除了和女儿一起看电影,也经常和女儿在家看番(是动画剧的意思),「电影里发生了很多事,讨论空间挺大的,孩子看得明白,也有他们自己的理解,其实儿童动画电影是个很好的亲子活动。」
「要让孩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是需要胡思乱想的。」
◆ 以下为橡树实验室与郑亚旗的访谈
父亲视角——
当我越关注女儿的教育问题
越能理解当年老郑的焦虑
橡树实验室:第一部皮皮鲁动画电影为什么选择改编《皮皮鲁和309暗室》这个故事?
郑亚旗: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打针,打完针挺疼的,回家路上老郑(郑亚旗父亲郑渊洁)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当时我就觉得他故事讲得特好,后来我甚至还问他,什么时候再去打针。
被老郑的想象力触动了,我那时候就想着未来要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大家。这个故事的名字取自于我当时的家,我们家那会正好搬到了一个单元楼第三层,门牌号就是309。故事讲的是衣柜里有4个门,分别是4个世界,这次电影选取的打开铜门:一个集合了所有聪明人的大脑的实验室,实验室里一个科学家通过研究这些名人的大脑做出了「致聪盔」:即谁戴上这个头盔,就会成为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的集合体。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
橡树实验室:电影对原故事的还原程度有多少?创作过程中,哪些情节是重点还原的?
郑亚旗:对原故事的还原度挺高的。既然我们觉得这个故事好,那这个故事的主线肯定得用原著的,现在市场上一些影视作品,拿到原著的版权以后,并没有用里面的人物故事线,反而影响了作品的呈现。
所以我们全部是按原著里面的故事线来写的。当然也有自己创作的一部分。我认为小孩的想象力很重要,家长应该留住孩子的想象力,所以我把想象力在电影里呈现了出来,例如影片中皮皮鲁最后是用想象力打败了反派,整个呈现结果我还是挺满意的,因为想象力其实不好表现,它比较抽象。
橡树实验室:皮皮鲁身上有您小时候的影子吗?
郑亚旗:电影里的皮皮鲁、包括原著里的皮皮鲁,都不是根据我写的,皮皮鲁诞生于1981年,比我大两岁,我觉得皮皮鲁的性格可能更多是老郑他自己的很多性格。
橡树实验室:您有把自己对于教育的理解放进这部电影吗?
郑亚旗:有的。我女儿现在11岁,当我越关注我女儿的教育问题,焦虑越多,也越能理解当年老郑焦虑我的教育问题时的感受。
当年,他决定让我在家上学时,特别焦虑,因为他也不确定,在家上学对我的未来是好还是坏,这个决定于我而言是个重大的决定,而他作为监护人,要去做这个决定。为此,他还问过身边的各个好朋友,甚至他的小学语文老师。
所以我在电影里面将皮皮鲁和妈妈相互理解的过程呈现了出来,也是希望孩子和父母看完电影后,能对彼此对多一些理解。
橡树实验室:影片对于中国式家庭样本的设置有怎样的考虑?
郑亚旗:老郑从写童话故事开始,就是写给中国孩子看的,包括学习成绩不好的皮皮鲁也有自己的自信和优点,所以故事里面的这个家庭是典型的中国式家庭,非常接地气,这就是一个中国的故事。
橡树实验室:影片是如何将原故事与时代紧密结合起来的?
郑亚旗:经久不衰的故事是符合普世价值观的。只要故事的核心价值观足够优秀,不管是把它改编成漫画,还是加入科技感的电影,它都能得到现在观众的喜爱。例如国外的《蜘蛛侠》《钢铁侠》,即便是50年之前写出来的故事,现在改编成影视作品依旧很多人喜欢。
老郑写的故事也是这样,他的书到现在出版了40年了,每年仍然能卖出将近1000万册。
导演视角——
让孩子们多看看具有想象力的作品
要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需要胡思乱想
橡树实验室:影片里有表现出教育中的性别因素,比如妈妈显然在家庭教育里面扮演的角色更突出,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郑亚旗:我个人观察到的是,目前大部分家庭里,妈妈其实是主要教育孩子的那个人,所谓的「坏人」角色几乎也是妈妈在承担,这在一定程度上会让孩子对妈妈形成更强的抵触心理。
因为我现在也教育我女儿,我更能切身感受到中国妈妈在教育过程当中的不容易,所以在电影里面设置了关于母子关系的这一条线,希望孩子和妈妈看完电影多沟通和理解。
橡树实验室:家长教育压力大一直是一个很火的话题。影片中有一幕,妈妈提到了自己的教育焦虑,她说因为害怕皮皮鲁学习成绩不好就没有一个好未来,您如何看待家长的这种教育压力?孩子成绩不好就真的没有一个好未来吗?
郑亚旗:其实电影里面妈妈的焦虑也是我当下面临的教育焦虑问题,无关学习成绩,但是我们作为家长,确实避免不了一直思考到底哪种教育方式适合自己的孩子。
当然了,孩子学习成绩不好也并不意味着没有一个好的未来,成绩不是衡量孩子未来能不能成功的唯一标准,也决定不了孩子未来是否拥有正向的三观。
橡树实验室:影片里妈妈前期有提到一句话,「我都是为你好」,这是典型的中国式家长,您如何看待家长的「我都是为你好」?
郑亚旗:既然选择生下这个孩子,那么我们作为父母,在这个孩子18岁成年之前,我们要尽可能承担起父母的责任,对孩子负责。
但是实际生活中有一些「我是为你好」,只是我们家长和孩子做事的方式、感受不一样。例如我晚上会提醒孩子空调别开那么低,我觉得我是为你好,但孩子可能就喜欢把空调开到22度、盖着被子睡觉的感觉。
橡树实验室:传统应试教育提供了相对公平的升学机会,但在一定程度上却与素质教育背道而驰,这在影片中也有展现,皮皮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又面临考试不及格的状况,您认为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可以调和吗?
郑亚旗:其实,现在的学校已经越来越重视素质教育这件事了,家长不妨也多支持支持孩子的兴趣爱好。这件事上,我深有感触。
老郑应该从没想过我能做导演,并且导演他的作品。他一直很好奇我是怎么当上导演的,毕竟我没学过这个专业,只是一个小学毕业的人。但是我知道原因,是因为他从小就拼了命地支持我的爱好。
老郑只喜欢文字,认为文字最有想象空间,但是我喜欢看卡通动漫、电影,他并不会强行要求我也只喜欢文字,而是在85年攒巨款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那台彩色电视的屏幕大小可能也就比现在的手机大一点。
我还记得我看的第一个动画片是《花仙子》,然后是《阿童木》,因为当时是直播,老郑还专门买了录像机,把我错过的动画片录下来给我看。后来有了录像带,他也去租过录像带。再往后就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当时每年从国外进口10部好莱坞大片,他每年、每部都带我去看,我觉得正是这个过程在无形中塑造了今天的我。
那时候我一边看着国外的影视作品,一边看着老郑的原著,当时我就想,老郑的原著写得不比他们差,甚至有些比他们还好,他的作品为什么不能拍成影视作品,让喜欢看影视作品的人,也能感受到老郑的作品魅力呢。
这就是老郑支持我的爱好的结果,所以我觉得家长应该多支持孩子的爱好。
橡树实验室:电影反复强调孩子的想象力,皮皮鲁用想象力救出了家人、打败了大傻,请问您如何看待孩子的想象力的重要性?父母应该如何保护孩子的想象力?
郑亚旗:老郑从小就跟我说,想象力是最重要的,它包含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咱们现在看到的所有的知识,其实都是通过想象力进行的发明创造,所以想象力是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而且现在时代发展这么快,未来最重要的应该也是想象力。
其实小孩子身上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只是在学完知识以后,想象力可能会减少,父母可以多带孩子看帮助他们打开想象力的书和影视作品,让孩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是需要胡思乱想的,而且是胡思乱想促进了世界的发展
专家视角——
想象力需要被鼓励
好的家庭教育是深思熟虑后的放手
橡树实验室:您认为,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分别起什么作用?
郑亚旗:我认为家庭教育是最重要的。
我身边接触的一些父母,他们认为给孩子力所能及地找一个好的幼儿园、小学或者初高中,教育的工作在家长这边就结束了。但是我觉得真正的教育其实来自家庭,而家庭教育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父母的身教,不是看父母跟孩子说什么,而是让孩子看父母怎么做。
我觉得这也是老郑对我最大的影响。因为我的出生,他努力地让这个家的家庭条件越来越好,从筒子楼、单元房、公寓再到别墅,从自行车、摩托车再到汽车,老郑说是因为我的出生把他变成了富一代。
小时候,我对老郑的最大的印象就是,不管早上、中午,我一睁眼他永远在伏案写作。他让我亲眼看到一个父亲白手起家、辛勤劳动,把家庭条件变得越来越好、把家庭团结得更好的一个过程。
至于学校教育,我觉得它更像是让孩子陆续地去体验社会是怎么回事。
橡树实验室:您自己在培养孩子方面是什么样的教育理念?父亲对您的教育方式,有影响到您对自己孩子的教育吗?
郑亚旗:肯定有影响。老郑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即便是很严厉的训斥也没有,所以我现在对我女儿也没有这些行为。
当然,影响老郑的是我爷爷,我爷爷虽然是个军人,但在那个「不打不成器」的年代从来没有打过老郑一次。
虽然我们的家庭氛围很有爱,但是我在成长过程中也并不一直都处于松弛的状态。因为老郑告诉我18岁之前要什么都能满足,18岁以后要什么都不给,所以我一直都在想自己18岁之后能不能自立的问题。
不过,我对我女儿不是这样的心态,老郑说男孩养到18岁,女孩要养到80岁。
橡树实验室:您觉得教育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郑亚旗:老郑从小跟我说,不管现在是拼长相、拼努力、拼才学或是其他的,其实人到最后可能拼的是人的品质。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把我的孩子教育成一个善良、能自己在生活中获得快乐的人,这就达到我教育孩子的目的了。
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未来谁也说不准,只要孩子能找到她热爱的事,并从中获得快乐和幸福,我觉得就很好了,这个事不一定是工作,可以是她想做的任何事。
橡树实验室:您能接受自己的小孩不成功,没有成为您希望的人吗?无论是世俗的成功标准或者是您自己定义的成功标准。
郑亚旗: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分享一个小故事。18岁之前,老郑编了很多教材让我学,所以到我18岁之后,他特别放心地对我说「你自己该干嘛就干嘛」,而他在我18岁之后真的再没有管过我。
那时候,我喜欢去潜水拍鲨鱼,他也从来没阻止过,没说过不安全之类的话,但是时间长了,突然有一次他跟我说,「鲨鱼要是拍得差不多了,就别拍了。」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其实他特别担心我,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表达过他的担心,也没有阻止过我,因为他觉得18岁之后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觉得他当时能那么做真的很不容易,很多父母会用危险劝阻孩子。
我们没办法去想象孩子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孩子18岁之前多关心孩子、多跟孩子沟通,带他认识这个世界,18岁之后就放手不再干涉他们。
橡树实验室:您觉得存在一个共通的对「好的教育」的理解吗?您认为什么是「好的教育」?
郑亚旗:没有一种教育方式是适合所有人的,肯定要因材施教。我觉得每个人的教育方式都不一样,最适合自己孩子的就是最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