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县,位于蓟城以东,因驿路而得名,隶属于渔阳郡,这是西汉时期的行政建制。当时的路县县城,现在称路县故城,遗址位于通州区潞城镇。从西汉初期算,路县故城已有两千多年历史。

根据考古成果及《通州文物志》等文献资料,在遗址上修建的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和路县故城遗址公园,目前已进入工程收尾阶段,不久将对公众开放。届时,蕴含路县故城历史密码的各种出土文物可供参观。
雄踞北方 扼守战略要地
西汉建立以后,延续了秦朝的政治和经济制度。虽然也分封诸侯国,但郡县制依然是中央政府实施行政管理的主要方式,即中央政府下面设郡,郡下设县,通过县级政权进行国家治理。就是说,当时的县域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础,而路县故城就是一座典型的中等规模县城。
汉朝的北京地处幽州西部,先后分封有燕国和广阳国,并分属于渔阳郡、广阳郡、上谷郡和涿郡,设有路县、渔阳、广阳、蓟县、昌平、平谷、安乐、良乡、西乡等16个县。从地理位置来看,路县所在的渔阳郡以及邻近的广阳郡、上谷郡,位于汉朝经略北方的前沿地带,在防御以匈奴为代表的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同时,还承担着与东北地区进行文化交流的使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以及交通方面的纽带作用,使路县成为西汉帝国北方的战略要地。
当时,诸侯国有都城,郡有郡治,县有县治,诸侯国都和郡县治均有城垣环绕的城,那些城址是北京地区丰富的汉代文化遗存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路县故城遗址发现之前,北京地区已找到21座多种类型的汉代城址,比如,作为西汉广阳国都城和东汉广阳郡郡治的蓟城(今宣武门至和平门一带)、作为汉代广阳郡广阳县治的广阳故城遗址(今房山区长阳镇)、作为汉代涿郡良乡县治的良乡故城遗址(今房山区窦店镇)、作为西汉涿郡西乡县治的西乡故城遗址(今房山区长沟镇)、作为汉代渔阳郡安乐县治的安乐故城遗址(今顺义区后沙峪镇)等。然而,风霜雨雪,沧海桑田,毕竟过去了两千多年,这些故城遗址已了无痕迹,甚至连残垣断壁也极为罕见。尽管经过考古勘察,可以判断为汉代城址,但鲜见一定规模的考古发掘,也难以对其内涵和面貌做出科学描述。相比之下,路县故城遗址不仅保存基本完整,而且经过了全面勘察和大规模考古发掘。截至目前,这是北京地区唯一一座可以再现西汉县城风貌的汉代城址。

西汉时期,路县县城西望蓟城,北守渔阳,东遏碣石,是御敌守边、开疆拓土的北方根据地。作为区域性政治和经济中心,路县县城还是渔阳郡的郡治所在地。唐代以后,路县县治西迁,后来演变为明清时期的通州城。在明代,因取熟土制砖修建通州城,路县故城东、南城垣大部分损毁,仅剩西、北城墙用以抵挡洪水。到了清代光绪年间,仅剩北垣,城内的西北角楼只有残迹。
路县故城遗址的发现,不仅是考古学的显著成果,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因为那里已成为北京城市副中心所在地。而在遗址上修建的路县故城遗址公园和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将成为北京城市副中心未来的文化地标。
经济繁荣 手工业成规模
2016年,北京城市副中心前期考古勘探时,发现了路县故城遗址。这是一处以西汉路县城址为核心,由城墙、城壕及其围合区域、城外遗址区和墓葬区等构成的大型遗址。考古认定,路县故城是一座平面近似方形的城池,城墙边长550米至600米,城墙之外15米为护城壕,城址面积约35万平方米。就规模而言,路县故城为黄河中下游地区汉代中等县城的标准规制。
对发掘出的路县故城房址,考古学家认定为半地穴式房屋。由于两千多年来不同程度的土层堆积,这些房屋已无法清晰地呈现室内结构布局,仅残存一些不规则的隔离墙。房址中除了不规则的土坑,还有几口大缸,缸壁上的黑色物质为碳化粮食遗存。以大缸储存粮食,也许是当时的殷实人家。在路县故城遗址公园内,我看到一个名为“安居乐业”的景点。一座汉朝人家的院落,地上有仿制的水井、陶罐、石磨、石臼等生活用品,在融入院门、院墙、木栅栏等民居元素后,形象地勾勒出了汉代路县人悠然自得的生活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冶铁、制陶等手工业在西汉迅速发展。路县故城遗址出土的瓦当、陶器、铜器、玉石器以及城外西南部集中出土的炼渣、炉壁残块、石(沙)范残块等冶铸遗存,表明当时的冶铁与铸造业已初具规模。据《盐铁论》记载,当时的私营冶铸作坊“一家聚众或至千人”。
从路县故城遗址出土的数量可观的铁制农具来看,冶铁业的兴起带动了铸造业的发展。包括犁铧、耙、锄、镢、锸、镰等在内的铁制农具,可以满足翻耕、整地、收获等各个农耕环节的需要。农业是汉代的立国之本,而铁制农具的普及、牛耕技术的推广、精耕细作的实施,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为粮食丰收奠定了基础。正如《盐铁论》中所说:“农,天下之大业也;铁器,民之大用也。”
此外,当时的制陶作坊已具备一整套完善的制陶设施,并聚集着一批能工巧匠。他们的制陶工序大致为:制坯,即将经过筛选和淘洗的泥浆放入木匣内,制成陶器的样式;拉坯,即按压陶泥,凭借手法的屈伸变化及不同程度的收放,塑造陶器的形状与款式;修坯,即拉坯成型后,对坯体进行精细加工;晒坯,即将坯体放置在适宜的环境中逐渐干燥。接下来,就是装饰和烧制。路县制陶业的繁荣,使陶器的使用极为普遍。在路县故城城郊的一处制陶遗址中,出土了大量陶豆、陶罐、板瓦、红陶釜等陶器残片。这些陶器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反映了汉代淳厚质朴的社会风尚。

路县故城遗址公园内,有两组反映汉代手工业作坊劳动场景的雕塑,一组为《冶铁》,另一组为《制陶》。冶铁、制陶、铸造、榨油等路县手工业的风生水起,是当时社会经济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个缩影。
东汉更名 缘于水乡泽国
东汉建立后,将“路县”改为“潞县”。一字之差,表明这一带水资源丰沛。
据《后汉书》第二十三《郡国五》记载,渔阳郡下辖九城,潞县为其中之一,流经潞城的潮、白二河汇合后,亦称潞河。而更多史料显示,当时的潞县一带到处是河流与湖泊,潞县县城便四面环水。
汉光武帝刘秀起事时,曾得到彭宠鼎力相助。然而,刘秀登基称帝后,并未重赏彭宠,仅封了个渔阳太守。建武二年(公元26年),彭宠一气之下率军反叛,攻城略地,并自立为燕王。刘秀派大军兵分三路征讨彭宠,双方在潞县展开激战。论实力,官军兵多将广,远胜于叛军,但叛军盘踞的潞县县城,却久攻不下。由于县城周围水势盛大,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叛军凭借水势负隅顽抗。最后,官军不得不使用计谋,收买彭宠的仆人,令其趁机将彭宠刺杀,才最终平定了叛乱。由此可见,当时的潞县可谓水乡泽国。
在路县故城城郊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碳化的水稻,并由此推断,两千多年前的通州地区水网纵横,曾经大量种植水稻。就是说,路县曾是鱼米之乡。“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辛弃疾词句里的景象,曾经是路县的现实。那么,将“路县”改为“潞县”,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除了碳化的水稻,路县故城遗址中还发现了200多口两汉时期的水井,这是北京地区首次发掘并记录汉代井群。从水井类型看,主要有木构井、瓦片井、砖木混构井等。有的水井直径2米开外,深7米,据推测,至少可供上百人生活饮用。最大的是一口由大块方木撑起的不规则圆形水井,直径约4米,井内还有一圈由厚木板围成的井壁,形状近似方形。据推测,这层木板是用来固定井壁周围土层的,以防止土层塌落,确保井水清澈,类似于“过滤层”或“净水器”,由此可见古人的智慧。这口西汉时期的水井,是迄今为止北京地区发现的历史最悠久、规模和体量最大的木结构水井。
丰富的水资源不仅满足了人们的生活需要,也为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提供了便利。就水井而言,还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那就是掉进井里的东西,可以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比如,考古人员在一口西汉时期的陶圈水井里,意外地发现了完好无损的陶罐。据推测,这是古人汲水时掉进去的。那位古人也许不会想到,他失去的陶罐,在两千多年之后成了文物。
来源:北京晚报五色土
作者: 岳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