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边界》作者:大卫.爱泼斯坦
上一节,我们讲了波尔加三姐妹的天才养成计划,和高尔夫球天才泰格·伍兹的成功一样,这种成才是在友好型学习环境下达成的结果,对于其他领域并不能通盘适用。那这一节呢,我们来聊聊思维方式的话题,看看现代世界需要怎样的思维方式?
心理学家对思维方式的研究
20世纪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社会主义革命在一夜之间颠覆了前苏联边陲地区的生活。当时的偏远地区,也就是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经历了一系列社会和经济变革。当时,那里的农民和牧民几乎全是文盲,前苏联政府把农田变成大型集体农场,并开始了工业化发展。所以农民必须投身到集体劳动中,提前计划生产,分配各项职能,并且评估工作成果。偏远的农村开始建起学校,和遥远的城市展开了交流。
在这场变革中,优秀心理学家亚历山大·鲁利亚发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自然实验”的机会,他想知道,改变公民的工作是否也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鲁利亚来到那些偏远村庄,学会了当地的语言,并邀请其他心理学家参与其中,和村民们在茶馆或者牧场讨论,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去研究他们的思考习惯。
比如,研究人员拿出各种颜色的羊毛或者丝绸,让受试者描述颜色;还进行了一系列的抽象概念测试,比如让受试者把几何形状按照三角形、矩形、圆形等进行分组。
鲁利亚发现,生活在前现代化社会的村民,他们的想法被自己的直接经验所限制,推理都是基于生活的具体实践,比如他们认为,实线的正方形和虚线的正方形并不同属正方形这一类,实线的正方形像钟表,虚线的正方形像地图;而现代社会人的思考则更加自由,他们能轻易地对这两种正方形进行归类,而且,现代化的程度越高,人的抽象思维就越强大,就越少会把对世界的具体经验作为参照点。
那么,怎样提高抽象思维能力呢?鲁利亚认为,现代社会需要掌握通识,要能把看似无关、相距甚远的领域和想法联系起来。这种“分类”思维,就是“抽象思维”最重要的特点之一。
新西兰最古老的大学奥塔哥大学的政治学教授詹姆斯·弗林也有同样的观点,他认为:我们成长于一个“分类世界”里,理解现实靠的不是自己的直接经验,而是通过分层和分类,用抽象概念来理解世界的。
比如,在1900年,几乎没有书会提到“百分比”这个词。但是到了2000年,这个词出现的概率已经非常频繁。你说什么是百分比?其实很难用具体的概念来形容,但是在电脑上下载文件时,显示的百分比进度条就是这种抽象意义的集中体现。
现代社会的工作需要知识的飞速传递,我们基本的思维过程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能再仅仅依赖自己的经验和熟悉的模式,而是要用概念和分类连接不同的知识框架。
可让弗林深感痛心的是,当代社会原本应该开拓人类思维,尤其是高等教育,但是他们反过来推行专业化。即使是最顶尖的大学,也没有好好培养学生批判性的思维智慧,除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学校没有给学生提供分析现代世界的工具,这种教育方式不免太过狭隘了。
不过,弗林的意思并不是说,每个学计算机科学的学生都要再去修一门艺术史课程,而是指每个人都需要有跨学科思考的思维习惯。
纵观当下现状,学校各大院系急于把学生固定在狭隘的专业领域发展,不去提高学生使用思维工具的能力,而恰恰是这些思维工具,对跨学科知识的理解,才能帮助学生在不同的领域不断发展。因此,弗林认为,学生们在被灌输应该思考什么之前,首先要学会该怎么去思考。
现代世界需要开放的思维方式
现代世界需要的是更加开放的思维方式,需要多样化而不是专业化。就好比在心理学家鲁利亚的实验中,生活在前现代化社会的村民们,他们其实在思维方式上,和国际象棋大师、高尔夫球手一样,依靠的是日复一日不会改变的东西,昨天是什么样,明天就还是那个样。他们对经历过的东西有充分的经验,但对其他未知的东西则毫无准备。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从经验中学习,但当经验缺乏时,就什么也学不到。这种思维方式是十分狭隘和专业化的,而现代社会告诉我们,这种思维方式已经不太够用了。新的世界在不断快速变化,需要的是更多的抽象思考、推理技能,要能在不同背景下把新的想法和工作任务加以结合,能把从一个领域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全新的领域,这样才能获得巨大的回报。
涉猎广泛的训练
那么,我们如何培养自己广泛应用知识的能力呢?在《成长的边界》这本书中,作者大卫·爱泼斯坦明确指出,这需要涉猎广泛的学习和训练。接下来这个故事,尽管年代有些久远,但很能说明问题,让我们一起来看看。
在17世纪的威尼斯共和国,街头时常响起一种突破传统的音乐,那个年代,器乐正经历着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出现了一些新的乐器,比如钢琴。还有一些乐器进行了革新,比如小提琴。还创造了现代音乐中的大调和小调。作曲家们精心创作独奏曲目,演奏家们的水平也更加精湛。就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诞生了协奏曲,也就是由一位独奏大师和管弦乐队的合作表演。
当时的威尼斯作曲家安东尼奥·维瓦尔第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他被称为“协奏曲之王”。他创作的《四季》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至今在优兔网站(YouTube)上仍有超高的播放量。
而维瓦尔第的创造力得益于一群特殊的音乐家,这群音乐家全是女性,她们面对着数量庞大的乐器,能够快速学习新的音乐。当时,欧洲各国的皇室贵族,都被这群女音乐家带来的音乐深深吸引。在民间,她们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唱诗班的女儿们”。
在那时的威尼斯,音乐就是市民们娱乐活动的全部,暮色降临时,笛声、号声、小提琴声,从一艘艘摇荡的平底船上弥散开来,融入夜色中,让整个城市充满诗情画意。
在威尼斯,“唱诗班的女儿们”被誉为音乐奇才,她们既是音乐革命的中心,也是当时的“异类”,因为在其他地方,她们表演用的乐器都是男性才能演奏的,比如长笛、管风琴、双簧管、巴松管和大提琴等等,几乎没有什么大型乐器是这些女音乐家们驾驭不了的。每逢她们演出,都是人满为患,观众们只能站着观看。
18世纪40年代,哲学家同时也是作曲家的卢梭前来访问这个女子乐团,听完了演奏后,卢梭评价说,这个女子乐团演奏的音乐和任何音乐都不一样,他很想亲眼看到这些女音乐家的样子,然而,这些美丽的天使是在教堂高高的阳台上演出的,铁窗格上还挂着一层薄纱,把她们和观众隔开,观众们只能听到音乐,看不到她们的面容。
天籁般的音乐,遥不可及的美人,深深地吸引着卢梭,他找到女子乐团的一位赞助人,经过反复请求,赞助人终于带着卢梭去面见这个女子乐团。在进入房间之前,爱意让卢梭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从未如此紧张。
然而,看到女子乐团的第一眼,卢梭惊呆了。
这些技艺高超的乐团奇才,全部都有这样那样吓人的身体缺陷,有的长相恐怖,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因得过天花从而面目全非,有的左手没有手指、左脚也没有脚趾……
原来,这群有着超强音乐鉴赏力的女音乐家们,都有着悲惨的童年。她们中很多人的母亲,都曾在威尼斯的色情行业中谋生,怀孕前感染了梅毒,生下孩子后,就把婴儿遗弃在皮耶塔慈善福利院。可怜的女孩们大多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她们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学习阅读、写作、算术以及职业技能。
由于慈善福利院大力发展器乐,所以,这些女孩们的教育中增加了音乐课程,她们在附近教堂的宗教仪式上学习和演奏音乐。年长的孩子负责教年纪小的,年纪小的又来教初学者,就这样年复一年,女孩们渐渐成长为技艺精湛的女音乐家,而她们其中,又诞生出大师级的明星,最出色的乐手名叫安娜·玛利亚,被认为是欧洲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家。
那么,慈善福利院的音乐培养是怎么做到如此成功的,是有什么特殊的训练机制,才成就了这群身世凄惨的孤儿呢?
其实,皮耶塔福利院的音乐课程并不像大众想象的那么严格,女子乐团的正式课程是每周的周二、周四和周六,其他时间乐团成员可以自由练习。乐团刚起步的时候,由于女孩们大多数时间要用来做家务和工作,所以她们每天只有1个小时的时间来学习音乐。
不过,乐团成员们学习的乐器数量非常多,从小提琴、双簧管、次中音管、低音管、羽管键琴、到法国号,甚至是双低音管,她们会学习各种各样甚至包括许多冷僻的乐器,也学习演唱,还参与了一些乐器的革新和发明,可以说是全能选手。根据一位法国作家的记录,乐队成员们接受的训练涵盖了各种音乐流派、宗教音乐和世俗音乐,她们能在音乐会上表演的声乐和器乐组合非常多。
那总结来看,这个出身福利院的女子乐团,她们音乐学习的策略并非专业化练习某种乐器,而是大范围地掌握多种乐器的演奏方式。她们学到的内容越广泛,对特定乐器的依赖就越少,所能创造的抽象模型就越多,也就能更好地把自己的知识应用在前所未见的情况中,通过不断尝试,最终找到自己的道路。而这就是创造力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