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她躲在女厕隔间数工资条

温酒未眠 2025-02-07 14:34:30

休息铃响时,

她躲在女厕隔间数工资条,

夜班补贴那栏的数字比指甲盖上的月牙还细。

老周把最后半支烟按灭在安全帽里时,混凝土泵车突然发出便秘般的闷响。三十米高空的风裹着冰碴子,把他耳后的冻疮重新撕开。

"狗日的!"工头朝生锈的输送管踹了一脚,佛珠磕在钢管上溅起火星。老周看见泵车操作员缩在驾驶室里刷短视频,女主播的笑声从漏音的喇叭里钻出来,混着钢筋碰撞的颤音。

血珠坠到第七层脚手架时,老周才意识到耳朵少了块肉。他摘下沾满水泥渣的手套去捂,发现食指第二关节已经不会弯曲——去年腊月在冷库里搬货落下的毛病。底下有人尖叫,他低头看见安全网破洞里漏着星星点点的红,像老家过年杀的猪在雪地上撒的梅瓣。

同一时刻,阿珍正在流水线上组装第834个手机充电器。防静电手环在腕子上勒出的红痕开始发痒,她不敢挠。线长说上个月有人挠破皮引发静电,整批货的芯片都成了废铁。休息铃响时,她躲在女厕隔间数工资条,夜班补贴那栏的数字比指甲盖上的月牙还细。

城中村拆迁的扬尘里,小吴的电动车前轮突然爆胎。保温箱里泼出的麻辣烫在警戒线上画出猩红曲线,几颗鹌鹑蛋滚进瓦砾堆的裂缝。他跪在地上掏了十分钟,指甲缝塞满砖灰时接到女友短信:"胎打掉了,房东说再不交租就把编织袋扔大街。"

老周从医院回来那天,工地门口的招工广告换了新版本:"急招钢筋工,日结300。"他的纱布被雨淋透了,渗出的血水在招工广告"3"字上晕开个小数点。阿珍在厂区便利店买创可贴,听见两个学生模样的姑娘讨论新出的盲盒,货架上"每日特惠"的标签盖住了她上周发现的过期面包。

深夜十一点,小吴蹲在充电桩旁边啃冷掉的煎饼。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待接单页面突然跳出加价单——某栋写字楼需要代买褪黑素。他抹了把脸站起来,电动车仪表盘显示电量为红,充电桩投下的影子正把他切成两半。

老周拆纱布那天下着冻雨,医用胶带黏着几根花白头发。工地诊所的镜子照不全整张脸,他侧头看残缺的耳垂,发现溃烂处爬着条肉粉色新芽,像钢筋头穿过混凝土绽开的裂缝。

阿珍的圆珠笔芯在凌晨两点爆了。蓝墨水渗进腕部红痕里,变成条僵死的血管。她摸黑去工具柜找替换芯,看见线长办公室的百叶窗缝漏出暖黄的光——监控画面里十几个女工正用镊子夹芯片,像一群啄食的灰鸽子。

小吴的电动车在写字楼地库熄火了。他拎着褪黑素药盒冲向安全通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层层亮起,在他身后织成坠落的银河。三十七层的旋转门映出个扭曲的影子,保安说外卖员不得进入时的口型,像极了老家祠堂里跳傩戏的鬼面。

老周的新耳垂开始流脓时,工棚铁架床下的霉斑已经爬到上铺。他枕着安全帽听雨打彩钢瓦,突然想起老家牛棚里那头跛脚黄牛。去年冬至它被牵去屠宰场前,也是这样用潮湿的眼睛反刍着最后一捆稻草。

阿珍在更衣室发现过期面包长了绿毛,绒毛在排气扇的风里微微颤动。她把面包掰碎撒在车间后巷,第二天看见野猫对着墙根呕吐,水泥地上留着几道抓痕,像工资条上那些被油墨污损的数字。

小吴站在充电桩前数硬币,电动车仪表盘的红光把他影子钉在"禁止停放"的告示牌上。某扇高楼窗户突然飞出个马克杯,坠地时炸开的陶瓷碎片划过他脚踝,和去年除夕被鞭炮崩伤的位置恰好重叠。

拆迁队的挖掘机开进城中村那日,老周在基坑里捡到半截牛角梳。梳齿间缠着灰白头发,泡在泥浆里像一团将散未散的雾。他抬头望了望正在浇筑的楼体,忽然觉得那些捆扎钢筋的铅丝,和牛鼻环上的铜扣有着相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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