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父母离婚的消息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苏小陌一下子被定在原地，看着周围来接孩子回家的父母，苏小陌忽然发现，她彻底无家可归了。

苏小陌的童年在吵嚷叫骂中度过，在不停地被抛弃。爷爷奶奶嫌弃苏小陌是个女孩子不要她，父亲打麻将无暇顾及苏小陌，母亲咒骂苏小陌毁了她一生。

只有许松阳永远不会抛弃苏小陌，天大的事只要他抱抱苏小陌，都过得去。

退了回家的火车票，苏小陌买了最近的车次去到许松阳的城市。

站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出站的时候苏小陌的腿像是被灌了铅，可只要见到许松阳，苏小陌就有人要了。

手机在付完车费的那一刻彻底黑屏，不过没关系，苏小陌知道许松阳的一切。

今天下午他没课，会在图书馆一直自习到六点，苏小陌拖着肿胀的双腿朝着图书馆走过去，仿佛一个溺水的人，而许松阳就是苏小陌的那根浮木。

上台阶的那一刻，雨点落了下来，恰好图书馆顶的钟表时针指向六点，苏小陌委屈的眼泪已经快要忍不住了，还剩十个台阶，三个，最后一个。

许松阳独来独往，喜欢安静，他一般会在最后出来，跟高中的时候一样。

当看到那件情侣款短袖的时候，苏小陌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一路上的委屈彻底绷不住了，苏小陌实在太需要他抱抱了，苏小陌朝着他跑过去，可下一秒就愣在原地。

跟许松阳携手并行的还有位女生，他搂着她的腰，像普通情侣那么密不可分，时不时都要亲亲。

可能是苏小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苏小陌努力地擦着眼泪，可苏小陌认识他七年，怎么会认错？！

雨越下越大，他把那个女生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脖子上挂着她的包，两个人共撑一把伞，紧紧地贴在一起，女生把奶茶管喂到他嘴旁，他毫不犹豫地吸了一口。

那一刻，苏小陌的世界都塌了，他有洁癖啊！他从来不会喝苏小陌的水，哪怕苏小陌喂到他嘴边无数次，他都只会偏头。

雨越下越大，他的裤腿很快湿了半截，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他告诉苏小陌他最讨厌甚至最厌恶的就是下雨天，他讨厌雨水浸湿他的衣服，讨厌雨水落到身上湿答答的感觉，可现在为了背上的女孩他都豁出去了。

他们在雨中走得很快，一个企鹅挂件从许松阳的书包上落了下来，落到地上，许松阳踩了它两脚，白白的企鹅顿时变得泥泞，苏小陌看到他很有素质地放下女朋友，蹲下身捡起那个企鹅，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企鹅是苏小陌缝了好久好久，扎得手上都是针眼才缝好的。

送给他的时候，他视若珍宝，高考的时候都要装进笔袋里，那个企鹅，别人碰一下他都要翻脸，可现在它躺在垃圾桶里。

苏小陌抬头，看着苏小陌的浮木拖着别人越走越远，苏小陌用尽浑身力气喊他，“许松阳！”

苏小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苏小陌看着他，问，“她是谁？”

明明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眼睛就已经开始泛酸了。

可能是苏小陌过于激动的样子吓到了他背上的女孩，他竟退后两步，以警戒的姿态看着苏小陌，护着背上的人。

“苏小陌，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我有女朋友了。”

苏小陌仿佛五雷轰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连声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呢？当初是你费尽心思，嘘寒问暖，求着我当你女朋友的。”

“是你写笔记带早餐，是你说永远爱苏小陌，永远陪着我的……”家庭爱情的双重背叛，让苏小陌上前，死死地抓住他，他被苏小陌拉得手一松，背上的女孩摔了下来。

“苒苒！”他慌张地去扶她，查看她的伤势，看她没事以后，他死死盯着苏小陌。

苏小陌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过如此冰冷的眼神，那一瞬间，苏小陌真的不认识他了。

“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明明是你脚踏两条船，随意践踏我的感情，许松阳，你够了没有，你还要不要脸！”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许松阳不躲不避，冷声，“苏小陌，你自私胆小，活得像个怨妇，要我时时刻刻围着你转，把你的话当圣旨，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你！我从前见不得人这么可怜，所以才处处关照你，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无比后悔！”

曾经的优点被爱人当作缺点大肆宣扬，无异于公开处刑。

苏小陌颤抖着开口，“可我本来就是这样，是你说要往死里宠我的。”

许松阳忽然嗤笑一声，“是我瞎了眼！”

“你和我好聚好散！”

当初那个跟苏小陌说话都不敢大声，拥抱都要小心翼翼的人居然凶她？

“许松阳！你没良心！”苏小陌被愤怒冲昏头脑，跟一个他动手，书包刚砸到他身上，许松阳抓住苏小陌的肩膀猛地一推。

摔倒地上的时候，苏小陌浑身的骨头都在疼，五脏六腑的血气往上翻涌。

旁边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苏小陌想逃离这里。

可苏小陌动不了。

许松阳他明明知道苏小陌最要面子，这样做无异于杀了苏小陌。

雨下得越来越密，打在东湖的荷叶上，嗒嗒嗒……跟那天一样。

大一那年夏天，苏小陌来看他，一下火车就碰上大暴雨，一排沙袋摆在路中央，那条路已经被淹了，有几位路人被困在了深水区，好多车子在路中间就熄了火，消防队员不停地在劝退车辆，挖掘机载着乘客往远处送。

苏小陌看着陌生的城市越来越黑，手机也没电，许松阳迟迟没来，心里莫名的慌乱。

就在苏小陌思考要不要去求助警察叔叔的时候，忽然苏小陌看到了一个奔跑的身影，是许松阳。

他浑身都是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苏小陌那一刻，他竟然红了眼，苏小陌第一次见他哽咽得说不出话，“他们说这里的……积水很深，有两个人被……”

苏小陌急忙抱紧他，“不是我不是我……”

后来苏小陌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这是重灾区，路都封了，公交出租车都过不来，联系不上苏小陌的时候他被吓得半死，过桥底的时候水漫了上来，他淌着齐腰的水，手死死抓着路中间的围栏，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桥底，他完全不要命了，两个消防员都没拦住他。

苏小陌严厉地批评了他的这种危险做法，他躺在苏小陌的腿上抱着苏小陌的腰，声音闷闷的，他说，没苏小陌他不能活。

每次看苏小陌要走的时候，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永远哭得两眼通红，不舍得抱着苏小陌，说：“总感觉把你一个人落在这里了。”

刚上车就开始视频，信号不行就发信息，那几年，苏小陌超过十分钟不回消息，可能他就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

那样一个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她的人，现在竟然这样讨厌苏小陌？

家庭仿佛一个沼泽，苏小陌陷在里面，是许松阳拉了她一把，苏小陌一直以为她的青春会以嫁他结尾，可现在……

眼前的东湖一眼望不到边，听说这里连着一条校外的河，可能苏小陌死后不会被人发现，苏小陌踩上石阶……

“啧，活久见，真有人为爱殉情？早知道你这样笨，我就不该拉你。”苏小陌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陌生的少年。

“你说说你，长的也不丑，就是这脑子离家出走了？”

“哼，跳湖，东湖深不可测，那年还跑上来几条水蛇，你要是一跳下去，底下的水蛇蚂蟥可真是有福了呦，蚂蟥吸血，水蛇吃肉，还挺公平。”

苏小陌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听到里面有蛇，拖着伤腿下意识地从台阶上下来。

“诶，你怎么不跳了呢？你一人跳湖，全校放假啊！对了还有你那丧天良的前男友知道了，估计高兴的得放炮，还是一万响的。”

苏小陌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他付出了那么多年，难道你付出的少吗？明明是他辜负了你，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回来吗？他把你贬得一无是处，有了新欢恨不得把旧爱给踩死，你甘心吗？对了，顺带告诉你，许松阳可能会保研，前途不可限量，你用七年青春种的树，甘愿让后人乘凉吗？”

苏小陌面上没有表情，可心里早被这个陌生人给骂醒了，良久出口，“不。”

苏小陌会砍了这棵树。

苏小陌没想到许松阳会主动找她，梧桐树下的那家咖啡厅，苏小陌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玩着手机，脸上还带着笑意，可看到苏小陌以后，立马冷下了脸。

“这是你做的？”

告白墙上的帖子赫然显示着法学院大四许松阳脚踏两条船，下面的照片是苏小陌提供的，帖子也是苏小陌投稿的。

苏小陌看着他，“是你做错了事。”

许松阳偏过头冷笑了一声，“叙述不清楚，时间过程也没有，苏小陌，我教你做数学题可没有这么省略。”

“我以前什么都听你的，可换来了什么？背叛和羞辱！”

许松阳捏了捏眉心，“苏小陌，要我说几遍，我不爱你，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背叛。”

“那上周你为什么熬夜帮我抢课？还跑那么远去听王教授的讲座？那是我想考的导师，不是你的。”

“因为同情。”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快要把苏小陌的心撕碎，痛得苏小陌都不能呼吸。

以往苏小陌眼圈一红，许松阳都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给苏小陌跪下，可现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苏小陌，声音极其不耐烦，“我再说一次，我其实早就不喜欢你了，不过看你可怜，高考拉你一把，考研也拉你一把，你以后不用依附你的父母，你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高二那年，父母在家吵得天昏地暗，苏小陌的爸爸指着苏小陌，“你不就生了个破丫头片子嘛！生了这么个赔钱货……”苏小陌的妈妈直接把刀递给苏小陌的爸爸，大喊着，“那你杀了她！杀啊！她也解脱了！”

跑出家门的时候雨下得就是这样的大，苏小陌无处可去，发疯得跑到公园里看着那条河，学习压力加上这样的父母，苏小陌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就在苏小陌的人生彻底扭曲之前，他捂住了苏小陌的眼睛。

“他们都不要我……”苏小陌咆哮诉说着满的要溢出来的委屈。

他特别严肃地对苏小陌说，“乖，别哭，我对你好一辈子，我发誓。”

“如果我对你不好就不得好/死。”

苏小陌至今还记得他的那个怀抱，是那么温暖，一下就温暖了苏小陌好多年。

曾经的温暖都变成了刀子扎在了苏小陌的心上，眼泪像收不住的阀门一样，怎么都忍不住，可现在的许松阳冷漠地看着苏小陌哭，冷漠得让苏小陌心头发冷。

-

回到学校的苏小陌大病一场，烧得只有半条命的时候，恍恍惚惚感觉到有人喂糖水，只有许松阳知道苏小陌发烧的时候喝糖水就会好，苏小陌费力地睁开眼，可还是看不清，苏小陌喊，“许松阳？”

有人亲了亲苏小陌的脸颊，有冰凉的东西滴到苏小陌的脸上。

“许松阳，我好想你啊！”

苏小陌哭得不行，死死揪住他的衣服，“你怎么会来，我们明明都……”

“笨蛋，我们只是吵架，又不是不爱你了。”

声音温柔得一如从前。

清醒过来的苏小陌问了护士好多遍，可从她眼神里苏小陌看出了答案，一切都是幻觉而已。

苏小陌摸了摸自己的脸，分明潮湿了一片。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掉墙上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还有许松阳制作的考研计划表，任务精确到每个小时，那么厚的考研资料，苏小陌通通撕了个干净，收拾东西的时候，苏小陌再次崩溃了，为什么他送的东西那么多啊！

情侣衣服，同款杯子，床头的小狮子，三周年的镯子，五周年的对戒，还有三分之二的口红，电脑旁的合照……

沉甸甸的箱子快要把苏小陌压垮。

苏小陌在垃圾桶旁边犹豫了好久，最终把衣服捐了，其他的都送给了在跳蚤市场大甩卖的室友，只剩下相册合照。

室友接过苏小陌的箱子。

“我替你保存，什么时候释然了，我快递给你……毕竟里面不只是许松阳，还有你的青春。”

苏小陌转过身，泪流满面。

短短一个月，苏小陌暴瘦二十斤，xs 的衣服穿上都显宽松，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时不时的就会干呕，可苏小陌只能当无所谓，因为没了会在意她的人。

许松阳给苏小陌定的考研资料，依旧按时送来，苏小陌猜他正和新女友热恋中，完全忘了这回事。

毕业那天，苏小陌签了一家很远很远的公司，远到坐车要整整一天。

可没想到进公司的第一天就碰上了“救命恩人”，江河。

江河虽然嘴毒，但业务能力是真的强，看他家狗吃的就知道了，口粮顶苏小陌一个月的工资。

苏小陌到北城后，江河帮苏小陌租了房子，代价是在他出差的时候给他家主子铲屎。

苏小陌的第一笔单子是江河喝酒喝到医院洗胃才拿下来的，结果，这人还没下病床就说要跟苏小陌四六分，他六苏小陌四。

呵！

刚进公司那段时间，江河带苏小陌满城地跑，一下班不等苏小陌闲下来，就把一只二哈丢给了苏小陌。

看着沙发里满天飞的海绵，桌腿的狗式咬痕大雕花，苏小陌恨不得把江河做成肉干！

可有一天下班回来，苏小陌忽然看到了门口放着的两大袋子的狗粮，心里窃喜，“江河终于当个人了，知道我最近手头紧，就是这牌子不是他家狗吃的那种啊！算了算了，不挑不挑。”

托江河的福，苏小陌每天上班就惦记赚钱，下班回来就要伺候狗主子吃喝拉撒，饭后必须散步一小时，连带着江河的萨摩，将近四十斤的萨摩，常常把苏小陌遛的回家倒头就睡。

后知后觉，苏小陌竟然好久没有想起来那人了。

在连续第三天收到花的时候，苏小陌才意识都不对劲，看着工位上的雏菊，苏小陌扭头看着同事，同事笑得一脸深不可测，苏小陌刚准备拿起卡片，没想到有人快苏小陌一步，“你好，苏小陌。”

江河边念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真土啊！”

他装的老神在在的，“苏小陌，我这次出差顺带给你算了个卦，大师说你就是个孤寡老人的命，身上带煞，一般人遭不住你克他，听话，我佛慈悲，咱不能同意。”

苏小陌咬着后槽牙看着江河。

“陌啊！相信公an相信dang，相信恋爱没有好下场，听话，咱就单着，为了别人，你也得单着。”

“江河，据我所知，你这差还没出完吧！奖金不要了？”

江河一脸不可置信，“你个小白眼狼，我这是看他们天天在群里劝你恋爱，生怕你羊入虎口，为了你，我自掏腰包买了商务舱赶回来的，你还不知好歹了，我没找你报销机票钱就是好的了。”

“切！”

苏小陌本来就计划委婉拒绝的，曾经有人比他对苏小陌还要好上千百倍，可他说不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苏小陌抱起鲜花，江河快速地从苏小陌手里夺过，“干什么？还想插起来，一束菊花，你也不嫌晦气。”

他嫌弃地拎着那束花，“放厕所熏熏味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同事看不下去了，“那是雏菊，你个没见识的。”

江河当即翻脸，“是个雏也不行啊！”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叫苏小陌名字，“苏小陌。”

“干什么？！”

苏小陌第一次看到江河收起不正经，看着苏小陌眸色沉沉，“以后不许收别人送的花。”

神/经病！

“你答应，我帮你遛狗一个月。”

苏小陌脱口而出，“好！”

在江河做出承诺的第二天苏小陌就请假了，大学室友结婚，作为曾经的好闺蜜，苏小陌自然不能缺席，江河一脸无奈地接过苏小陌的狗，顺带给了苏小陌一张纸。

“这是我要的当地特产清单。”

“嘿，周扒皮见了你估计也得喊声祖师爷。”

江河白了苏小陌一眼，“我一好哥们在当地，里面是他照片，你下了飞机他接你。”

“不必。”

江河一副看穿苏小陌的眼神，“切，高铁都能坐错的人，我生怕你直接飞印度给人当小老婆去了。”

“而且你室友结婚挺忙的，懂点事，让哥们接你，也让我放点儿心。”

苏小陌咳嗽了两声，“虽然你这么关心我，可特产的钱还是要给我的。”

江河磨着后槽牙，“赶紧走，落地给爸比报个平安。”

淦！又占便宜！

婚礼一切都很完美，跟苏小陌们当初设想的一模一样，让苏小陌难忘的是在婚礼上，司仪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你最想做什么？

婚礼结束后苏小陌没打算回林城的，可实在太近了，而且外婆的生日也快到了，苏小陌咬咬牙买了回林城的车票，可苏小陌怎么也想不到会遇见许松阳。

-

昨天刚下过雨，墓园周围都是荒草，上次来还是跟许松阳一起的，已经有三年没来过了，苏小陌把周围收拾了一下，摆上外婆爱吃的白糖糕和红豆饼，还有好不容易买来的冰汤圆，最后是室友的喜糖。

“外婆，生日快乐……”

刚开口眼泪就止不住了，“外婆，我有了一份不错工作，同事们都特别喜欢我，那里的天气没有那么恶劣，你放心，我有好好吃饭，看，我还给你带了喜糖，你爱的话梅口味的……”

话梅糖太酸了，酸出了苏小陌的眼泪，“外婆，对不起，我太胆小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你。外婆我真的好想你啊！想吃你做的白糖糕，想你抱抱我……”

跟外婆告别以后，哭得脑袋都晕晕的，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坐上公交车的时候苏小陌还在擦眼泪，苏小陌习惯性地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苏小陌刚坐下，就看到了小跑着上车的许松阳。

不过大半年没见，苏小陌差点没认出来他，他瘦得快要脱了相，宽大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格外得不合适，一向不喜欢戴帽子的他竟也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

苏小陌看向他的眼神从惊慌到仇恨只不过一秒，而他的眼神却藏了太多苏小陌看不透的东西。

他依旧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仿佛下一秒就会觍着脸给苏小陌要作业，顺带把放在怀里保温的豆浆递给苏小陌，连带着苏小陌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苏小陌这人在乘坐交通工具上有点不灵光，经常坐反，他每天都要在苏小陌耳边说不下十遍，“东边等车，别坐反，东边等车，别坐反……”冬天一过去，他立马就买了一辆自行车，接送苏小陌比上课还要准时，后座也变成了苏小陌的专座。

苏小陌曾坐在单车上无数次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一次比今天更难受，苏小陌感觉难受的快要窒息，她站起来就要下车，可车子已经启动了。

苏小陌决定好了下个路口就下车，她努力深呼吸，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不就是背信弃义的前男友嘛！

视若空气！

可天知道，当车停在下一站的时候，苏小陌站起来都是靠蓄力。

苏小陌刚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师傅，到南山路怎么换乘？”

“前面两站下车，坐 18 路车。”

他大声地复述，“18 路，东边坐车。”然后轻轻地道谢，很快速地下了车。

苏小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南山路，那是苏小陌家。

新上来的是一群学生，好像是组团来烈士陵园的，他们一上来瞬间挤满了整个车厢，每个人都是处于热血中的青年，手里还拿着冻掉牙的冰淇淋和圣代。

苏小陌依旧坐在角落里，忽然一个小女生坐到苏小陌的身旁，递给苏小陌一个雪糕，苏小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她。

“姐姐，敷敷眼睛。”

她拿的是苏小陌喜欢的牌子，还是苏小陌最喜欢的芒果味，苏小陌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看到了站牌下的他，一身黑衣，肩头落了雪，他嘴唇翕动的瞬间，苏小陌打开窗户，就要把雪糕砸过去的时候，车子启动了。

那根雪糕太凉了，凉得苏小陌止不住地流泪，旁边的小姑娘吓得不行，急忙递给苏小陌纸巾，“姐姐，是雪糕太凉了嘛？那别敷了。”

苏小陌固执地拿着雪糕不肯丢。

其实婚礼上的问题，苏小陌听过这辈子最好的回答，那年七夕在游乐场的告白墙上，苏小陌看到过许松阳的回答，他写，“我会在她奶奶只给她堂弟买雪糕的时候，也给她买一支。”

那虽然不是全场最浪漫的回答，可那是苏小陌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回答。

叔叔家生的是男孩，比苏小陌小五个月，家人千疼万宠，苏小陌只有看着的份，其实苏小陌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小时候的不公，他就心疼了好久，一到夏天，见到苏小陌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苏小陌去买雪糕，见不到就给苏小陌发红包，按时按点，家人少给的宠爱，他在双倍的补给苏小陌。

滚烫的眼泪快要将雪糕融化，学生们在一中的站牌下车，雪越来越大，有的男生脱下校服给女生挡雪，苏小陌下意识地回头，可再也没有那个怕苏小陌冻到脚就背苏小陌上下楼的人了。

车子继续开动，苏小陌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入神，过了很久以后苏小陌才意识到，那竟然是苏小陌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

-

再一次挂掉爸爸电话的时候，他扬言再不给他钱，他就要去法院告苏小陌。

十分钟以前，苏小陌刚被苏小陌妈拉黑，因为苏小陌想给她邮寄一箱哈密瓜问了下她的地址，她就以为苏小陌这个拖油瓶又要祸害她，不等苏小陌解释就把苏小陌拉黑。

洗了把脸回到工位上，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二十分，苏小陌拿起 U 形枕，拉开折叠床，刚和衣躺上去，就听到有人大喊，声音怨气冲天，“人呢？苏小陌！你家的狗嚎的劳资高血压都犯了，赶紧跟劳资回家杀狗去！！”

被江河塞进车里的时候，他还威胁苏小陌，“以后每天十点前必须到家，要不然你就试试！”红灯倒计时的时候，他忽然指着显示器上的数字 25 说，“对了，生日快乐啊！”

那一瞬间苏小陌好想哭，父母都不惦记的人，居然还有人惦记着。

回到家的时候，门口放着两袋子的狗粮，还有两个袋子，一个里面装的是苏小陌很喜欢的一位作者的签名版书，另一个袋子里是一个小蛋糕，芒果慕丝，苏小陌的最爱，跟去年一样。

苏小陌掏出手机给江河发了个谢谢，他回了苏小陌一个神/经病。

来年八月的时候，江河升了主管，他请全部门的人吃饭，本来苏小陌不想去的，可想到他替自己喝酒喝到去医院洗胃，苏小陌还是咬咬牙买了一款老贵的袖扣去了。

当苏小陌把礼物递给他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一会儿我也给你个礼物。”

切，又是坏水。

整个晚上，苏小陌的注意力都在菜上，没想到这里的菜这么好吃，旁边的同事立马给苏小陌普及了这个贵的要人命的餐厅，看着盘子里的配菜，苏小陌毫不犹豫地夹起来吃了。

因为太专注于吃了，丝毫没发现江河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西装，也没发现同事们的小声私语。

当苏小陌去露台给同事送包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紫色气球，无数的香槟玫瑰，江河抱着花出来的时候，苏小陌才反应过来。

一向油嘴滑舌的他此刻居然说话都结巴，“那个，苏小陌……我，我承认刚开始是看上了你的姿色，后来发现你这个人才貌双全，跟我共度余生刚刚好。”

江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我家不在这里，可你说喜欢这里，要在这里一辈子，那我就给你一个家。”

“唉，谁让哥命硬呢！没办法，天作之合。”

苏小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苏小陌喜欢的香槟玫瑰，紫色气球，数不清的星星灯，紧张的男主角，后半生的约定，跟苏小陌幻想的求婚场景分毫不差，一切都对了，可一切又不对。

看苏小陌不说话，他继续说，“行，以后遛狗铲屎我都包了。”

江河急了，“苏小陌，成或不成给个准话啊！你要是敢拒绝，你就自费，我刚刚看你吃了很多的牛排……”

面对江河的威胁，苏小陌眼里的雾气慢慢凝聚，“江河，真的很抱歉，我……”

他打断苏小陌说话，“是场景布置得不满意？”

“不，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江河苦笑，“那就是人不对了。”

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苏小陌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对大家说，“苏小陌说今天她请客，大家尽情吃。”

江河转身看着苏小陌说，“苏小陌，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幸亏你今天没答应，要不然你就是恩将仇报了。”

他努力地调节着气氛，语气跟平常下班一样，“行了，走了。”

看着江河落寞离开的背影，苏小陌以为自己会心软，可并没有。

苏小陌骗不了自己，当江河说要给苏小陌一个家的时候，苏小陌脑子里装的是另一个人。

-

江河申请去了分公司，苏小陌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不想回家就想在公司干/他一百年，可没想到第二天领导就把苏小陌打包送去了机场，生怕苏小陌天天加班猝死坏了风水，也坏了他刚刚竖起来的人道主义的牌坊。

“小陌啊！这次出差你就当散心了，反正离你家也很近，忙完了回家住几天，休息好再回来。”

听完语音的苏小陌哭笑不得，碰上这么个好领导是苏小陌三生有幸，知道她状态不对就让她出去散心，而苏小陌的亲生父母将她视作摇钱树和洪水猛兽。

工作异常的轻松，三天就结束了，可忽然接到了墓园的电话，苏小陌匆匆地又赶了回去。

园里的人跟苏小陌解释，应该是前几天下大雨漏水了，苏小陌跟他们沟通如何修整，因为太过于专注，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脚一滑，整个人往后栽去，苏小陌下意识地去抓手边的东西。

抱住墓碑的苏小陌舒了口气，“多谢多谢这位……”苏小陌低头去看这位好心人，却一眼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

手上忽然没了力气，苏小陌整个人摔倒在墓碑前，墓园的人急忙来拉，苏小陌却躲开他的手，什么都不顾爬到墓碑前，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照片。

十几岁的少年，一身的少年气，笑得张狂又肆意。

苏小陌摸上石碑上的照片，一寸一寸地看清楚，是许松阳无疑。

“姑娘，你认识这人？”

“冬天的时候我还见过这个小伙子，他来给自己选墓地，我当他开玩笑的，没想到没几天就……”

苏小陌的世界都塌了，脑袋里只有一句，冬天他来给自己选墓地。

苏小陌跪在地上，看着许松阳明媚的笑容，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

连续站了几次都站不起来，苏小陌强忍哭腔，“麻烦您拉我一把，我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姑娘，你去哪儿？不去看你外婆了？”

苏小陌深呼吸了两下，转过身看着老人，“麻烦您，我一会儿就回来。”

走了没两步，苏小陌实在没力气了，扶着旁边的小柏树，泣不成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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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松阳家就在一中后面的家属院里面，明明上学五分钟的路程，他总要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因为要接苏小陌。

家属院的墙皮已经陈旧，楼道也窄了许多，来过许多次，都是被许松阳挟持来的，他帮苏小陌补习物理，他爸爸还会教苏小陌数学，他妈妈总是会在苏小陌来的时候做苏小陌最喜欢的鱼汤。

上到三楼，对门爷爷家的小泰迪依旧叫得热烈，朱红色的大门上还留着许松阳随手贴上去的贴画，敲了几下门，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门开了。

眼前的许伯伯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动作迟缓，看到苏小陌以后反应了好久，“是小陌来了啊！”

苏小陌忍着情绪点点头，刚要开口，忽然门里冲出来一个人，头发凌乱，不似往日精致，紧紧握着苏小陌的手，“是小陌来了！快进来，阿姨的鱼都已经炖上了，外面挺冷的吧！松阳这个臭小子还不肯起床，小陌，你快去把他喊起来，他听你的话。”

外面的太阳明明晒得人头晕，而且许松阳明明……

江伯伯跟苏小陌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小陌，你快去叫他，我去看看鱼好了没有。”阿姨基本上是把苏小陌推进许松阳的房间的。

苏小陌仿佛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原来贴满他们照片的墙壁，现在取而代之是他跟他女朋友的合照，从盛夏到凛冬，上面还标注着时间地点。

枕头边上放着两只粉红色的大嘴猴玩偶，苏小陌曾经送的半人高的吾皇没了踪影。

书桌上满满登登的擎天柱大黄蜂还在，那都是他的宝贝，他们当年一起在公园画的泥塑娃娃。

只是苏小陌送的笔筒，他们一起种的桔梗花，装满她喜欢的巧克力的糖罐子……都没了。

苏小陌跟他的那张合照也没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在东湖看日出的照片，他当成宝贝一样，冲洗，放大，做了个巨大的相框，由他最爱的宝贝们看守。

角落里的篮球都落了灰，门后面的球衣已经不是苏小陌熟悉的红色了，而是粉色。

红色的球衣是苏小陌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是 13 号，苏小陌的幸运数字，后背还有他们名字的缩写，他当时把这件球衣宝贝得跟什么一样，按他的话来说，每次穿之前都要沐浴焚香。

他收拾得挺干净的，完全地抹去了苏小陌的痕迹，任谁看，这个屋子处处都是他跟他女朋友的甜蜜回忆。

苏小陌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难以下脚，忽然身后的开门声惊醒了苏小陌。

照片上的人出现在了苏小陌的面前。

“你还是来了，坐吧！”

她坐在床上，苏小陌坐在了椅子上。

苏小陌还没开口，她就已经悉数告诉苏小陌了。

“我是蒋苒，毕业后，我们一起经营了一家花店，我愿意嫁给一穷二白的他，可他不愿委屈我，拼命挣钱，当我们有了点积蓄的时候，本来计划冬天订婚的，我们甚至连婚房都看好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他会出车祸……”

她哭得隐忍克制，大颗大颗的泪珠止不住地流，她去翻包，苏小陌却先她一步从抽屉里抽了纸出来递给她。

她愣了一秒说谢谢。

“松阳走后，阿姨就开始生病了，清醒一阵子糊涂一阵子，那段日子，我也想过跟他一死了之，可我不能，他照顾不了叔叔阿姨了，我得替他。”

纸巾用的很快，苏小陌又抽出一张递给她，节哀和安慰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讨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来勾人家的伤心事。

“他走的过于突然，一句话也没留下，可我俩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苏小陌摆摆手，“都过去了不是吗？”

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说什么道歉。

走出房门，阿姨依旧端着那个白瓷盆，看到苏小陌就急忙招呼，“小陌快来喝鱼汤了。”苏小陌看着白瓷盆里的凉水，鼻头一酸。

“松阳还没吃药，药呢？药在哪里？快把药给我，松阳不能不吃药！”

阿姨的情绪忽然激动，蒋苒急忙安抚她，“阿姨，药在卧室，我陪你去拿。”她揽着阿姨进了卧室，苏小陌起身告辞，江伯伯送苏小陌出门，门口的他欲言又止。

“小陌，是松阳这个浑小子对不住你，你不要太伤心了，忘了他好好生活。”

“好。”

“江伯伯，您好好保重身体。”说完这句话，苏小陌扭头快速下楼。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痛苏小陌的眼睛，苏小陌转过身，看着三楼，他们所有人都在告诉苏小陌，许松阳早就不爱苏小陌了，苏小陌苦笑一声。

“许松阳，你这辈子的聪明都用我身上了。”

一直到走的那一天，苏小陌都没再看他一眼。

回去以后苏小陌正常上班，正常生活，门口的狗粮也正常出现，过生日的时候，芒果慕斯蛋糕也正常的出现，可江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

生日那天喝了很多酒，那个慕斯蛋糕太苦了，苦得苏小陌眼泪直流，没办法只能提前回家，跟同事分开没有多久酒劲儿上来了，头晕晕的，苏小陌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看着刚刚下自习的高中生们，带风的单车迅速从苏小陌的身旁掠过，直奔旁边的冰淇淋店。

苏小陌看到一个男生献宝一样的把冰淇淋递给一个女生，女生上了男生单车的后座，害羞地扯住男生的校服，他们在单车上谈天说地，这熟悉的一幕彻底刺痛了苏小陌。

压抑许久的委屈瞬间如山洪崩塌，苏小陌歇斯底里地哭喊，“我没有冰淇淋，他们都有，我没有！”

苏小陌踹掉高跟鞋，“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我等你太久了，你再不来，我就真的回不去了！”

第二天酒一醒，苏小陌就飞回了老家，一秒都等不了了。

苏小陌穿着火红的球衣，背了超大的单肩包，绕路到一中那儿买了臭豆腐，恰逢九月一号，人山人海，在公交车上差点被挤扁，可到终点站的时候只有苏小陌一个。

苏小陌跟看门的大爷打了个招呼，直冲半山腰，看到熟悉的脸庞后席地而坐，把臭豆腐往那一摆。

“吃吧吃吧，臭死你！”

苏小陌掐着腰，“许松阳，你以为收走我的照片和玩偶摆上和蒋苒的东西就能骗得了我？”苏小陌哼了一下，“还嘴硬！”

苏小陌把背包里的东西悉数摆了出来，是保存完好的照片，紫色的泥塑娃娃，笔筒，玻璃糖罐子……最后是那张超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跟眼前的他一模一样，只是旁边多了一个苏小陌，还有室友刚刚寄回来的包裹，苏小陌通通摆到他面前。

从糖罐子里拿了一块巧克力，苏小陌含糊不清地指责他，“别以为你藏到顶楼我就找不到了，也别以为一把密码锁就难得住我，你好歹改改密码啊！一直用我的生日！”

“订婚，开花店，糊弄鬼呢！你花粉过敏，唯独对桔梗不过敏，真当我傻呢！”

苏小陌戳着许松阳的小脸，“哼！你不用骗我，顶楼看过了，我送你的那一株桔梗花已经长满了整个顶楼，你想我就直说。”

“生病的时候痛不痛？算了，你别说，疼死你活该，谁让你不告诉我！”

许松阳生病的事情苏小陌是猜的，听到阿姨说药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叔叔和阿姨工资不低，可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了，沙发也旧得不行，叔叔阿姨穿的衣服还不如几年前，按照阿姨精致的生活，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家里遭了变故，而且冬天苏小陌碰到他的时候，他瘦得不正常，还戴了毛线帽，苏小陌猜那个时候的他是个光头。

苏小陌抚摸着许松阳的脸，“你个大笨蛋，大傻瓜，你知道我最怀念外婆，所以你就把自己葬在我外婆的脚下，替我守护外婆，还想着我来看外婆的时候，你能偷偷见我一面对不对？许松阳，你真的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太阳晒得人眼睛发酸，苏小陌坐在他身旁，从书包里拿出那件火红的球衣，“这些年，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可我唯独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穿的这件球衣。”

十几岁的少年，利落的寸头，火红的球衣，带风的单车……

“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好好生活，这样才不辜负你设得那么大一个局，可当被告白的时候，我居然想着，如果那个人是你，那该有多好啊！哪怕没有紫色气球，没有星星灯，没有香槟玫瑰，只要是你，你都不用开口，我就会点头。”

苏小陌靠在冰冷的照片上，企图找到那个温暖的臂弯，“我室友结婚了，今年有了宝宝，特别特别可爱，是你喜欢的女儿。”

苏小陌偏过头深呼吸，“真的好可惜，差一点我们就是这样的结局了。”

罐子里的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苏小陌就那样靠在许松阳身上，诉说着这几年，最后一颗糖吃完的时候，苏小陌站起来拍拍他的脸。

“许松阳同学，请你酝酿一下怎么哄苏小陌，要不然……”苏小陌攥紧拳头，“别怪苏小陌心狠手辣！”

“一会儿见。”

当冰冷的水漫过苏小陌的头顶，呼吸逐渐困难的时候，苏小陌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许松阳奔苏小陌而来，苏小陌坐在他的单车后座，揪着他的校服，“一会儿先做物理还是先做化学啊？”

“先买冰淇淋。”

“可是作业很多。”

“那就买一个球的。”

“好吧！你慢点，慢点！”

“抱紧了！咱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得趁热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