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嬛再睁开眼时,正是及笄前夜。
用上好的牛奶汁子沐浴后,她双手合十,焚香祷告。
门外异响。
她悄声过去。
“诗诗听话,马上你就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
李嬛噤声,顺着门缝看向神色温婉的庶母。
此时她正低着头替庶妹改喜服。
原来她早就想好踩着李嬛的尸体把李诗诗嫁进东宫。
可谁让她贪心不足呢!
为了羞辱李嬛死去的亲娘,将她卖进青楼。
她以为李嬛会就此发烂发臭,可她不会想到进青楼的当晚李嬛就被真太子捡回了府里。
而李诗诗费尽心思嫁的,不过是只狸猫。
更可笑的是,这狸猫还很快就被戳穿了身份。
-
“娘,你不懂。”
这是李诗诗的声音。
少女的声音带着稚嫩的急促:
“我不想。娘,我不想。”
她摆着手,焦急地抓住庶母的衣摆:
“让李嬛去,让她去!这毕竟是属于那个贱/人的东西——”
听见这话李嬛下意识站起身扒住门缝。
“你发什么疯,我筹谋这么多年,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这可和前世不同。
她前世可是最想成为太子妃的。
莫非?
果然,再回过神时,庶妹已捂着被庶母扇肿了的半边脸颊,匆匆进了祠堂。
隔着窗子,烛光映出她的倩影。
她褪去小衣的时候,李嬛转身叫来心腹,差他带回了李诗诗想要的人。
那个此时身负重伤的,真太子。
第二天是李嬛及笄的日子。
仪式顺利,庶母满脸欣喜地叫李嬛进入李家祠堂偏殿,去祭拜早逝的生母。
李嬛知道那里弥漫迷药,又知晓了李诗诗的心思。
作为嫡姐,也该圆妹妹个美梦。
所以进入偏殿之前,李嬛特意推开主祠的门缝,将那真太子混在数十个乞丐中放进了祠堂。
当年李嬛母亲保护圣驾有功,特此殊荣予女,许李氏嫡女李嬛于及笄礼成后嫁进东宫。
掐算着时间,李嬛换上闺房的那件喜服,而后对镜重新梳妆。
不消片刻。
嘴最碎的侯府夫人便带着幼子来了李府,假装给李嬛赠礼时“不小心”撞开了李家祠堂的门。
此时门内风光正好。
李诗诗的衣衫挂在祖宗排位之上。
数十个臭气熏天的乞丐将女孩围在了中间——
而此刻,祠堂内唯一的女儿家满目疮痍。
那真太子伤口渗血,正被李诗诗狠狠拽住。
见有光亮照进来,她羞愤地抱住真太子的脖颈:
“哥哥,你娶我吧!”
门里门外,满是哗然。
自容貌初定,外人便再未见过李家姐妹的真颜——
这是庶母的好算盘。
于是她找那碎嘴夫人过来帮忙时也三缄其口,只说把祠堂内赤裸的女子送进尼姑庵便好。
上一世李嬛也是在假意被送进尼姑庵后,才被卖进青楼。
荒唐闹剧一场。
“老爷不在家,我定要替他好好正一正家风。”
“小姐便进尼姑庵自省去吧!”
庶母正发威风时,李嬛盖着红色薄头纱款款走出来。
“妹妹是怎么了?”
她呆滞又僵硬地回过头,对上薄纱后双眸,而后双膝一软,竟是要倒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嬛捂唇一笑:
“不然,我该在哪里呢?”
“太子身弱,圣上怜惜李府没有男丁,下旨许我乘坐凤辇入东宫——如今凤辇已在李府之外,我不自己走出去,难道要等妹妹背我么?”
李嬛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地往祠堂内看。
“不过,妹妹呢?”
庶母的脸色瞬间煞白。
两腮骨处的胭脂像是唱大戏般滑稽。
“你/妹妹——会去尼姑庵,为太子和太子妃祈福。”
话音未落,庶母便半推着李嬛出了李府的门。
李嬛乘上凤辇,回头一望,她已然瘫软倒下。
这便受不住了吗?
好庶母,好妹妹。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
凤辇很稳,百姓一路庆贺。
人声鼎沸的时候,李嬛却平白想起前世。
那个流落在外的真太子霍云登基之时,也是这样欢腾的景象。
登基当天,李嬛随他去了军营。
在那里,见到了沦为军妓的李诗诗。
彼时她正满脸麻木地在大头兵身下承欢。
李诗诗看到来人的瞬间,便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身上的男人。
而后冲到李嬛身边咬住了她的脖颈。
李诗诗被霍云大力拂开。
彼时,李嬛腹中正怀着霍云的亲生骨肉。
李诗诗看到了李嬛身上的凤冠霞帔,看到了霍云小心翼翼地保护和宠爱。
李诗诗以为,李嬛是有那样坎坷的身世才获得霍云的青睐。
可她不知道霍云其实……
李嬛压下了唇边的弧度。
这样的男子……还请妹妹也能笑纳。
-
凤辇步入东宫之前,李嬛头上的薄纱被换成了金线密织的厚重喜帕。
教习嬷嬷说这是恩赐,李嬛笑着配合。
手中的金锭子悄悄塞过去。
便听得她低声嘱咐:
“太子身弱,若实在不能圆房,李妃便……也没什么羞的。”
“若能一举得男,还怕地位不稳吗?”
李嬛道谢后,便推门进入了主殿。
转瞬间天旋地转,李嬛被狠狠地压在挂着红花的门上。
鼻腔充斥血腥气息,怔愣之间。
一只有力的手利落地抓住李嬛宽大的喜服,语气玩味:
“嬛嬛——”
“就在这里,就在他面前,刺不刺激?”
李嬛倏地瞪大了双眼。
这双手,这副嗓子。
前世——
无数次穿越她的发丝,无数次在她耳边哑声试探。
她认得!
是霍云。
见李嬛惊慌,霍云勾了勾唇角,另一只手掐紧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榻上被五花大绑的“假太子。”
“你以为嫁给我弟弟,你就能逃开了吗?”
她跌跌撞撞冲过去,拉开蒙在“假太子”脸上的布巾。
布巾下双瞳仁剪秋水,正是李嬛的青梅竹马,霍霄。
李嬛不敢动。
双手紧握成拳,直到发麻。
霍霄看着李嬛,有泪盈满眼眶,也有她看不懂的情愫。
二人双目对视的一瞬间,更点燃了霍云那疯子的怒火。
霍云眯起眼,烛光下,丹凤狭眸像堆着细亮的水晶:
“瞧瞧我们嬛嬛的眼神,是想咬死本王吗?”
“就像当街发疯的狗一样,一口咬在美人脖颈——”
他那双眸里写着李嬛不愿看懂的暗示。
可话又说得那样明白。
李嬛勾唇冷笑,眉眼拢起。
重重推开他后,大跨步凑到霍霄身前。
拽开桎梏的麻绳后,李嬛双手紧紧握拳,抬起眸对了上去:
“不管你是何人,现下本宫要与太子殿下洞房了。”
“你若不出去,玉蛟自会亲自请你。”
皇帝赏给母亲的,岂是一纸婚约和特权那样简单。
如此多年,母亲就那样站在他心尖尖上,哪怕已嫁与他人,依然要好好护着。
玉蛟,便是母亲留的精锐。
怕是全朝上下,再找不出这样一支亲兵。
前世李嬛不愿与李诗诗兵戎相见,直到死,也没请出玉蛟。
如今,见着两世猖狂的男人满目忌惮地退了出去,李嬛长长松了口气。
思绪翻转之间,李嬛听见身后清朗一声笑。
“孤这样没用,大婚之夜,还要夫人保护。”
李嬛不由想起前世定情,竟已是沧海桑田。
大周习俗,皇子幼时出宫历练,能治理一方者,才有资格回到京兆之内。
儿时,霍霄的封地远在极远苦寒之地。
李嬛与父母一同驻守边疆,二人可算得上一同长大。
西北偏远,风沙极大。
那年他十五,独自一人进了大漠深处,带回来一串狼牙——
那是头狼的利齿。
李嬛下意识探到胸口,如今那颗狼牙她仍贴身戴着。
两世未见,霍霄脸上并无叫妻子看笑话了的窘迫,反而珍而重之地走近。
打横抱起后,将李嬛置于榻上。
那双璀璨的琉璃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嬛儿,午夜梦回,有人说我前世叫你受了委屈。”
“往后我定好好待你,叫你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姑娘——”
李嬛看他,他眸光中的情绪不似作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嬛蓦地一笑:
“也不知是谁教导的太子爷,变得好生油嘴滑舌。”
他抬手将李嬛纳入怀中。
“嬛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李嬛感受到男人炙热胸膛传来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年少的旧梦。
蓦地,她又睁开双眸。
她与霍霄的婚约自小而定。
终于二字过于沉重,莫非——
可这次霍霄没给她犹疑的机会,高大的身躯瞬间覆了上来。
细密地吻落下。
衣衫落地,他看到李嬛颈间的狼牙时,眼神越发红,动作也越发不收敛。
“霍霄,你慢、别……”
他似乎是听不见,年少时的温柔都像假象。
李嬛悄悄眯缝眼看他,却见霍霄的凤眸敛着一泓浅湾,深处是一片潮红。
“嬛儿,春宵苦短——”
-
李嬛睁眼时,便撞入一双如泼墨般的眸子。
被这样炙热的眼睛炙烤着,她只觉得全身说不出的羞涩发烫。
见霍霄已经换好外袍,李嬛连忙坐直身子。
“殿下怎的不唤我,若是迟了请安,我这太子妃也不必当了。”
这时,李嬛才顺着视线看清了霍霄的装束。
暗红色五爪蟒袍,风华与昨日大婚的喜服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俯身亲了亲李嬛:
“再睡会,我自己去敬茶。”
李嬛像看傻子一般抬头睨他。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连寻常富贵人家的儿媳都要晨昏定省,更何况九五之尊。
霍霄的生母早亡,父亲却还坐在那龙椅之上呢!
见李嬛目光诧异,他抬手放下了寝阁之内悬挂的数帷玉色绡纱,将大亮的天光挡落:
“昨日我一时不察,嬛儿。”
“有我在,往后不会有人再能伤你分毫。”
他的指尖停留在李嬛略有肿胀的膝盖,轻轻揉了揉,笑容掩也掩不住:
“是孤昨夜太过放纵,伤了太子妃的身子。”
“孤会向父皇解释清楚——”
他在李嬛额间留下一个吻,转身向外:
“嬛儿,往后你不必跪谁,就连父皇也是。”
李嬛的身体倏地僵硬。
帷幔之外,一尊金纹梅花鼎向外弥漫烟雾,氤氲着淡淡香气。
自前世母亲去世以来,两世为人,她再没听过有人许如此承诺。
霍云多疑暴戾,跟在他身边如刀尖跳舞,稍有不慎便血肉模糊。
世人都说他重欲重色,身边环肥燕瘦,可只有李嬛知道他的喜好。
世人也说太子霍霄身体羸弱,怕是难有子嗣。
可昨夜他伏在她身上直到天光大亮,可见传言不真。
巨大的疲惫涌上心头,浑身酸痛难耐,李嬛却想起前世。
李诗诗沦为军妓,可前世却不曾听说霍霄的去处。
霍云登基后,数方势力皆虎视眈眈地盯着后位,李嬛却安坐皇后宝座,甚至还怀上了嫡子。
如今想来,怕是有一方势力暗中护着她。
李嬛的瞳孔倏地瞪大。
霍霄心思细腻,能力出众,却一直扮猪吃虎,怕是另有隐情——
况且她与霍霄青梅竹马,旁人不识,他大婚之夜必定认得。
那他前世为何没有直接发难?
疑窦丛生。
此番下来,这宫围内外之事,更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李嬛捏着掌心。
既是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定要守好该守的,拿好该拿的。
霍云这一世提早出现,她也该做点什么,报一报前世的恩。
良久,李嬛易容成了个公子,随着玉蛟出了东宫,直奔千媚坊。
老鸨见玉蛟腰间的玉牌,连忙谄媚地迎上来。
“公子稍等,随奴家过来。”
“包厢内看得清楼下的花魁,又安静雅致,奴家替小公子寻几个美人弹琴唱歌,保证公子欣喜。”
女人的眸光在李嬛喉间滞了一瞬,见人没接话茬,连忙闭口。
见她安静下来,李嬛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压低了嗓音开口,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
“千媚坊的花魁今日竞拍,放在了白日?”
老鸨笑笑,连忙接上话:
“小公子来得巧,特殊之人,自然要有特殊的拍法儿。”
“官家小姐哪能入了夜呢——”
李嬛点了头。
被引入曲曲折折的石子小路,上了二层阁楼。
随侍的玉蛟立在身后。
前世便是眼前的女人,搓磨她,调教她。
将她扔进男人窝子,又叫她不动声色地勾着那群男人,完好无损地退出来。
那般折磨与培训,当真是寻常女子活不下来的。
前世能成花魁,当真要感谢这个女人。
不过来日方长。
李嬛见她如今的谄媚模样,想来庶妹自是已经被调教好了。
“……”
出现在包间内时,楼下官家公子歌酒正酣。
千媚坊与旁的青楼都不同,这儿讲究一个雅致分寸。
在客人面前,这里的姑娘不媚俗,有尊严。
大胆又带劲儿。
千媚坊总共上下三层,三面环绕,楼下空地中搭着个一层半高的舞台。
此时,台上的舞姬们正裙裾飞扬,身后有四五面宽屏隔开,乐姬们半点不抢风头,各种乐器比人还耀眼。
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这台子远不如前世华贵典雅,看样子李诗诗,不那么让鸨妈妈满意。
当时李嬛竞拍前半月便搭起了舞台,金丝祥云,梨花木雕,说不出的高贵雅致。
如今急匆匆地将李诗诗卖了,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千媚坊主人。
李嬛朝着大殿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歌台舞榭之上。
那儿有个乐姬,容貌出众,精致潋滟,眼眸却是不甘与失落。
这人李嬛认识,叫图兰。
前世李嬛抢了她的花魁,她自是恨之入骨。
可最后也是她,将毕生钱财尽数交付:
“带着滚吧,别丢了我们千媚坊的脸。”
“好好当你的皇后去,再也别想起我们这帮烂人。”
李嬛鼻尖酸涩。
却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
这时,一个绿羽宫装的女子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翩跹袅娜的步伐带着几丝轻拂。
像是平日里端庄大方的大小姐,突然含了春,带着碧水般的脉脉风情。
转过身来,前襟竟是薄纱,关键之处都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李嬛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下品。
媚俗到了极致,半片阴阳,怎如琵琶遮面蛊惑人心。
李嬛前世出场,身上肌肤半片不露,只一截脚腕晃了一下,便千金难换。
只见李诗诗翻转长袖,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酥胸随着婀娜的舞姿晃动,不盈一握的腰身,折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走近一看,她身上除了披着两条长长的舞袖,竟然近乎全露。
一身的绿色薄纱原来全是彩绘而出。
令人血脉偾张。
这样放浪形骸的花魁并不难见,公子们在台下随意的举着牌子。
倒像是失望偏多。
到底是千媚坊的人儿,冲着背后的主子,价格也奔向千金。
李嬛俯首耳语,那玉蛟轻轻点头,向前一步。
语调瞬间从俯首听命的下属变成纨绔浪荡子:
“我出一千零一金,买绿裳身后那乐姬。”
图兰蓦地抬起头。
台上的李诗诗瞬间变了脸色。
“公子何意?”
李嬛笑笑,再没出声。
这样一打岔,李诗诗的价格止步于此。
李嬛功成身退。
老鸨自是知道,像李诗诗这般货色,能到千金都是上天垂怜。
若不是她在她身体上动了心思,连千金也难。
一夜拍出两个花魁,她笑得嘴都合不上,怎会再来发难?
李嬛扬扬手,转身回了东宫。
“你把图兰送到东郊别院,瞒严实了。”
-
李嬛回东宫时,霍霄正怔怔地站在院前的树下。
发黑如墨,眸如曜石。
早上的暗红色朝服已被他换下来,常服衬得他的身材更为修长,风流俊雅,温柔内敛。
他看向李嬛,大步过来将人抱起,手指不老实地揉捏她腰间:
“孤心疼夫人昨日太过劳累,却不承想夫人如此生龙活虎。”
“为夫今晚定再努力几分。”
李嬛羞红了脸。
自是两世为人,却也没见谁这般猴急放荡的,连口中的话都带了几分结巴:
“霍霄,父皇跟你说什么了,他可有为难你?”
“现在朝堂上,有没有异动。”
霍霄却不给李嬛机会。
他一手托住她的下巴,神色暧昧,声音带着一丝嘶哑:
“暂时还没有,但我估计快了。”
他随声答一句,唇线沿着李嬛的耳珠蜿蜒而过。
东宫里的人尽数撤了出去。
院子里就剩他们二人。
他打横抱起李嬛,“昨夜闯进来那人,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
李嬛心里明知真相,却还是意外。
前世霍云可是将霍霄一棍子打死,说他血脉不纯,直接便废了太子之位。
原来是双生子。
皇家当真狠心。
那一双泼了墨的凤眸沉笃,瞳仁清清闪着光亮,落在了李嬛身上。
“父皇会认他吗?”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他把李嬛放在榻上,抬起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她的面庞。
“难说。”
李嬛思忖之间,却被攻城略地。
“不安全。”
“哪里不、唔……”
“你若给他生下个皇孙,为夫便安全了。”
入夜,李嬛抬起指腹点在霍霄的人中。
不过一会儿,霍霄的气息便更沉稳几分。
李嬛换了一席黑色锦袍。
东宫里,霍霄的侍卫也沉沉睡去。
这药不动声色,时间不多,李嬛连忙顺着小路出宫去。
东郊别院。
此时图兰已经睡下,见李嬛推门而入,忙睁开了眼。
那双眼璀璨如水,是动人心魄的清媚。
“图兰给少主请安。”
李嬛上前,抓住了她的腕子。
起身时,她的眼睛也落在李嬛喉间一瞬。
“不知小姐买下我一个风尘女子,又这样好吃好喝地养着我,究竟为何。”
“是喜好女子吗?”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前世见惯了她的嚣张跋扈的头牌样子,如今情景再现,倒让李嬛觉得心安。
她那时暗中护着李嬛,多少次救李嬛于水火,嘴上却半分情面也不留,日日将李嬛骂得狗血喷头。
李嬛和她出了名地不对付,可也是她把所有积蓄交付。
后来霍云的贵妃知晓李嬛底细,为了扳倒李嬛,而扣押了图兰。
图兰熬过了慎刑司七十二道私刑,竟然连半分李嬛的不是也没说出来。
回忆涌上心头,李嬛说不出话。
唇瓣翕动了几瞬,然后快速将怀中的银票塞进她手里。
“图兰,若给你个千媚坊,你能经营得好吗?”
她抬眸,水光粼粼地望着李嬛。
良久,双膝重重地跪下去。
“图兰有信心,定不负主子所托。”
李嬛没接她的话,只抬了抬手。
“但要快,半个月内,未见春要开张。”
直到李嬛出去,她仍然跪伏在原地。
前世沦落风尘非她所愿,但李嬛知道她有柔软的心。
未见春有大用处。
交给她,安心。
-
推开门,寝房内空气飘着甜香气息。
那是李嬛幼时最喜欢的一种熏香。
她睡眠清浅,也唯有这般甜味能哄她入睡。
归来之时,霍霄仍在榻上睡着。
李嬛和衣躺在他身边,指尖滑过他脸颊的轮廓。
不知是梦到什么,霍霄的眉梢眼角盛满了暖意。
真好。
手指停在他下颌时,他的长睫突然抖了抖。
李嬛下意识僵在原处。
见没有动作,他偷偷眯起眼,被李嬛逮了个正着。
李嬛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霍霄的俊脸:
“殿下怪有情致的,还能陪着臣妾演戏。”
他倏地凑近,薄唇轻点在李嬛胸前的狼牙处。
将那狼牙舔舐得晶亮,而后抬眸。
“嬛儿,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李嬛怔怔地看着霍霄的眼睛,嘴角抬了抬:
“那殿下是否有话跟臣妾说呢!”
唇瞬间被堵住。
他的语气又轻又急:
“这枚狼牙,这个人,我寻觅了两世才得。”
“嬛儿——”
他的声音缱绻多情,眼眸含着一湾春水。
李嬛知道他想她也能和盘托出。
但还不到时候。
“过些日子,臣妾带殿下去个地方。”
霍霄的身躯顿了顿。
李嬛任由他抱住腰身,床幔落下,挡去了一室春色。
-
如今霍霄已然向她露了底,他既是重生而来,如此尽在掌握的模样也叫李嬛安心几分。
李嬛撑着下巴,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的脚托起穿进绣鞋内,穿好后还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拍了拍。
李嬛突然开口:
“我这个做弟妹的,想送哥哥一个礼物。”
霍霄饶有兴致地抬眉。
待说完,他狠狠劲儿在李嬛耳尖咬了一口。
“话肯定带到,但夫人是否要向为夫解释一下,这未见春又是何处啊?”
他心里分明有数。
李嬛含羞带怯,连忙从他身侧穿过去。
只听见身后清朗一声笑。
登徒子!
李嬛啐了一口,赶忙着向外去。
李嬛和霍霄在雅间入座时,好戏已经开场。
在一声舞乐中,六个领舞者身上俱是统一的金缕丝线衣。
她们安静的微笑,像是完美无瑕的工艺品,被十八个半面妆的舞姬抬出。
一个个轻盈的身体缓缓站在半面妆舞托起的手上灵动时,惊艳绝伦,都无法形容她们的舞姿。
因为,这六个女子自始至终没有落过地:
无论是腾飞,跳跃,转身,变腰,她们的娇美的赤足,都稳稳地站在那些伴舞人的手心上。
轻盈纤韧的身体,美到不可言喻的曲线娇娆,带着生命的舞动,转换着极尽挑逗之姿让荷池中的所有人仿佛感到血脉喷张的律动。
下面被霍霄暗中请来的大臣官宦,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个个看得如痴如醉。
音乐越来越快,鼓点也随着变得更为细密。
终于,那六个女子赤足点地,瞬时引起一阵阵的惊呼。
二十四个女子极快地舞动着,动作如梦似幻,胜雪的肤容都在那透明的金缕丝线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亭台楼榭中,多少双一眨不眨的眼睛狠狠地扎向那六个美人儿,在座各位无不激动,恨不得上前将美人纳入怀中。
“嘶啦——”
布帛断裂的一声响,一位半面妆的舞姬瞬间跌落原地。
众人本能地循着声音一瞧,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见那女子的衣衫已被裂成两半,
那一粒天然的胭脂痣瞬时跳进了众人的眼睛——
突生的意外,疯狂的舞动被迫中止。
李嬛以为图兰会发火。
这是未见春第一次开张,如此情景,不是狠狠打了她这个明面上的主人的脸。
所有的人眼光都落在那个半面妆的女子身上。
图兰笑盈盈地走出来,脸上俱是寒意。
大家的目光都在两女子之间转换,李嬛却撑着下巴看向同样坐在雅间的霍云。
这到底是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
那日祠堂里,李诗诗拿了霍云代表身份的琢玉牌。
那分明是主母才能拿到的身份凭证。
看来李诗诗凭空提着个狗脑子,以为自己重生便是占尽先机,那琢玉牌到现在也没用明白。
只见李诗诗身着一件鹅黄色紧身雪纺,双手半托起玉兔,无助地跪在地上。
惶然地,不知所措地想避开众人的目光。
她瑟瑟发抖时,图兰出来道歉:
“客官莫气,这小蹄/子影响了众人的兴致,我定不饶她!”
众说纷纭间,图兰一笑:
“这小蹄/子失了体面,就免费送给楼下的看官。”
她倾下身,拽起那半面面具向舞台之下丢去。
欢呼雀跃间,精美的五官完全暴露。
一对眼睛似水含烟,泫然欲泣,更添风情。
是李诗诗。
在她站起身的瞬间,琢玉牌抖落在地。
那雅间的门倏地打开,霍云的贴身暗卫不过一秒就夹住了扔下去的,半面面具。
她摇尾乞怜的样子已经没了半点官家小姐的端庄和气质。
不知怎的被调教成如此模样,李嬛面上叹了叹气,心里却是快意。
此时图兰突然开了口:
“既然如此,那她便归了这家公子。”
她一抬手,微微俯身:
“未见春的魅主是凭未见春发放的凭证可来消遣的,魅主们一日只接待十位客官,为了弥补各位看官的损失,在座各位都会有机会换取凭证——”
“有机会”,这三个字用得极妙。
寻常富家公子也拿不出如此多的钱财来换取凭证,狼多肉少,这自然能起到吸引客人的作用。
“娘子找了个妙人。”
李嬛挑了挑眉看向霍霄,他口中夸着图兰,含情的眸却全然放在李嬛身上。
“一会儿带你去看戏。”
他揽着李嬛,一下一地把玩锥帽下的发丝。
指尖缠绕时,李嬛蓦地开口:
“霍霄。”
“你父皇不在宫里,对吗?”
李嬛没有错过他赫然瞪大的双眸。
-
像霍云这般谨慎狠戾的人,盘问秘密自然不会选在陌生的地盘。
他或许以为旁人对他的谋划棋盘全然不知,可他错了。
李嬛是大周第一皇商之女和状元郎的女儿,怎会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愚蠢。
不过是男人过度自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罢了。
蠢。
翻身上马,李嬛轻叱一声,示意霍霄赶紧跟上。
霍云是个聪明人。
皇宫坐南朝北,依山傍水。
他设的死牢就在蜿蜒的河流上游。
若他的私兵暴露,第一时间便会截断皇宫的水源。
同生共死。
前世便是如此。
他怨恨皇帝只因天象便把他送至农庄,若不是他的母妃偷偷去看他,他断然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份。
霍霄十岁便通晓天文地理,骑射俱佳。
而他十岁还在田野里耕作拉犁,要同野狗夺食。
他觉得不甘心!
众人都说太子能力出众,是千里挑一的明君。
可他霍云也不差,他五年便学了霍霄十年的课业和谋划。
他以为证明了自己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可他捧着母妃的腰牌进宫时,却被一声“野种”砸伤了心。
龙雕花的镇纸砸在他身上,也砸碎了最后一丝父子真情。
他恨李嬛的母亲夺走了皇帝所有的宠爱,也连带着对李嬛良多忿恨。
所以他前世把李嬛禁锢在身边的同时,策划了谋反。
李嬛咬着牙。
他身世可怜不假。
可他不该拿她做祭品。
霍云请高人在死牢之外步了阵。
前世李嬛为了破此阵法,将自己调制的熏香推进霍云耳蜗深处。
饶是他不喜欢李嬛,可那人却得他宠爱。
他的心尖宠与他耳鬓厮磨,他怎会拒绝。
见着霍霄愈发吃惊的眸,李嬛哑然失笑。
没说几个字,她便笑着引霍霄入内。
不远处的山上,有李嬛重生之日便派人来修葺的秘洞。
李嬛拽着玉蛟和霍霄隐进去,正好听得到死牢内审讯的声音。
这个方向视野极佳。
李诗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连她打湿的发丝都完全暴露在视线中。
“说,谁是你的主子。”
“究竟是谁派你来?”
李嬛没想到,倒是霍云亲自来了。
他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李诗诗。
有力而坚硬的手紧紧锁住她的下颌。
身前身后两个暗卫强行架住她,再次狠狠按实在刑具上,狠了劲儿地摩擦。
鲜血混着汗液不停地从腿根处滴滴落下。
“我是为了你而来,哥哥——”
她噙着泪,痛意叫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
霍云瞪大了眼睛,转瞬间便已经恢复如常。
声音倏地变得阴恻恻:
“你说,那我以后会怎样。”
李诗诗似乎兴奋着。
“金銮之上,九五之尊。”
“哥哥,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我定都能办好,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
女孩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娇怜:
“妾随皇上……”
霍云倏地凑近李诗诗耳侧,唇瓣翕动,声音渐弱。
李嬛却看得出他的口型:
“当军妓的滋味,是不是比当花魁好多了?”
“!”
李嬛知道。
看来一切安排,都是值得。
李嬛转身睨了一眼玉蛟,而后对着霍霄笑了笑:
“山顶风景如画,去逛逛?”
霍霄抿着唇,满目怜惜地望向她。
良久,他牵起了李嬛的手。
另一只手在身后摇了摇,一瞬间,死牢四处的炸药石迸溅。
此处的私兵和霍云培养的死士,全部湮灭在天地之间。
山下浓烟滚滚,李嬛坐在山顶最高的树下,撑着下巴看下去。
“太子殿下,您觉得这烟花好看吗?”
霍霄的面色稍敛,如今他再温柔也笑不出来。
“嬛儿,你想做什么。”
李嬛没接话。
反而是将手摊出去,微风穿过指尖,阳光为泛着粉红的指甲镀上一层亮光。
“我腹中之子,是你的对吗?”
霍霄思忖片刻,稍稍放开李嬛、
他的眸光落在李嬛眉宇之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
“我的嬛儿是何时知晓?”
我不接话,又扔了一句:
“你的私兵,能交予我对吗?”
霍霄的神思瞬时肃穆,敛收了素日的温顺:
“除我本人亲到,能调动所有死士的兵符就在你脖颈之间。”
李嬛心下了然,转身向山下去。
找到玉蛟后,李嬛自然凭记忆去东宫深处寻觅了太子的私兵。
那些人不认太子妃,自然也不认李嬛。
原来是舍近求远,不承想那狼牙两世都挂在她身上。
李嬛的步子轻快急切,却听见身后霍霄连忙跟了上来:
“嬛儿,你不好奇我为何没能娶你吗?”
李嬛的脚步顿了顿,却还是向前:
“殿下快跟上吧,后面的事还多。”
-
皇家陵墓。
戴着玉佩进入陵寝时,守墓人已恭候在外。
李嬛随手按开墓门,石门缓缓上升,露出七尺高的缝隙。
地面上铺着一层水印,在月光下盈盈发亮。
李嬛倾尽全力不断搜寻脑中残存的记忆。
指尖飞舞,在八卦阵处抓过霍霄的手咬破。
他一声没吭,任其动作。
血滴落下的瞬间,最后一道门缓缓打开。
但门后仍是墙壁。
“太子妃,这是断龙石。石块通体重三千斤,而机关在帝陵深处,非人力能打开。”
“按下石头后,想从内里完整的走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嬛的眸中分泌着一层水意。
果然还是来晚了吗?
两世,都救不下娘亲是吗?
一股说不出冷意缠绕在李嬛心头,她几乎是开口吼道:
“用火石把半边石块炸开!”
“剩下半边冷热交替,我定要打开此墓!违者,斩立决。”
霍霄的死士和穿着暗紫色紧身衣的龙卫都在我身后。
李嬛一瞬不瞬地盯着行动的人群,直至眼底血丝遍布。
直到第三天,清晨的阳光刺破苍茫的山地,断龙石的顶端,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从上方裂开的壁面上掉落。
紧接着,像是岩石拉锯时发出的厮磨声,一阵声响。
面前的断龙石蓦地如巨人一般倾倒下来。
玉蛟率先冲了进去,李嬛紧随其后。
剩下的龙卫与死士自动留守在外面。
李嬛和霍霄走近,面前的一道门雕刻着帝王的图腾。
李嬛倏然推开,只见皇帝身着明黄色帝王朝服,将她的娘亲紧紧抱在怀中。
他脸朝向内,像是亲吻着她的发髻。
李嬛的母亲,一身大红凤凰吉袍,一头青丝分毫不乱,发际上还插着九尾凤凰玉簪。
李嬛颤抖着将手停留在帝王动脉之处,另一只手探向母亲。
皇帝死于母亲之后。
可他左手手腕处的伤口和母亲唇角的血迹无不昭示着,最后他是想母亲活下来的。
李嬛压下巨大的悲恸,抬手摸到了母亲脖子上挂着的暖血玉,心中涩然难当。
这暖血玉是皇后的象征,可别人不知的是,这也是大周玉龙军的兵符。
霍霄凉薄地笑,笑着掉了泪:
“父皇所有的爱,都给了嬛儿的母亲。”
“这玉我求了父皇多年,求他赐给母后,可他从不曾松口。”
他抬手替李嬛将发丝挽到耳后:
“这暖血玉,与嬛儿有缘。”
李嬛另一只手轻轻一拽,皇帝手上的玉玺也被我拿在了手中。
抬眸的瞬间,李嬛撞进一双流光溢彩的眸。
“嬛儿想要这江山吗?”
“我都给你。”
闻言,李嬛婉转一笑。
“许久不曾上朝了吧,殿下。”
李嬛拉过他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及他温润的皮肤。
“我们一起去。”
-
金銮殿上,文武官员各站在一边垂首。
待李嬛穿着朝服走进大殿时,便有细细密密的讨论声。
李嬛似笑非笑,从正中阔步向前。
转首便坐在了龙椅下方的太子之位上。
众人哗然。
那文丞相瞬间站起身,拱手质问:
“太子妃此举,怕是不合规矩。”
李嬛已有万全的准备,唯有四朝重臣的文家是金銮之上最大的变数。
他们文家还想出个皇后,好把控大周的命脉呢!
可她不怕——
李嬛没立刻接话,良久才笑着走上前几步。
声线柔和,不带一点攻击性地悠悠笑道:
“我知道。”
“但我还有更不合体统的事情要讲。”
那文丞相有恃无恐,冷笑:
“金銮之上,怎有女人说了算的道理。”
李嬛畅然笑了几声,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本就高挑的身量加上脚下特制的鹿皮靴,让她得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早已佝偻的身躯。
冷冽的眸光让文丞相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他依旧没有放松。
“是没有女人说了算的道理,但有女帝说了算的道理。”
他瞪大了双眸:
“谋朝篡位,齐心当诛!”
那文丞相以为会众人拥护,可他没想到,满殿大臣都屏息垂首。
倒是将军站出列来:
“文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不若当机立断,判处文家一门斩立决!”
霍霄站在李嬛身后,替她打了打扇子。
李嬛一抬手,声音凛冽, 剑花直指文丞相首级:
“文相,你给文家死卫传信号,是想让他们血洗皇宫吗?”
此言一出, 起伏呼斩之声瞬间静止。
金銮殿上几乎所有大臣都经历过宫变。
武将们尚好, 按兵不动, 文臣则大乱, 有几个胆小的本能地朝着大殿的两旁的小门撤去,却发现大殿侧门已经由外锁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闯进了大殿之中。
金銮殿的殿门重重地锁上。
银光闪闪中,只听得一声惨叫。
文相和文家的门生应声倒下, 血溅三尺, 周围的大臣抱头鼠窜。
金銮殿更是乱成一锅粥,黑衣人如鬼魅般地穿梭在各自逃窜的文臣中。
不过一刻钟, 文家的所有信徒便被彻底清理掉。
李嬛托腮一动不动坐在高台之上,浅笑含眸看着台下的杀戮, 深沉的眸子好比浩瀚星辰,璀璨夺目。
而霍霄满目温柔的站在她身后, 替李嬛拂去了龙椅上的浮灰。
“先皇有旨,能平文家叛乱者,登临皇位。”
“方才文相说我不堪大用, 我只问一句——”
声音渗了内力,余音缠绕雕龙画凤之间:
“我为帝,何人不服?”
台下众人本就大部分被李嬛拿了把柄,此言一出,大殿之下齐刷刷跪下大片的大臣,齐声大喊:
“诚请女皇即日登基!”
“诚请女皇即日登基!”
“诚请女皇即日登基!”
“……”
甚至连客套推辞的话也没有, 李嬛宛如踏云一般, 优雅从容大步走向高台的中央。
衣袍朝后一掀那紫色的朝服便如水似流泻在金龙椅上铺呈开来, 凤眸闪动着寒润光华,君临天下之势在这一瞬全数写尽。
金銮之下,大殿内外,响起道道回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嬛眸中一片慑人光彩,一声落地:
“众卿平身!”
李嬛缓缓抬起唇角,笑达眼底。
右手微抬, 手中握着代表帝王象征的玉玺赫然出现在大臣眼前。
无限华贵雍容。
她终于不是被豢养在深宫的小雀儿——
两世筹谋, 蓄意寻法重生,终得圆满。
这社稷江山崩覆了吗?
不,它只会因她而澎湃。
后记
大周六十七年,李嬛登基为女皇, 改国号为武, 封前太子霍霄为皇夫,追封李氏及先太子生母同为太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