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杨帆 周琴

“那个时候暂停营业半年我们都过来了，我相信我们肯定能再次克服难关。”这是成都一位影院普通员工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的肺腑之言。

2022年春节档，国内电影票房达60.35亿元，取得影史春节档票房第二的成绩。成都市电影票房收入1.39亿元，仅次于北京、上海，成为中国第三大票仓城市。然而在4月初，因疫情原因，成都主城区影院大部分暂停营业，直至前两天这些影院才再度复工。

让影迷心心念念的“五一”档已正式开启，但这个档期有些冷清。

4月中旬起，《猪猪侠大电影·海洋日记》《哥，你好》《检察风云》《您好，北京》《迷你世界之觉醒》《保你平安》《遇见你》《我是霸王龙》等8部影片相继撤档。目前只有《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出拳吧，妈妈》《夺命黄金》《珠峰队长》《坏蛋联盟》等5部影片还在苦苦坚守。

目前还在“五一”档坚守的影片。

根据灯塔专业版数据，截至4月30日上午11点，五一档总票房（含预售）为1690万，票房前三名影片分别为《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神奇动物：邓布利多之谜》和《坏蛋联盟》，其中新片《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坏蛋联盟》上映两日总票房分别为588万和229万，《出拳吧，妈妈》上映首日票房50万。而此前，拓普数据给上述3部新片的总票房预测分别为：《我是真的讨厌异地恋》1亿元、《坏蛋联盟》2800万元、《出拳吧，妈妈》2000万元。

这是自2020年7月全国院线复工以来，电影业面临的“至暗时刻”。一同陷入低迷的，除了不被看好的“五一”档票房，还有一些从业者的心情和收入。

好在性格坚韧的他们，从电影主创到院线基层，已经在想各种办法。他们坚信，疫情过去了，电影业的曙光就来了。

院线基层员工：

疫情期间月收入1000多元

怀念9年前五一档“打鸡血”的状态

2022年4月，因为疫情防控需要，成都市的不少影院陆续暂停营业。跟2020年1月开始时长达半年的停业相比，李佳（化名）这次的心态好了一些，她学会调试自己的心态，去消化收入下降带来的压力。

她是成都太平洋影城王府井店的一名商票员，工作内容是售票和售卖商品。今年40岁的她，在这家店已工作9年。对于这份工作，她是满意的：离家近，身边的同事多是年轻人，接触的顾客大多喜欢看电影。相比于她上一份在超市收银的工作，她觉得工作氛围融洽，也更有活力。

她至今记得2013年2月来到这家店时，王府井周边只有四五家电影院，大众的娱乐爱好选择没有现在这么多，周末或者有大片上映的时候，“排队买票的顾客会排到电梯口”，而如果是巨幕厅有大片上映，“因为进出厅的时候只有一个通道，常常要有很多工作人员去协助秩序”。

3个月后，李佳体验了自己的第一个“五一”档。“那个‘五一’档我记得是《钢铁侠3》《致青春》两部片子很火，当时的场景是每天每个厅都是爆满的状态，包括前面的一二排。”她笑言，上班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打鸡血”的状态，“吃饭有时候都来不及吃”。

去年春节档，《唐探3》推迟了一年上映，很多影迷的观影情绪终于等到释放。但李佳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现在的电影行业回不到以前那个巅峰的状态了”。这种感受，既有区域周边影院数不断增加所带来的人员分流的原因，也与影迷们娱乐消遣的选择越来越多有关。

4月28日，成都太平洋影城（王府井店）复工，影迷陆续而至。

疫情之下，电影院工作人员的收入也受到影响。2020年初暂停营业期间，李佳所在的影院开展了售卖相关产品的一系列自救行动，当时她的收入维持在一千元左右。中途她也曾尝试过副业，比如在朋友圈卖一些食品贴补家用，但是副业也受到疫情的影响，收入薄弱，“半年赚了一千多元”。

李佳透露，影院正常营业时，自己收入旺季平均3000多元左右，淡季平均2000多元。今年4月影院有20多天没开门，她估计到手也就1000多元。9年前她刚入职时，觉得她这份工作不错的朋友们，现在约她吃饭会经常抢着买单，也会关心她的复工情况，“感觉还是挺暖心的。”

影院商票员：

还好跟爸妈住不用缴房租

复工后也会为销售数据发愁

同样干商票员工作的小林（化名），来自成都西门的一家电影院，今年26岁。2020年1月，她到影城上班，不到一个月后，疫情就来了，她休息了近半年。

“休息的时间里其实也挺郁闷的，（觉得自己）运气也太差了吧，一来就遇到疫情，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行业了。”小林说，疫情时间，自己的收入在1300元左右。不过好在没有房租的压力，收入基本够生活。“我跟我爸妈一起住，不用给房租。”

当年7月复工后，小林的工资恢复到了3000多元，不过她依然不敢懈怠。“因为工作涉及销售，当天的数据下班后是看得到的。如果当天销售不好，会担心完不成目标，会尽力推销。”

院线负责人和导演：

电影质量下滑也造成观众流失

希望疫情过后片源基数能大幅增加

封面新闻记者采访了一位成都院线的负责人向女士，她很明确地说，现在的确是2020年中旬影院复工以来最困难的时期。“因为之前疫情有反复的时候很少会直接关门不营业。不营业，影城就没有收入。”

自3月以来，电影票房一路下跌，很多时候每天全国总票房都不足千万。很多人认为观影人群锐减是因为疫情，向女士却有不同观点。“除了疫情原因，最主要是片子不行。国产片卖座好片少，定档也几乎爱扎堆在大的节假日，而在今年清明档，多数国产片集体撤档，票房成绩更加不行。”

向女士口中的2022清明节档，就有4部原定上映的电影《人生大事》《神探大战》《你是我的春天》《一周的朋友》撤档，最终档期总票房仅1.20亿元，是近十年来（除2020年）清明档期票房最低值。

向女士还进一步分析称：“4月本来应该是进口片月，但目前已上映过的进口片也没有爆款，表现远不如往年同期。”

其实，疫情期间上映的电影品质不如从前是观众和业内公认的一个现象。北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导演告诉封面新闻记者：“我的一部电影上报了一年多时间，都还没拿到‘龙标’（公映许可证）。”该导演认为，疫情期间审批速度变慢，导致有很多优质的影片暂时无法与观众见面。他希望疫情好转后，市场片源的基数能大幅增加，要让观众有更多的选择性。

将上映电影主创：

这段时间整夜失眠

宣发公司在上海，很多物料只能重做

《珠峰队长》将于5月13日在全国上映，它号称是“中国首部沉浸式体验攀登珠峰全程”的纪录电影，记录了2019年川藏队队长苏拉王平带领山友登顶珠峰的全过程。

苏拉王平也是这部电影的出品人。这段时间，他在朋友圈不断更新着剧组去全国各地点映、宣传的动态。从豆瓣等平台的评论反馈来看，不少登山、户外群体都对该片评价颇高。

《珠峰队长》避开“五一”档，但因为北京全市影院暂停电影放映活动，苏拉王平的心依然七上八下。

然而，苏拉王平知道自己的状态，或者说是睡眠并不好。4月21日晚，对于不断有电影撤出五一档的情况，封面新闻记者给苏拉王平拨去了电话，想要了解这部电影的相关情况。第一次跨界电影行业，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学习。《珠峰队长》没有去目前看来前途未卜的“五一”档“硬碰硬”，但遇上这一波疫情，还是让苏拉王平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言语中有些焦急。

他说：“我就是失眠大王，我喜欢晚上躺下来睡一会儿以后去想事情，越想越研究得深就睡不着了。因为电影的事情发愁，突发状况太多，也还在想各种办法去解决……”

《珠峰队长》此次选择了一家在纪录片方面颇具经验的宣发公司，但该公司在上海，因为疫情，整个公司的人都出不来。“我们的很多物料已经做好，也运不出来，很多物料只能重做。”

因为宣发费用超过百万，又遇上疫情，苏拉王平有些担忧。“好多计划可能就要重新调整，不知道电影能不能正常上，也不清楚说钱花了，到时候（如果改档）就没钱了，再推广肯定效果也达不到啊。反正确实很难。”

4月27日，《珠峰队长》官方微博宣布，将在“五一”假期进行全国大规模超前点映，希望在这个不能远行的五一假期，能让观众“坐在影院登珠峰”。

苏拉王平说，因为五一不能出游，大家对旅游和美景反而更加向往。而《珠峰队长》里的壮阔美景、天地浩大，或许正好可以让大家通过眼睛代替脚步去旅行。他决定和团队一起再“冒一次险”，在五一档进行全国超前点映，也在非常缺片子的五一档期，给大家多一个观影选择。

等待黎明：

全国多省市出台政策 对服务行业纾困扶持

“停业半年都过来了，这次肯定能渡过难关”

不过，虽然电影上映考验重重，但苏拉王平还是坚持迎难而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一直在想办法，至少说，怎么样让大家还可以有机会看片子。开放点映，如果大城市不行，就在二线三线城市，目前每个周末都有二十场左右的场次。”

他说，面对最后的结果，至少要让自己不后悔。“至少我努力过，我尽最大的努力，动员所有的资源，该做的我都做了，只希望疫情的阴霾早日退散。”

同样满怀期待的还有李佳和小林。对于4月的这次暂停营业，因为时间较短，小林的心态已调整好。而在李佳看来，一个行业触底之后，会有一个反弹。“对于即将到来的‘五一’档期，我们还是期望，比如说有哪部片子能引起一个共鸣，吸引大家来到电影院。”

采访中，上述电影从业者们表示，他们坚信，在全国上下众志成城打赢这场抗疫攻坚战后，影市也将会再次迎来曙光。

目前，已有一些光亮投射下来。

4月22日，据国家电影专资办数据统计，在《神奇动物3：邓布利多之谜》《亡命救护车》等大片的加持下，当天影市票房报收1270万，是这几天票房形势最好的一天，比前一天同期大涨76.2%。其中，《神奇动物3：邓布利多之谜》在中国内地上映进入第15天，票房终于破1亿元。

4月30日，据灯塔专业版影院营业地图数据显示，全国营业影院总数7537家，目前全国影院营业率已升至62.5%（有票房上报的影院），单日增加843家。4月29日，全国大盘票房2232万。这是今年4月以来，全国影院营业率首次超过60%。

灯塔专业版显示全国影院营业率正在回升。

封面新闻记者还了解到，为帮助服务领域困难行业克服疫情阻力，恢复发展，保持运行稳定，今年3月，全国多个省市陆续推出相应纾困扶持措施，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对包括电影行业在内的服务行业进行精准帮扶。比如上海当地政府就对因疫情影响停业的电影院，予以适当的补贴和支持。截至4月10日，全国已有近20个省市推出助企纾困政策。

谈及今后会不会考虑跳槽，小林言语中透着90后的勇敢和潇洒。“肯定有在这儿继续上班的信心，但如果遇到合适的工作还是可以考虑换的。”

李佳也不是没有想过换行业，但年龄的现实问题，和对于这份工作的喜爱，让她选择坚持下来。对于何时复工以及之后面临的挑战，她语气是乐观的。

“那个时候暂停营业半年我们都过来了，这才停了有20多天嘛，我相信我们肯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4月28日，李佳所在的成都太平洋影城王府井店正式复工。4月30日，小林所在的位于成都西门的这家影城也开门营业。她们跟身边的同事们一样，在经过细致的消杀、准备工作后，迅速投入到工作中，迎接这个难忘又特别的五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