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兆恋爱的第四年,我得了肌张力障碍,没办法再弹琴。
徐兆不仅没有关心,还和情人故意高调出席各种晚宴。
直到我发表了退圈声明,他才打来电话质问。
“宁遥,你的声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宣布退圈?”
我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提了分手。
演奏会开始前,我的手指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僵硬,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经纪人急忙给我贴上膏药,还打了一针封闭。
“你放心,我已经预约好了,演奏一结束我们马上就去医院彻底检查。”
“今天弹的是你最熟悉的曲目之一,三重奏而已,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
我点点头,缓缓走到位置上,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一旁的小提琴手徐兆。
他正眉头紧皱,对着我无声开口。
怎么这么慢?刚刚干什么去了?
没有关切没有体贴,有的只是质问。
反倒是一旁的大提琴手对我握握拳,小声加油:“放心,演出一定会顺利的!”
我深吸一口气,抚上黑白色琴键,再熟悉不过的音符从我指下缓缓流出。
就在演奏进行到高潮,需要用慷慨激昂的音乐将情绪堆到最高峰时,我的手指在敲下的刹那重重偏离琴键。
一个极其突兀,极其明显的低音在三重奏中响起。
我的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了。
观众席先是一阵沉寂,随即而来的是窃窃私语与不停打量的目光。
这些细节在我耳畔与眼前不停放大旋转,我紧咬嘴唇,强忍着泪水起身和观众鞠躬道歉。
在弯腰的瞬间,我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面。
经纪人和大提琴手惊慌失措,连忙跑来扶我。
只有徐兆,我的正牌男友,一直冷漠地站在那里,没有给我一个关切的眼神。
我的心渐渐冷了。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身边围了一大圈人,唯独少了男友徐兆。
经纪人拿过来一份检查结果,语气故作轻松:“你看,你就是高度紧张加上低血糖,意外晕倒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
“演奏会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该道歉道歉,该退票退票,一切有我在。”
周围人也纷纷安慰,让我的紧张与愧疚消散了不少。
等众人走后,我将经纪人叫到身边,定定望着她双眼。
“大家都走了,你是不是能说实话了?我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
经纪人脸上装出来的轻松逐渐消失,她咬了一下嘴唇:“放心,会有办法治好的。”
她递给我另外一张病历单,最上面有一行小字。
职业性肌张力障碍。
我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肌张力障碍,又叫音乐家痉挛,是每个音乐家或者演奏家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只要手指一接触到琴键或者提琴的弦,抽搐僵硬和钻心的疼痛就会如影随形。
这在演奏时的无比致命的。
轻者通过治疗也许还有一丝希望,重者将永远告别这个行业,再也无法回头。
我松开手,用被子盖住脸庞后无声痛哭。
我从四岁开始练琴,人生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开属于自己的演奏会。
这个目标从爸妈去世后变得更加清晰,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推门的动静,随后经纪人拍拍我的被角。
“遥遥,徐兆来看你了。”
3
从昏迷到苏醒过了足足八个多小时,他终于来了。
我等他的关心和安慰等了很久,可当他真的走进病房后,我突然又不想见他。
“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徐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不是来看你了吗?你在任性什么?”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问题到底有多大?我为这一天精心准备这么久,全都被你毁了,你知道维护这些观众要花多少代价吗?”
“宁遥,你怎么就不能为别人考虑考虑,忍一忍?非要那个时候放弃?如果你不起身,说不定就不会摔倒,到时候……”
我猛地掀开被子,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对他大吼:“到时候怎样?到时候你青年小提琴的称号外面就能再镀一层金了是吗?”
“徐兆,身为我的男友,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吗?”
“进门到现在你说的都是自己的事,说我对你造成了影响,说我不该这样不该那样,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生了什么病?”
“哪怕关系再普通不过的人都会让我先好好休息,你却直接来大吵大闹,徐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病房内一阵沉寂。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的火,再开口时态度有了变化。
“抱歉,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屋门在我眼前一点点关闭,我的情绪也逐渐归于平静。
什么埋怨,什么良心,说到底就是不爱罢了。
否则不会见我摔倒却无动于衷,不会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埋怨,更不会和我恋爱四年却始终不肯公开。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了。
夜幕降临,我等来的不是徐兆的探望,而是他与一个女性投资人的绯闻。
我点进那个词条,《青年小提琴家未受风波影响,深夜幽会神秘投资人》的标题映入眼帘。
这个标题下放了九宫格,两人牵手下车,拥抱亲吻,餐厅用饭到后来一同进入酒店的照片全都在。
虽然角度有问题拍的也很模糊,但长达四年的相处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影是徐兆没错。
我往下翻了翻,发现网友一直在讨论这个八卦,有不少人将此事与我的舞台事故联系到一起。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徐兆未受任何影响,并且好事将近。
以徐兆手机不离身的性格来说,他第一时间就应该看到了这些照片,也完全有能力找朋友将热搜压下去。
可如今就任由词条居高不下,无非是不想否认罢了。
我强压下心中涌起的酸涩,继续向下翻。
叫好的有,骂他的有,嗑cp的有,为我打抱不平的也有。
“他这是要谈圈外人吗?亏我的还真心实意以为他会和宁遥走到一起。”
“楼上的别做梦了,他们就是搭档而已,这么多年要真能在一起早就公开了。”
“搭档出事当天他和没事儿人一样约会,光这点儿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没多少感情,都是合作罢了……”
后面的内容我没再看,而是点开和徐兆的聊天记录,准备把热搜的事情问清楚。
但就在这时,几个加了一排感叹号的新闻跳出来。
【远大集团高仪回应与青年小提琴家的关系】
【徐兆回应网传八卦,否认和钢琴家宁遥的情侣关系】
【高仪再发文,暗指半年前有人插足自己和徐兆的感情】
【钢琴家宁遥疑似第三者……】
我双手颤抖,手机顺着被子滑落在地,屏幕也摔得粉碎。
徐兆的确在半年前开始对我忽冷忽热,我一直想不明白个中缘由,还一度怀疑是自己做错了事。
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在无数个我需要他安慰的场合,他都陪在别人身边。
5
我想了整整一晚,还是不明白,当初那个满眼都是我的徐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四年前的一场音乐会上,我和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徐兆相识。
他有一身技能,琴也拉的不错,却因刚入行不久而一直当个边缘人物,每次演出只能躲在角落默默观看,连候补都算不上。
直到几个月后原本的小提琴手离开,我介绍徐兆认识了乐团总监,再加上他相当努力,这才终于有了演奏的机会。
第一次演出结束那天,徐兆十分激动,他偷偷跑到后台对我发出了第一个约会邀请。
“宁遥老师,你这周六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就当是对你的感谢,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徐兆说的真诚,我答应的也很痛快。
之后的日子里他也在一直发出邀请,我有时候会答应,有时候会拒绝,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也渐渐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后来我爸妈车祸意外去世,家里公司的事情以及定好行程的音乐会将我压的喘不过气,那段时间我每天最多只能睡两个小时。
是徐兆自告奋勇给我帮忙,让我从乱成一团的生活中逐渐抽身,慢慢调整好状态,又重新坐在钢琴前。
于是在他第三次和我表白时,我觉得不能再这样辜负他,于是答应了。
他兴奋的将我揽入怀中,在我额头落下珍重一吻:“遥遥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条件合适时机成熟,我们就公开,好不好?”
他说自己刚站稳脚跟,不想让人认为他靠着我的关系上位,想等以后成为独当一面的小提琴家了再公开关系。
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答应了。
我以为自己不会等太久,但没想到一等就是四年。
为了躲避记者,第二天凌晨经纪人就带我悄悄离开了医院。
“遥遥,网上那件事你问过徐兆没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经纪人边说边端过来一碗粥,示意我放温了再喝。
我摇摇头,语气肯定:“不可能有误会,他就是变心了,正好演奏会合同还有几天到期,提前解约吧,违约金我会付的。”
“三重奏可以找人替代,我已经不能,也不想再弹琴了。”
经纪人张姐动作一顿:“遥遥,你的意思是……要退圈?不再考虑考虑吗?说不定你的手能治好,到时候……”
我抬起头,望着这位陪了我许多年的经纪人摇头:“抱歉啊张姐,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考虑了。”
“到时候我给你找一个赚钱更多的东家,绝对不会让你失业。”
张姐闻言重重放下筷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陪在你身边八年,从你入行到现在经历了多少事情,现在你要赶我走,绝对不可能!”
“你爸妈去世了,也没有亲人,也不会照顾自己,不需要经纪人总需要助理吧?即使不需要助理,保姆总需要吧?”
“所以宁遥,你听清楚了,你别想就这样赶我走。”
按照我的意思,张姐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最后在我的个人账号发表文章,声明自己由于身体原因将无限期告别舞台,从此不再参加任何音乐会。
这个消息一出,有不少人都觉得这是我的示弱,或者说默认,我默认了自己是第三者,也默认自己插足了他人感情。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高仪直接艾特我的个人账号,阴阳怪气表达了惋惜之情,虽然秒删,但还是被有心网友截了图。
一时间我们三人的名字上上下下,霸占了大半个热搜榜。
失联了整整一夜的徐兆终于打来电话。
“遥遥,热搜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高仪就是一时冲动,我会好好处理的,你……你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公开吧?”
几分钟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过于不近人情。
便清了清嗓子,假惺惺改口:“你没事吧?现在还在医院吗?要不要我去看你?”
再次听到很久以前的亲昵称呼,我没有感到欣喜,而是一阵恶心。
多讽刺啊,我生病时他不关心,我退圈他也不关心,现在事情涉及到高仪,他急的电话都打了过来。
这样的感情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用,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沉溺于过去的感情中,徐兆,我们分手吧!”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和谁约会就约会,你自由了。”
我拉黑并删除了徐兆所有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把爸妈留给我的房子租出去,将徐兆彻底踢出我的生活。
发表声明的第五天,我觉得热度应该消散的差不多了,就乔装打扮和张姐一起去了演出的乐团,因为有一个签字必须我本人到现场。
然而中途张姐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神情焦急,看样子不是小事。
我就让她先去忙,一个人拿着资料去签了字。
走出音乐厅看到外面阳光的那刻,我长舒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可还没等我走到停车场,身前就出现了一个我根本不想见到的人——徐兆。
他穿着那身当初我送他的西装,死死抓住我手腕:“宁遥,你非要退圈不可吗?弹不了琴你可以去当顾问,当嘉宾,或者换一个乐器。”
“你有许多路可以选,为什么非要退圈呢?”
“我和你搭档这么久,你一走所有的工作都陷入停滞,你一声不吭就退圈,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