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成了一缕游魂,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雨水不停的打在我满是鲜血的残破身体上。
不知是不是执念未了,我竟然没有消散。
手机被摔在一边,屏幕碎成了蜘蛛网,突然顽强的闪烁了两下。
是那个叫程璧的女人打来的。
响了几声,没有人接就挂了。
我大概猜到她打电话要做什么,毕竟之前接到过好几次,已经麻木了。
她总是喜欢在陆轩和她做爱时,给我现场直播。
回想起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两人激烈的喘息,我当时又惊又气,只想破口大骂。
回应我的是娇俏的嘲讽声,“阿轩已经很久没睡你了吧,女人做成你这个样子,真可悲,我要是你,就乖乖同意离婚,给自己留一点体面。”
“阿轩,你说是不是?”
刺耳的碰撞声突然变得激烈,陆轩没有说话,却比回应更扎我的心。
那天我的泪一直流一直流,流到眼睛快要看不清了。
我想我真是失败,老公在别的女人床上,被这样挑衅,我还能忍气吞声。
可我不想离开陆轩,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侥幸着,他会回头。
在福利院的时候,我们相依为命。
园长是个刻薄的女人,乐于看小孩子之间为了一点可怜的吃食,像狗一样互相撕扯。
我那时候发育不好,瘦瘦小小的,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
是他帮我打跑了拽我头发的小胖子,替我抢回了馒头,也是他在我发烧时,悄悄溜到园长的房间里去偷药。
“木木别怕,我找到药了,吃了药就不难受哦……”
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白色的药片在他小小的手里,被汗水浸的微微融化。
他的后背,至今有条长长的疤痕,是偷药时被园长发现,用凳子腿砸出来的。
他说他是小小男子汉,这点伤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我没有亲人,听说我是被扔到福利院门口的。
也没有人善待过我,园长将我们当作发泄情绪的工具,同龄的孩子之间遵循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我想陆轩,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也要一辈子对他好。
所以别笑我蠢,尽管后来他那样伤害我,我始终做不到潇洒放手。
只是没想到,陆轩是有钱人家失散的孩子,十岁时,他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
他变成了天上星,我还是尘间泥。
他走的那天,我心里难过的像被挖走了一块,但我还是微笑着送他,因为我知道,他可以过好日子了。
“等我,木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好。”
他拍了拍我的头,像个小大人,脸上的表情郑重又笃定。
我以为我们就此不再有交集,直到半个月后,他的父母又来到了福利院,带走了我。
原来自从陆轩被带回去之后,他就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
陆符陆母吓坏了,寻找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回家,他们害怕失而复得的珍宝有半点闪失。
在心理医生的开导下,终于知道了他的诉求。
我成了陆家的养女。
2
我跟着自己的尸体,飘到了太平间里。
一袭白布盖在了我的身上,掩住了我破碎可怖的肢体,也掩住了我肚中未成型的胎儿。
陆母捂了捂鼻子,似乎是觉得这里的味道不太好,精致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看向我的眼神,有嫌弃,有庆幸,也有一丝,惆怅。
也是,毕竟养了我这么久,又不是草木,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吧。
我盯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她长得和善,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慈悲。
生前我从不敢这么近的盯着她看,还好我现在死了,她看不到我。
不然她一定会说我不尊长辈,让我罚跪。
我知道她一直看不起我,认为我这种卑贱的人,配不上陆家的门楣。
所以即便我被领养回来,她也从没拿我当女儿对待。
背着陆轩时,她总是对我异常严苛,无时无刻的批评,无休止的刁难,端茶倒水,挨骂罚跪。
她觉得陆家领养了我,我便应该感恩戴德,可她不明白,如果不是陆轩姓陆,谁又稀罕这里。
后来陆轩跪在父母面前说要娶我,陆母的茶杯直接砸在了我的额角,滚烫的茶水顺着我的侧脸往下流淌。
她恨恨的盯着我,直骂养了个白眼狼。
如果不是陆轩用身体相逼,三九寒冬跪倒在雪地里,陆母绝不会松口。
我如愿嫁给我陆轩,代价是忍受陆母变本加厉的折磨。
不过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我自小不幸,又有什么苦是我吃不得的。
陆轩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一切都值得。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死在少时那场高烧里了。
“明天就火化了吧。”
陆母声音平淡的跟旁边的助手说道,就像在讨论晚餐吃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封锁住消息,谁也不许告诉小轩,他很忙,他还得陪程璧。”
我僵在了半空,双眼发红,有种嗜血的欲望。
最初程璧,就是陆母介绍给陆轩认识的,这是她看好的准儿媳。
只是没想到陆轩那么坚决,非我不娶。
现在她满意了,兜兜转转,这两个人还是搞在了一起。
甚至连我死时,他们还在一起缠绵。
一股恨意涌上我胸腔,像一排细细密密的蚂蚁,不停的啃食着我的心脏。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陆轩,看看他现在如何的快乐。
做一个游魂也挺好,想见谁,只要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就能到他身边。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跨越了大半个祖国,来到大理的一家高档酒店。
大理很美,苍山雪,洱海月,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结婚时,我们计划将这里作为蜜月旅行的终点站。
谁知在我们准备出发的前一天,陆母突然说她心脏不舒服,想要我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这一照顾,就是一个月,之后陆轩也忙于公司的事,蜜月之行不了了之。
没想到现在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到了这里。
我飘到酒店的落地窗前,整张脸趴在窗户上,聚精会神向里面看去。
许是刚刚运动完,程璧正娇羞的躺在陆轩怀里,媚眼如丝,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卷铺散再床上,盖住了胸前些许景色。
娇养长大的女孩,每一寸肌肤都如同牛奶一样光滑雪白,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氤氲的亮泽。
陆轩低下头,深情的望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阿轩,你爱我吗?”程璧轻声喃呢,眼中水光莹莹,盛满期待。
陆轩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脸颊,指腹在她耳垂摩擦,温柔的啄了一下她的唇。
“当然,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程璧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撒娇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跟许木木离婚啊,我不想总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你。”
陆轩脸色一白,动了动唇,一时失语。
程璧狐疑的抬头,眼中带着审视与探究。
片刻,陆轩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手略显粗鲁的握住她的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锁骨。
“你放心,我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等这次回去,如果她还不同意离婚,我就跟她走法律程序。”
听到这话,程璧满意的嘤咛了一声,沉沦在陆轩的温柔里。
屋里传来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我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糊了满脸。
好难过,现在的我对他来说,是如同累赘一样的存在,只想赶紧甩掉。
3
也许是太疲惫,没过多久程璧就睡着了。
我伸出手,比量着她纤细的脖子,看起来一掐就能断。
真可惜,我现在什么也碰不到,会从身体直接穿过去。
我转身飘到了阳台。
陆轩身上披了件浴袍,静静的站在那,眼眸深邃不知道望向哪里。
他深深吸了口手里的烟,嫣红的光在指尖闪烁。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染上的烟瘾,从前他从不碰香烟。
我飘到他眼前,目光眷恋又冰冷的盯着他,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很烦躁。
烦躁什么呢,金钱,女人,什么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值得烦躁的。
我知道了,我还没同意跟他离婚。
大概现在这是他唯一烦心的事了。
旧人不去,怎么迎新人。
想起他刚刚冰冷的话,恐怕即便是知道我怀孕了,也还是会跟我离婚吧。
毕竟他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没什么忍耐。
就像是曾经对待他那些追求者一样。
那时的陆轩,已经长成了一个阳光俊朗的大男生了。
大学里自由的恋爱气氛,躁动的荷尔蒙,让少男少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大胆追求心爱的人儿。
于是经常有人给陆轩塞情书,要微信,送礼物,更有甚者,直接投怀送抱。
有一个学姐,借着学生会团建的机会,灌醉的陆轩,想生米煮成熟饭。
陆轩没有给她机会,在他迷迷糊糊被带到床上时,直接报了警。
这件事不太好定性,那个学姐没受到什么处罚,但还是迫于压力退学了。
陆轩自此名声大噪,追求者收敛了许多。
“好歹人家是女孩子,你也不顾念点她的名声。”
我有些不忍,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脚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
“她的名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轩倚在一旁,欲言又止,半天憋出来一句,“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她差点把我的嫁妆毁了。”
我愣了几秒,笑得前仰后合,捶着他的胸口,“那你找到收你嫁妆的人了吗?”
“找到了。”
那天晚上春风阵阵,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甜,他静静的望着我,月光洒在他的发丝,淡淡的光泽流动飞扬。
良久,他红着脸,紧张又郑重。
“许木木,我喜欢你。”
我仰起头,他眼中满是我的倒影。
“好巧,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