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打在老宅斑驳的灰墙上，林晓芸蹲在急救室门口，看着婆婆裤脚洇开的血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湿漉漉的黄昏。
那时丈夫刚把骨折的婆婆接回家，老宅的雕花木门吱呀作响。"妈就住东厢房，咱们把西边改成LOFT。"丈夫在测绘图纸上比划。林晓芸望着院里那棵歪脖子枇杷树，金黄果实正噼里啪啦砸在青砖地上。
装修队进场那天，婆婆抱着褪色的樟木箱站在院中。电钻轰鸣声里，她佝偻着腰往新砌的隔墙缝里塞艾草，"老宅讲究个藏风聚气"。林晓芸的手机备忘录里，科学育儿的日程表正精确到分钟。
"孩子不能枕米袋！"清晨五点半，林晓芸夺下婆婆缝制的荞麦皮枕头。婆婆攥着顶针的手在发抖："小斌小时候..."话没说完就被冲奶粉的电子提示音打断。婴儿啼哭中，老式座钟与新买的智能音箱同时报时，混成一片嘈杂。
矛盾在梅雨季彻底爆发。当林晓芸发现婆婆把二十个腌菜坛子搬进集成厨房时，手机里的育儿群正刷屏讨论"隔代养育危害"。她抄起防潮垫要往坛子底下塞，婆婆却死死护住腌了三十年的酱黄瓜："这是小斌爸爸最爱吃的！"
那天深夜，林晓芸举着破洞牛仔裤冲进婆婆房间。老人正就着台灯穿针引线，膝盖上摊着件缝补过的小儿连体衣。"您怎么把我衣服..."话到嘴边突然噎住——灯光下，婆婆手指上缠着创可贴，床头摆着本翻旧的《科学育儿百科》。
转折发生在白露那日。林晓芸永远记得警报器响起时，婆婆是如何用佝偻的身躯护住婴儿车的。滚烫的养生壶在半空划出弧线，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瞬间红肿发亮。
"先冲冷水！"急诊室里，林晓芸抖着手操作急救APP，婆婆却颤巍巍掏出个小瓷瓶。"茶油..."老人把孙女烫红的小脚丫拢在掌心，"小斌三岁时打翻面汤..."消毒水味道里，两个女人的眼泪同时砸在新生儿娇嫩的皮肤上。
后来她们常在枇杷树下晾尿布。林晓芸教婆婆用烘干机，婆婆教她搓艾草驱蚊包。某个满月夜，老人忽然指着树杈间的鸟窝："当年怕雷劈了这树，你公公非要绑红布条。"林晓芸望着APP推送的《传统建筑禁忌》，悄悄撤回了删除老照片的指令。
今晨替婆婆办出院手续时，护士指着走廊宣传画："您家老人恢复得真好。"画上"孝亲敬老"的标语泛着柔光。林晓芸摸到包里并排躺着的防溢乳垫和风湿膏药，忽然听见窗外熟悉的沙沙声——是丈夫在教婆婆使用新买的电动轮椅，枇杷叶在他们头顶织成碧绿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