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武帝年间,有一刘姓藩王,得了重病,御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便发榜悬赏,若有能药到病除者,赏万金、美人十名。
此文一出,四海之内,但凡有些名望的大夫,都争相而至,想要钱色双收。可是,竟然无一人能看出病因,更别提施针开药。眼见那藩王,骨瘦如柴、日日咳血,就要殡天,突然来了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揭了王榜。
后来,也不知道,那青年,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治好了藩王的怪病,拿下了万两黄金,却把十个美人退了回去。
这一日,在胶东一处民宅里,一个美妇,抱着男童,一边哭泣,一边数落丈夫:“都是你这糊涂鬼,叫那猪油蒙了心,为了财色,竟然用那等手段取药。这下可好,这报应到孩子身上,可如何是好?”
青年耷拉着脑袋,任凭妻子谩骂,也不敢回嘴。原来,这男子,名叫姬和安,祖上师从神医扁鹊,传下半部医书,其中载有许多偏方,专克疑难杂症,只是那药物,比较难寻。
那天,姬和安在街上闲逛,看到了官府的榜文,其中所述症状,正好和医书中一页重合,于是便技痒难耐,揭了王榜,献上方剂。那方剂中,却难得的一味药,是未满周岁黑熊幼崽的胆汁。
取药之时,用竹管活生生插入其腹,导出汁液,用文火烘焙,得黑褐色晶体,以水冲服,再辅以其余十二位奇药,方能见效。藩王为了保命,自然派出人马,随姬和安入山,猎得幼熊三只,取起胆汁服用,果然奏效,于是便又命人捕杀,前前后后不下于四十只。
姬和安虽心有不忍,但是见到藩王赏赐的金子,就将那一丝怜悯,丢到了脑后。带着金子,得意洋洋的回了老家,却被妻子骂了一顿,说他作孽太深,将来怕是没有好报。
果然,不出月余,天降祸事,姬和安的独子,患上了怪病,日日咳嗽,夜夜啼哭,病到深处,竟然突出些墨绿汁水,腥臭难闻。姬和安一看一闻,居然是胆汁!
于是,赶紧给儿子开药,可是半部医书翻烂,也找不到对应的方子,只好带着妻儿,四处寻医问药,走遍了四海九州。藩王赏赐的黄金,花得不剩两个,可孩子的病却半点不见好。
这日,妻子庚娘,正在给儿子熬药,六岁的孩子大宝,竟然蹦到灶边,一把打翻了药罐。妻子气急,扬手就要打儿子,大宝却扯着庚娘的袖子,哭着道:“娘,你别花钱了,留着钱,再生一个我。”
听得这话,庚娘的手,瞬间垂下,脸上泪水直流,搂着儿子哭得昏天暗地。她素来知道,这孩子早慧,什么都懂,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懂事。
一月过后,大宝胆汁吐尽,气竭而亡,夫妻双双痛不欲生,将那孩子埋在了一处风景秀美之地。
草长莺飞,春去秋来,几年后,庚娘虽未完全原谅丈夫,却也勉强接纳了他,两人又有了一个孩子,依然是个儿子,眉眼之间和大宝如出一辙,唤作二宝。
与大宝相比,二宝更显活泼好动,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经常把庚娘气得拿着竹条,抓住就是一顿藤条炒肉。这孩子虽不让人省心,却给这家中,添了许多生气,让庚娘逐渐从丧子之痛中,渐渐走出。
正当一家人平安喜乐、享受天伦时,老天又再降横祸。二宝,竟然得了和大宝一样的怪病,每日被病痛折磨,活泼的孩子十几天就蔫了下去,脸上都显出萎靡之态。
庚娘那是摧心肝的疼,每天以泪洗面,和姬和安大吵大闹。姬和安实在不堪忍受,竟然甩下一句:“焉知不是胎里带来的毛病?”然后,一个人提着酒葫,摔门而去。
幼子重病、丈夫离弃,彻底压垮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惶惶中竟然生出死志。夜间,庚娘趴在桌上打盹儿,迷迷糊糊中,见到大儿子大宝,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的进了屋来,软糯糯的喊道:“阿娘,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大宝给弟弟准备了礼物。”
翌日醒来,庚娘想起,自己这几年来,因为不忍,竟然从未去给儿子上过坟。羞愧异常,于是到街上买了草纸、叠了元宝,又做了几个青团,提着篮子,带着二宝去了大宝的墓地。
只见那关山上,一座座大小土包,此起彼伏,大宝的坟墓,夹在其间,显得孤独又可怜。坟上已经满是杂草,墓碑都被盖住。庚娘拿出祭品,焚香祷告,然后,忽而说了句话:“二宝,这是哥哥的房子,你看这里风景可好?将来,娘和你,一起住这里,可好?”
那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弦外之音,只一个劲儿的折腾。
“娘,你看,这花好好看!”只听二宝叫道。
庚娘转头一看,只见大宝的坟头上,长着两棵奇怪的药草,一颗有花无叶,一棵有叶无花,一蓝一紫,甚是好看。突然记起,这两种草,丈夫祖传的医书上有记载,一名寸心,可以生肌肤,一名春晖,可肉白骨。这乃是稀世奇珍,必定相约而生,可解百毒治百病!
她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将那两棵药草采摘了,也不煎煮,直接让二宝连根吃了下去。果然,当天夜里,孩子就不再咳嗽,也不再吐胆汁了。
翌日,姬和安也蓬头垢面,从外地回来了。他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大宝对他说:“爹,你快回家,娘和弟弟,不能没有你。”于是,他便日夜兼程,回到家中,恳求妻儿原谅。
自此,这一家人,终于过上了平安喜乐的生活。
编者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是子不报,人鬼殊途时。再也没有什么,比那句“娘,留着钱,再生一个我”更让人痛心疾首的了。那孩子根本不懂,他爹娘,不管再生几多个,也必定不是他。
姬和安贪图钱财,竟然捕猎幼熊,生取其胆,焉知万物也有其父母,岂能不痛?后来种因得果,自己的儿子身患怪病,才知作孽太多。当今世上,也有人为了钱财,捕捉幼熊,困于笼中,生取其胆,制为药物,其价比黄金,引人趋之若鹜。与姬和安相比,何其类似?只不知因果寻来,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