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夜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但对于出租车司机地图王来说,这繁华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他开着那辆老旧的出租车,穿梭于大街小巷。地图王人如其名,他对香港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都了如指掌,甚至连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他都能找到。老有人说他开出租车这么多年,早就把整个香港都装进了脑子里。这天深夜,地图王像往常一样,在街上寻找着可能上车的乘客,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车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玻璃,地图王摇下车窗,一个斯文白净,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探进头来,礼貌地问,“师傅,去日月村,知道怎么走吗?”
地图王一听“日月村”三个字,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据说连GPS都搜不到,只有老一辈的本地人才知道怎么走,而且日月村地处偏远山区,来回一趟至少要四个小时,对于出租车司机来说可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师傅,放心,价钱好商量。”看出了地图王的犹豫,年轻男子又补充了一句。地图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一身名牌,谈吐不凡,不像是差钱的主,他心中暗暗盘算,或许这趟能赚个盆满钵满,最终地图王还是答应了这单生意。这年轻男子告诉地图王说自己叫小马,他这一路上显得十分健谈,似乎对地图王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打听着他的过往经历。“师傅,你对香港这么熟,一定见过不少奇人怪事吧?”小马笑着问道。地图王淡淡一笑,说,“哪里有什么奇人怪事,都是些普通人的普通生活罢了。”见地图王不愿多谈,小马话锋一转,说起了日月村的传说。
“师傅,你听过春雷饭店的鬼故事吗?”小马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春雷饭店地图王当然听说过,据说30年前,那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店主一家和几个外地人都死于非命,从此以后,春雷饭店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屋”,无人胆敢靠近。地图王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毛,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的春雷饭店,是不是在日月村的村口,旁边还有一棵老槐树啊。”“对对对,就是那里!”小马兴奋地说,“师傅,你也听说过那个故事?”地图王含糊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驶向那片笼罩在夜色中的神秘村落。话说三十年前,日月村的春雷饭店那叫一个热闹,老板娘阿芳人美手巧,烧得一手好菜,村里村外的人都爱来这儿吃饭。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阿芳的男人两年前没了,留下她和年幼的儿子,日子过得不容易。谁成想祸不单行,1989年8月2号晚上,眼看着外头风雨交加,饭店里却突然闯进来几个凶巴巴的劫匪,一个个带着伤,领头的那个更是捂着胸口,血流了一地。原来这帮人是刚抢了金条,跟警察干了一架,慌不择路才躲到这偏僻的春雷饭店来的,领头的叫刀疤,在道上那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他冲着阿芳吼了一嗓子,“别动!打劫!”,吓得阿芳脸都白了,直哆嗦。
刀疤这人狠话不多,指着阿芳让她赶紧做饭,还要给他找大夫治伤,阿芳心里明白,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只能乖乖听话,要不然她和儿子的小命就没了。安顿好这帮瘟神,阿芳就寻思着报警,可跑到后院一看,电话线早被他们给剪了,这可咋办?阿芳急得直掉眼泪,只能盼着老天保佑了。哪知道老天爷也没空管这事儿,8月9号正好是阿芳男人去世的头七,村里人都说,这天晚上,死去的亲人会回家看看。这帮劫匪可不管这些,他们在饭店里胡吃海塞,庆祝他们抢了金条,一个叫陈强的家伙,早就看上了阿芳,趁着酒劲就摸到她房间去了,想干那龌龊事。阿芳哪能愿意,拼命挣扎,可一个女人家,哪是这帮男人的对手啊,眼看着就没办法了,另一个劫匪大傻冲了进来,一把推开了陈强,原来大傻这人心还挺好,看不过陈强欺负阿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陈强恼了,跟大傻扭打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恍惚间,陈强好像看到有个面容腐烂的男人在背后抓起了同伙拿枪的手,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傻倒在了血泊里,没气了。这下可好,整个饭店都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喊着“鬼上身”,开始胡乱开枪,很快其他劫匪也加入了混战,刀疤一看情况不妙,发了狠,让手下把阿芳母子都杀了灭口。阿芳眼看着走投无路,心一横,点燃了饭店。熊熊大火瞬间把整个饭店都吞没了。第二天等村民们赶到的时候,春雷饭店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所有人都烧成了灰,谁也不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有这么个传言,说大火和劫匪的死都是因为阿芳丈夫回魂报复,怨鬼索命,从那以后,春雷饭店就成了“鬼村”,没人敢再靠近一步,成了日月村人心头的一块阴影。
山路十八弯,地图王开着车,一路都没吭声,车窗外头黑漆漆的,只有路灯一闪一闪的,照得人心慌慌的,30年前那个夜晚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小马突然开口说话了,“师傅,你说,春雷饭店那场火,会不会有啥蹊跷?”地图王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但他没吱声,就拿眼瞅了小马一眼。小马这人精明的很,一看地图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接着说道,“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啊,那场火之后,警察找到的几具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且啊,听说当时饭店里还有一大笔金条,也不知去向了。”地图王心里一震,这些事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小马是怎么知道的。“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地图王的声音有点发抖。“嗨,我这人啊,就爱打听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尤其是这种奇案,最有意思了。”小马打着哈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你觉着吧,那些金条最后都去哪儿了?”地图王忍不住追问道。小马没正面回答,反倒问他,“师傅,你说这世上有鬼吗?”地图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开车的,只认眼前的事儿,鬼不鬼的,跟我没关系。”“有些事儿啊,眼见不一定为实。”小马这话说得神神叨叨的,“就像命运,谁也不知道啥时候就给你开个玩笑。”地图王心里更没底了,他感觉小马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就是不说透,这让他心里像猫抓似的难受。“师傅,你说,你这次来日月村,会不会是命中注定啊?”小马的声音幽幽的,听得地图王后背发凉,地图王不说话了,他回想起自己这大半辈子,到处漂泊,居无定所,好像真有那么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前走,身不由己。车子继续往前开,地图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知道自己藏了30年的秘密,要瞒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车子终于到了日月村。小马带着地图王来到村口的一片坟地,指着其中一个没有名字的墓碑,说道,“这就是你母亲的坟墓。”地图王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两腿一软,跪倒在墓碑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原来他就是当年春雷饭店老板娘阿芳的儿子小朗,当年那场火,其实是阿芳为了救他,和一个劫匪串通好的,他们带着金条跑了,把小朗托付给了他姨妈。可他姨妈见钱眼开,非但没有好好照顾他,还经常打骂他。小朗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冷暖,后来一走歪路,成了一个罪犯,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中,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过去。而小马其实是地府的鬼差,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帮阿芳完成心愿,让她安心上路,她的儿子地图王,就是解开这段恩怨的关键。小马带着地图王七拐八拐,来到了一片早已荒废的残垣断壁前。眼前的景象让地图王的心头一震,30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破败的墙壁,烧焦的木梁,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春雷饭店的轮廓。小马指着不远处一间还算完整的房间说,“你母亲就在里面,她一直在等你。”地图王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房间,只见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旁边点着一排白色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棺材里那张熟悉的面庞。那是母亲,即使已经过去了30年,地图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母亲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小马走到地图王身边,轻声说告诉她,母亲当年为了保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因为抢劫罪被判处了30年有期徒刑,在监狱里度过了大半辈子。就在前几天,她因为病重去世了。今晚是她老人家的头七,她想再见儿子最后一面。听到这里,地图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棺材前,失声痛哭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仇恨和自责中,恨母亲抛弃了自己,恨自己走上了歧途,却不知道,母亲为了他,独自承受了多少苦难。“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夜深了小马递给地图王一个包裹,说这里面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地图王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旧衣服,还有一封信。读完信,地图王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握着信纸,仿佛握住了母亲温暖的手。故事的最后,地图王背起母亲的棺材,跟着小马走出了春雷饭店,夜色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山路上。《头七》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它以恐怖的外壳包裹着温情的故事内核,把人性的复杂与救赎的力量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告诉我们,即使面对人生的苦难和伤痛,也要勇敢地面对过去,才能最终找到内心的平静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