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颊以及眼眶凹陷下去,瘦弱骨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掀翻在地。
我摸着胡茬,苦涩的笑了。
这是常年给秦茹的白月光输血的结果。
她说,那个人,是除了我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人,必须要救活他。
听到那句“除我之外”,我便屁颠屁颠的为她的白月光输了一年多的新鲜血液。
她还说,小北和她亲弟弟一样,只要他的病好了,她就和我要个孩子。
我干劲更足了,每次输血,都是以400cc的标准。
只是连续几次,我的身体就有点吃不消了。
起初她还会给我煲汤客套感谢一下,慢慢的,她便习以为常。
到最后,她开始觉得这是我欠她的,耽误个几分钟,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喝骂。
上一世,就是今天,最后一次的400cc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医院出来后体力不支,晕倒在十字路口,被飞驰而来的货车碾压成泥。
真蠢。
我摇摇头。
只有死过一次,人才大梦初醒,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叮铃铃……
洗手台上的手机传来一阵急促而暴躁的铃声,就像秦茹跟我说话的语气。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滑动接听键。
“林招阳,你怎么还没来?医生说小北病发了,急需输血,你要是来晚了小北有个好歹,我再也不原谅你了!”
电话里的秦茹冷漠且焦急。
听的出来,她很在乎她那个白月光,余小北。
在我的记忆中,貌似她从来没为我这么焦急过。
呵,狗女人。
我耸耸肩:“随你。”
“嗯,那你就……你说什么?”
秦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对她说话,平时我可是对她百依百顺。
按照正常剧情,我会说,马上就到,给你煲汤耽搁了一会儿。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接着便传来秦茹咬紧牙关的声音:“林招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人命关天,赶紧过来!”
“秦茹,我不过去了。”
我挂断电话,将锅里为她煲的汤一饮而尽之后,收拾东西就离开了这幢我为她买的别墅。
前世死亡之后,可能是执念的原因,我的灵魂盘旋在医院七天。
在那七天内,我搞明白了一些事。
输血是假的,秦茹那小白脸就是想整死我。
那小白脸的确患上了溶血性贫血,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输血。
但他并不是和我一样的熊猫血,他的血并不稀有,以秦茹的财力,完全可以花钱给他买上几吨血来输,而不是每个月都让我输400cc。
他是想要我的命,好跟秦茹在一起。
在我死后,他的确得偿所愿,和秦茹领了结婚证,霸占了我的公司和别墅,在我精心挑选的婚床上肆意翻滚。
甚至,在我头七都没过。
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秦茹现在已经有了余小北的孩子了。
电话响个不停,我面色平静的看着备注的“老婆”,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在马路上。
2
“哎哟,稀客啊。”
王磊是我大学室友,开门看着骨瘦如柴的我愣了一下:“哥们儿,有钱也不能碰毒啊。”
“去你的,扶你爹进去。”
明明一路开车来的,我却累的气喘吁吁,双腿就像是灌铅了一样抬不起来。
听了我讲的事情经过,王磊一边泡茶一边摇头:“傻逼。”
但他还是安排他老婆赶紧去菜市场买食材。
猪红,红枣,大骨……
什么补血做什么,甚至我晚餐后的水也是红糖水泡红枣片。
秦茹的电话准时的打到了王磊这里。
为了让她放心,这些年来,我的所有行踪都会告诉她,她想找到我很简单。
反倒是她,自从有了自己公司之后,便神龙见首不见尾,发过去的消息有时会间隔二十四小时之后才回复。
而我每次都是秒回,无论我在做什么。
爱情这种东西,谁主动谁就输了。
王磊对着电话嗯嗯啊啊说了几分钟,为难的看向我。
我摇摇头。
“那啥,嫂子,他不在。”
说完,他挂断电话,叹口气说道:“从你第一次资助她开始,我就劝过你,这娘们儿不是好人,看看,搞成这个样子,命都快没了。”
秦茹来自小山村,那里不仅穷,还重男轻女。
她拼尽全力从那种泥泞爬出来,来到魔都第一大学的性子我很喜欢。
大学期间,她和我一样勤工俭学。
只是她没有资源,而我有父亲的扶持下,成功的开了自己的公司,大二的时候已经年入百万。
而她还在各个街头巷尾发着传单。
我欣赏她身上那股坚韧不拔的劲儿,便资助了她。
当我知道她拿着我资助的钱还在帮助同样穷苦出身的余小北时,我并没有动怒,反倒是将资助提升了一倍。
后来,我又投资她开了一家传媒公司,给了她大量资源,她这个小山村出来的小山鸡,也一朝变成凤凰了。
看着曾经看不起她的山村亲戚纷纷过来巴结她,我的心里比她还要开心。
再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亲朋好友纷纷夸赞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现在想想,她貌似从未对我们这段婚姻重视过。
新婚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公司谈项目。
她喜欢的,只有钱,还有余小北。
看的出来,她真的很焦急。
深夜暴雨肆虐,她还是敲响了王磊的大门,跟她一起来的,还有瑟瑟发抖的余小北。
王磊还在支支吾吾的解释,却被她一把推开:“林招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喝了红糖水,瘫软在沙发上头也不抬:“没什么意思,秦总手段通天,想找个熊猫血还不简单么?凭什么总薅我一个人的羊毛?”
我累了,真的不想跟她吵什么。
说我痴情种也好,自我犯贱也罢,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秦茹还要说话,余小北一脸委屈的拉着她的衣角:“姐姐,不要为了我破坏了你跟招阳哥的感情,招阳哥说的对,帮忙输血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这一年多我都记得招阳哥的好的。”
“你听听,人家比你懂事多了,你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输点血会死吗??”
我低着头。
夫妻一场。
真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冰冷的话能从她那张温热的唇里吐出来。
“姐姐,不要骂招阳哥了,都是我不好,惹的你们夫妻不和,我走就是了。”
说着,余小北泫然欲泣,装着一副脆弱样子失落的往外走去。
秦茹连忙追过去,临走时还不忘威胁我:“明早八点,医院开门,民政局也开门,要么去医院,要么去民政局!”
我依旧没抬头。
王磊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去追追,哄哄就好了。”
“不用了,我决定了,离婚。”
“骗我你是我儿子?”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我起身往房间走去:“明早就去离了,这么多年的舔狗生涯我也累了。”
他连忙将我拦住,用力在我额头上摸了摸温度,半晌喃喃道:“媳妇儿,咱家还有炮仗没?我儿子终于要离开那个狗女人了,真他妈的普天同庆啊!”
3
拿了离婚证的秦茹看着上面刺眼的三个大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林招阳,我再说一遍,你现在要是认错的话,过一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复婚。”
我晃了晃离婚证,一头钻进车里,自始至终没多跟她说一句话。
后视镜里,她眼神茫然,似乎是想不通我怎么忽然这么决然。
接下来,我要去公司。
在这一年多的输血生涯中,我的公司已经岌岌可危,从上到下都是尸位素餐的人。
所有员工都知道,他们的老板被一个女人吸干了血,再想爬起来就难了。
在我走进公司之后,那些员工都惊呆了。
“我没看错吧?”
“是林总来了。”
“可林总怎么那个样子了?”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恢复身体,秘书请了专业团队为我调养,一个月过去,虽然依旧骨瘦如柴,但精神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医生说,我这是虚不受补,急不来,需要花时间慢慢调养。
而且,在这一个月中,我大力整顿公司,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全部开除,公司股价缓慢攀升,还谈下了三个不大不小的项目。
秦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我的新手机号,不断地发来威胁。
“林招阳,你玩够了没有?”
“林招阳,我耐心有限,劝你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赶紧搬回来,可能我还会考虑跟你复婚。”
“你到底想怎么样?医生说小北快坚持不住了,我求你还不行吗?”
“你要孩子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生,只要你答应给小北输血。”
……
我正在看着项目书,随手将她拉黑了。
或许是余小北真的病危,也或许是他真的急着让我死,哪怕我已经和秦茹离婚了他还不放过我。
下班之后,秦茹站在公司门口,微风抚动她的秀发,一缕碎发落在她的脸颊上。
看的出来,她最近状态不太好,眉宇之间充满焦躁不安。
可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4
“林招阳,我们谈谈。”
她上来就要拉我。
我连忙后退:“秦总请自重,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微微蹙眉:“玩够了没有,跟我回家。”
“回去接着被你和那小白脸抽血吗?”
我点燃一颗香烟,烟雾缭绕,她秀眉皱的更深了。
在这之前,我是从不在她面前点烟的,哪怕是口腔有烟味都不行。
因为她不喜欢。
“林招阳,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是救人,如果我之前有哪里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你不知道,医院已经跟小北下了病危通知书,如果一个月还找不到合适血源,他就会死的。”
我吐了个烟圈:“那你好好看看,他一个月不输熊猫血会不会真的死?”
“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盼着小北死吗?你真恶毒。”
呵,到底是谁恶毒?
他余小北想抽干我的血整死我,霸占我的家产和女人。
他不恶毒?
“恶毒也好,善良也罢,秦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就叫保安了。”
我裹了裹风衣,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我却感觉遍体生寒:“对了,你只记得你的小北,为了你所谓的弟弟来抽你老公的血,你何时关心过我的身体?你没有医学常识就请你好好问个医生,我这一年内,为了你那好弟弟,抽了两升的血,你就不想想,这是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
越说越委屈,我扭过头,努力的憋回眼泪。
“回去吧,你就当我恶毒吧,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秦茹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亏欠。
仅仅是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