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六……不，应该是周日，楼下的菜市场刚刚收摊，空气里还残留着湿漉漉的鱼腥味。手机屏幕亮起时，林然正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菊花茶。消息是大哥发来的，只有短短一句：“妈生日，记得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蛋糕表情。
林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滑动着，却迟迟没有回复。阳台上那盆茉莉花已经枯了大半，叶子卷曲得像是被火燎过。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垃圾桶，里面是刚撕碎的信用卡账单，边缘还带着几滴泛黄的咖啡渍。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上，继续盯着那盆花发呆。
母亲的生日，是林然从小到大都不敢忘记的日子。小时候，母亲总会在这一天做一桌子菜，热气腾腾地摆满一张旧木桌。那时候家里穷，蛋糕是奢侈品，母亲就用白糖拌红薯泥，捏成一个圆圆的形状，插上一根蜡烛。林然记得，那根蜡烛总是点不着，母亲笑着说：“没关系，吹吹就有愿望了。”
可后来，日子渐渐好了，家里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热闹了。大哥结婚后搬去了城里，二哥在外地工作，只有林然留在母亲身边。但即便如此，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母亲总是嫌她做得不够，嫌她赚得不多，嫌她嫁得不好。林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生日成了一种负担，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
今年的生日，林然本来是打算回去的。可就在两天前，她的老板突然通知她，月底要加班赶一个项目。林然算了算时间，实在抽不出空。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想解释一下，却被母亲冷冷地打断：“你不回来就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林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生日当天，林然还是没能回去。她在家里煮了一碗面，随便拌了点酱油，就算是给自己过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大哥又发来一条消息：“妈问你怎么没来。”林然盯着那条消息，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脸，皱纹深得像刀刻一样，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回了一句：“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消息发出去后，林然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样的解释母亲不会接受。果然，没过多久，大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然，你到底什么意思？妈过生日你都不回来，30公里的路有多远？你就这么忙？”大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林然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她低声说：“我真的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有事？你每次都有事！妈年纪大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吗？”大哥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林然的心上。
林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知道妈年纪大了，可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们都在，我不去也没关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大哥冷冷的一句：“随你吧。”电话挂断的瞬间，林然的眼眶突然热了起来，可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晚上八点，林然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母亲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林然，你到底怎么回事？连你大哥一家都来了，你就不能回来看看我？”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林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数落她，心里一阵酸涩。她想解释，可母亲根本不给她机会。最后，母亲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真是让我寒心。”然后挂断了电话。
林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她发高烧，母亲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开门的诊所。那时候，母亲的背是那么宽广，那么温暖。可现在，为什么她们之间的距离会变得这么远？
她想起前几天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她想起信用卡账单上的数字，像一把把刀子扎在她的心上。她想起那些无数个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老式挂钟的滴答声，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第二天一早，林然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她买了一些母亲爱吃的点心，又挑了一条羊毛围巾，匆匆赶回了老家。
当她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哥一家已经走了，桌上还剩下几个没吃完的菜。母亲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林然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妈，我昨天真的有事，今天特地赶回来给你补过生日。”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条围巾看了看，然后随手放在一边。林然的心里一阵刺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坐在母亲身边，陪她聊了一会儿天，直到母亲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离开的时候，母亲终于说了一句：“以后别总是这么忙，记得多回来看看我。”林然点点头，眼眶再次热了起来。
回到家的路上，林然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母亲的那句话。她知道，母亲并不是不爱她，只是表达爱的方式太过苛刻。她也知道，自己对母亲的爱，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委屈。她想，或许有一天，母亲会明白，她并不是不想回来，只是生活真的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