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初春,《狂飙》庆功宴上,张颂文举杯向角落里沉默的阿如那致意:“你把李宏伟演活了,我们这些主角压力很大啊。”全场哄笑中,这个蒙古汉子局促地搓着手——谁能想到,七年前他还在为上镜丑焦虑到想退圈,如今却靠“恶人”形象杀出一条血路。
1999年的内蒙古科尔沁草原,9岁的阿如那在篝火晚会上模仿醉酒牧民,逗得全场捧腹。这个为纪念早夭姐姐取名的男孩,从小就是牧民口中的“小百灵”:唱长调能引来羊群驻足,跳安代舞能让马儿踏蹄应和。上海戏剧学院招生老师到牧区选苗子时,他一段即兴的“羔羊求生”无实物表演,让考官当场拍板:“这孩子眼里有戏!”
初入上戏的阿如那陷入严重容貌焦虑。同班女生说他“像被车轮碾过的糌粑”,导演系学生常拉他去当“丑角模板”。转机出现在大二那年,周申导演为《驴得水》选角,见到他高原红未褪的脸庞时眼睛一亮:“我要找的铜匠就在这儿!”
《驴得水》片场的定妆镜前,化妆师犹豫着要不要遮盖阿如那的痘印。他抓起煤灰抹在脸上:“铜匠就该糙得扎手!”这场自毁容貌的表演,让他获得了首个电影奖项提名,却也带来后遗症——有广告商直言:“你这张脸会吓跑客户。”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古董局中局》片场。为演活恶霸郑国渠,他跑到城中村观察混混神态,学会用眼皮抽搐表现阴狠。有场扇耳光的戏,他要求对手演员真打,15条拍下来左耳短暂失聪。这份疯劲让监制韩三平感慨:“现在肯为小角色拼命的新人不多了。”
《狂飙》导演徐纪周记得,阿如那为李宏伟设计了一套“生理化表演”:用口呼吸制造痰音、走路时故意崴脚凸显痞气。最出圈的“干嚼咖啡”桥段,其实是他低血糖晕戏的即兴发挥。剧集播出后,连老家牧民都打电话骂他:“你小子咋变得这么浑?”
在《第二十条》路演现场,有观众朝他扔水瓶,他笑着捡起来:“刘文经确实该死,但阿如那得活着给大家演更多坏人啊。”这种从容,源自他独特的职业认知——在社交平台建“反派演技交流群”,分享《教父》马龙·白兰度的微表情解析,甚至给中戏学生开网课《恶的十二种层次》。
拍摄《彷徨之刃》时,阿如那的暴力戏太过真实,导致对手戏演员心理崩溃。他连夜带着哈达和奶豆腐上门道歉,用蒙古长调抚慰对方:“戏里的恶不是真恶,就像草原的狼只为生存。”如今他每年拿出片酬的20%资助牧区艺术生,微信签名写着:“鹰飞得再高,影子也落在草原。”
从被嫌弃的“荧幕丑角”到公认的“反派教科书”,阿如那用实力证明:演员的脸不是画布,而是岁月雕刻的勋章。正如他在金鸡论坛所说:“当不了草原上最美的花,就做最韧的草——毕竟再猛的狂风,也吹不倒贴地生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