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寒冬，海政歌舞团排练厅的暖气片滋滋作响。
23岁的卞小贞裹着军大衣练声，突然接到电报：“速归，母病危。”她攥着《白毛女》谱子冲进雪夜，却在火车站被团长拦住：“明晚有重要演出，你是主唱。”
那晚，《北风吹》唱到“雪花飘”时，她的眼泪砸在了舞台地板上。
1958年盛夏，12岁的卞小贞赤脚蹲在青弋江边洗衣服。对岸纺织厂的大喇叭飘来郭兰英的《我的祖国》，她跟着哼唱，手里的棒槌不知不觉打出了节拍。
路过的陈燕娟老师驻足聆听，直到夕阳把少女的影子拉得老长。第二天，文化馆的舞台上多了个扎麻花辫的小歌手，幕布后堆着她的湿衣裳。
1965年北京西郊，卞小贞在琴房练《红梅赞》时，窗外传来急促哨声。唐山大地震的余波撼动了教学楼，同学们惊慌奔逃，她却死死按住晃动的钢琴盖，直到完整弹完最后一节。
后来校方问她为何不逃，她指着曲谱说：“江姐在牢里都没停过斗争，我哪能丢下战斗的武器？”
1972年协和医院产房，时钟的滴答声碾碎寂静。胎儿卡在产道四十分钟，卞小贞咬着纱布哼起《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这是她为未出世孩子写的安眠曲。
当浑身青紫的薛松终于啼哭时，助产士发现产妇的指甲深深嵌进了床头铁架，血渍在漆面印出五道月牙。
1976年唐山救灾帐篷里，卞小贞打着手电为《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谱曲。余震掀翻了墨水，她撕下衣襟蘸着书写。
战士们用钢盔盛来雨水，她抿了口润喉继续试唱。录音师举着设备在废墟间奔跑：“卞老师，往这边来点，这儿回声好！”最终版本里隐约可闻远处挖掘机的轰鸣。
1983年北京四合院，卞小贞发明了独特的“音乐疗法”。她在晾衣绳上挂满铁皮罐，教脑瘫儿子敲击《泉水叮咚响》的节奏。
邻居总看见这对母子在槐树下“演奏”，薛松歪斜的嘴角随着旋律逐渐对称。二十年後，杂货店老板薛松的手机铃声仍是母亲那首《西沙，我可爱的家乡》。
从青弋江畔到人民大会堂，从产房惊魂到三代同堂，卞小贞用78载光阴谱写了一曲生命赞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