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变》:迂叟司马光,在刀光剑影的变法中,看大宋由盛转衰

明月公聊球 2022-12-06 20:21:09

宋朝,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是繁荣的市井文化与商品经济,还是争相斗艳的诗词盛况?亦或是积贫积弱被异族吊打的屈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答。陈寅恪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既然是登峰造极之时,那宋朝的衰败又是从何时开始,又有何迹象呢?面对王朝困境,满朝文人志士又是如何应对的?

如果你问王安石,他会坚定地说唯有改革才能富国强兵;若是问宋神宗,想必他的答案也是开疆拓土、大刀阔斧的改革。

而司马光,他心中的政治图景无关疆土,无关国家富庶,他想的是广开言路,是政治清明,是普天之下的老百姓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而在北京大学赵冬梅教授看来,历史并非无迹可寻,从1063年宋英宗即位,到1086年宋哲宗初年司马光离世,这二十四年间,宋朝政治由盛转衰,堪称“大宋之变”,政论相争,加速了大宋王朝灭亡的脚步。

在《大宋之变》一书中,作者以司马光的个人经历贯穿始末,从濮议之争到王安石变法,最后以司马相业结尾,在历史发展的洪流之中,司马光从前台退居幕后,最后又被推到执政中心的地位,这其中,他的失意与愤慨,得志与忐忑,都被赋予了宋王朝转折行进的标志性意义。

本书以人物为主角,辅之以重要历史事件的叙述方式,以及细致典雅的文字功底,再现了当时韩琦、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等文人政治家在大变局中的抗争与博弈。那些知识分子的荣光与屈辱,他们的政治抱负,都暗含了大宋王朝衰落的真相与无奈。

01 风起溥仪之争,谏官司马光明升暗降

宋仁宗晚年,无子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作为皇帝,他心有不甘。若是注定没有儿子,那么他就只能将皇位传给别人的儿子。这个别人的儿子,就是当时的赵宗实,后来的赵曙宋英宗。

宋仁宗47岁时那年突发中风,虽然最后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连续好几个月都没办法处理政务。这次变故将王朝后继无人的危机暴露无遗,人心惶惶,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说宋仁宗尽快确立继承人。

这其中,便有时任并州通判的司马光。正如范仲淹说过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身居要职时,司马光心中想的是百姓疾苦,尽力不去叨扰百姓;位卑之时,他则时刻关注皇帝的动向,提出自己的见解。

立储关乎社稷安定,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战国时期魏武侯去世时,没有确立太子,他的儿子魏䓨与公中缓争夺王位,致使国家大乱,借此之际,韩国与赵国差点就把魏国给瓜分了。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君终,无適子,其国可破也。”也就是说,如果国君死的时候没有继承人,国家就会被击破。

《资治通鉴》耗尽了司马光一生的心血,司马光的观点正是可以通过其中诸多“臣光曰”的部分来一探究竟。通过魏武侯的故事,不难看出,司马光对于选定继承人的重视程度。

宋仁宗又如何不知道呢?可是,皇帝并非圣人,心底的不甘心让他一拖再拖,直到临死前七个月,宋仁宗才正式将赵宗实过继为皇子,却再没有更进一步立他为皇太子。

宋仁宗的犹疑不决,对于赵宗实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备胎皇子的身份,让后来的英宗长久处于压抑忐忑的精神状态中,也为后来的濮议之争埋下了伏笔。

宋英宗大权在握后,就开始发起了对于自己亲生父亲也就是濮王的名义之战,是称呼父亲,还是皇伯呢?

孔子曾经说过,想要治理国家,第一件事就是“正乎名”,名正言顺才能谈君臣父子,才能建立朝纲秩序。

既然赵宗实是过继给宋仁宗才继承的皇位,按照儒家礼仪,他就不能再尊濮王为父。因此,关于濮王称谓的争论,在当时的社会情境来看,更多的关乎社会正义与礼义,以及皇权与现有秩序的争斗。

当时的司马光,自然是捍卫传统,是“皇伯派”的核心人物。而另一方,则是以韩琦、欧阳修为首的“皇考派”。

两方相争,宋英宗静观其变了吗?并没有,他沉默有力地将皇伯派的人一一拿走,或罢免,或升迁,总之将他们调离台谏职位。司马光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他被升为龙图阁直学士,同时也免去了谏官的职务。

曾经与皇帝、宰相鼎足而立的舆论监督机构,在宋英宗的操作之下,变成了空架子。这场长达一年多的争论结束后,宋英宗得以称呼濮王为父亲。

皇帝的个人心意实现了,可是,作为帝国的统治者,他也逐步背离了克己复礼的道德典范,个人意志凌驾于制度之上,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在争论过程中,台谏与宰相相互攻击,无形之中制约皇权的台谏制度摇摇欲坠,胆敢发出不同声音的人都被赶出政治中心。从前的政治宽容逐渐变成历史。

没有制约的皇权会有多么可怕?宋英宗小试牛刀,却为后来的王朝走向奠定了基调。接下来,宋神宗登基之后,愈发地偏离宋朝初期广开言路的传统,也就在皇权集中的路上越走越远。

02 被选中的王安石,将宋王朝带向何方?

王安石面见宋神宗后,两人的心志有多么契合呢?宋神宗说道“朕须以政事烦卿”,王安石回答说“固愿助陛下有所为”。

王安石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在实战中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对于宋朝当时积贫积弱的局势有独特的解决思路,这些,都是宋神宗之前未曾了解过的。

可以说,时势造就了王安石,他和宋神宗的契合并非偶然。何以见得呢?

战国时期,魏武侯在位时,任田文为宰相,吴起心中不服。吴起找到田文,就开始质问起来,论带兵打仗,论治理百姓让民众安居乐业,论驻守边关震慑邻国,这些哪一样你田文比得上我?

田文就说道“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吴起沉默良久,终于承认田文更合适。

这就是时势的力量,很多在后人看来不甚合理的事情,如果放到特定的情景下,便能看出来其中的合理性。

大宋王朝到了宋神宗这里,有一个百年无事的论断,说大宋朝是“三代以来,治平之世,未有若今之盛也”。

可是,真的是如此完美的太平盛世吗?宋神宗在这个问题背后,清醒地看到了国库虚空、官僚队伍臃肿与军队冗余低效的问题,这个年轻的皇帝想要改变,想要大有为。

那王安石怎么说的呢?他在《百年无事札子》里从思想、人才选拔、官吏考核、政府不作为等方面详细分析了原因,而且,他还抛出了理财无方才会导致财政困难的论断。所有这些,都吸引着宋神宗去追随。

王安石的理论深得宋神宗之心,可是,要想皇帝坚定不移地推行改革,那就必须要激发皇帝内心的意志,让他感觉到这一切都是自己想要去做的,而非听从了王安石的安排。

于是,王安石没有急于开展改革措施,而是先为神宗讲学。如此一来,大有将皇帝收为学生之势,事实证明,神宗确实是王安石教出来的好学生。

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开始了,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面对别人的质疑与抨击,王安石用雷霆手段排除异己,哪怕是宋神宗本人想要启用青年才俊苏轼,让他到宰相府工作,王安石都会因苏轼政见不同而拒绝。

他甚至为了应对拿祖宗条理来约束皇帝的人,坚定神宗变法的决心,提出了在位皇帝就是祖宗的说法,原话是“以上身即是以祖宗为限断也!”

王安石怎会不知道言路畅通的重要呢,只是,在他看来,多方讨论只是为了促成方案的出台。眼下大方向已定,变法就是励精图治最好的道路,也就没有必要再听其他人的言论了,过分讨论只会影响效率。

当年商鞅变法的时候,对秦孝公说的一番话,大概就是那时王安石心中所想。商鞅曾说“夫民不可以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

不需要跟他们解释过程,等到成果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满足,想要成就大事业的人不需要与太多的人商量,圣贤的人只要能够使国家强盛,不必要固守传统。

王安石就是这样做的,坚定推行变法,不允许提出反对意见。他在国家层面变法,虽有为国敛财之嫌,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农业生产。

只是,任何一项法规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只有不断修正才有可能臻于成熟。而且,在政策推行过程中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执行者稍一用力过猛就会事与愿违。

刚愎自用的王安石怎么肯承认这些呢,或者说他明知会有偏差,也要尽快推广开来,面对年轻的皇帝,他心中并无十分的把握,反对派的呼声越来越高,皇帝能坚持多久?

同样以迅雷之势展开变法的商鞅成功了,秦孝公性格坚毅,一心想要奋发图强,民众尚未如此开化,政府的官僚系统与体系尚未如此完备,在那样的情况下,商鞅不允许反对的作风是奏效的。

影视剧中商鞅

可是,宋朝是怎样的朝代啊,完备的台谏制度,异论相搅的朝廷风气,士大夫的政治参与度也格外高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施行高压的政策,如何能真正封住人们的口呢?

伴随着宋神宗的去世,王安石变法也宣告结束。可是,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长达十六年的变法新政,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03 司马相公,如黄叶般飘摇在烈风中

韩琦曾上书抨击青苗法,说青苗法是打着利民旗号的敛财利器。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说,韩琦可是英宗神宗两朝的定策元勋,公忠体国的老臣,别人说青苗法不好,神宗未必入耳,可韩琦一道奏疏,就真的让宋神宗生出了动摇之心。

王安石怎能服气?他干脆告病回家,摆出强硬的姿态,想让宋神宗就范。

就在此时,宋神宗发布了司马光的枢密副使任命,不仅严格按照制度发布诰敕,还派了心腹宦官去司马光府上督促他就职。

皇帝真的要回心转意了吗?还是说他想让司马光牵制王安石,让变法过程更加平和?与此同时,面对皇帝的主动示好,司马光会怎么做呢?

司马光连上六道奏札坚决推辞,他看清了皇帝的用意,用他只是对于王安石的掣肘,而非真心要改弦更张。于是,他用自己的政治前途来赌皇帝的抉择。

影视剧中司马光

韩琦派人劝说司马光接受任命,妥协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措施,在平衡中求得和解,或许是最优选项。

可是司马光依然没有接受,他的书生意气,执拗耿直,让他无法接受宋神宗的安排。

这也难怪,司马光大部分时间都是从事批评进谏的工作,缺少政治实务的锻炼。他有高蹈的政治理想,却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如果用结构化战略思维来分析的话,司马光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面对困难,他空有一颗爱民之心,提出的多数解决措施大而空,却无切实可行的方案,无法落地执行的政策,不能解决问题,自然就算不上好政策,这就是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的结构化战略思维的大忌。

宋哲宗即位后,高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起用司马光,废除王安石变法。而司马光病榻上的一道札子,竟被当成了役法改革诏书下发全国,这其中又有何玄机呢?

更改政令的诏书,先不说下发流程的完备问题,单是实施细则的缺失,势必就会造成无法执行的困惑。

最初,司马光曾请户部尚书曾布主持修订废除免疫法的实施细则,可是曾布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工作职责份内的要求,还说当初是他制定了免疫法的法令,如果再让他主动去推翻,那就是出尔反尔,决不可这样做。

完备的制度实施细则都无人起草,司马光阵营人才的匮乏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同时,作为领导者,司马光的组织调度能力之差也可见一斑。

这种现状并不全是司马光个人的问题,他已经远离政坛十五年了,潜心修书的他,对于这个风云暗涌的政坛已然十分陌生。更何况,司马光从来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的人设更像是一个正直的学者。

面对复杂的局势,新旧两派的争端与清算,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司马光感到了力不从心,深感自己“如黄叶在烈风中”。

反对派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清算变法派,宋哲宗亲政后,又开始起用变法人员,一切人员都被重新安排,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大宋王朝在摇摆之间,与变法的初心越走越远,与国富民强越走越远,最终在无休止的派别争斗中,慢慢走向了覆亡。

写在最后:

王安石本是秉持一颗救国利民之心,想要追求正义的结果,却选择了不甚正义的道路。

他急功近利,蔑视传统,大肆破坏,任人唯才的作风将宋朝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政治风气打击殆尽。

他培养出来的官吏政治素质过硬,执行能力一流,佼佼者当属章惇之流,只是这样的官吏却目光短浅,惟考核为准绳,置老百姓于不顾。

司马光过于刚直,却疏于具体事务的处理,空谈终究无法救国,他的政治理想,也只有留待后人去实现了。

若是能够有一个睿智的皇帝,将司马光的正直与王安石的政治能力相结合,相得益彰,或许,大宋的命运将是另一种可能。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当政治立场胜过是非二字,当国家机器变成了打击报复的利刃,这样的国家,如何能不日渐损耗?又何谈王朝中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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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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