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县城有一位吴员外,是做水产生意的,有一次他被一个外地的奸商给坑惨了,赔光了银子,险些破产。
幸亏好友王员外出手相救,帮他渡过了难关,吴员外很是感激。
恰好那时候二位员外的夫人,各自生下了一双儿女,王夫人生的是个儿子,取名王典,吴夫人生下的是个女儿,取名月君。
吴员外就对王员外说道:王兄,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高攀一步,咱们结为儿女亲家,你看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我也正有此意,说罢,两位员外互换婚帖,签订了婚约。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王典长成了一个儒雅帅气的翩翩公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多情女子火辣的目光。
可月君姑娘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在她十岁那年,也不知怎的,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持续高烧十来天,眼看就不行了。
后来请来名医医治,月君总算得救了,但是脸上留下了许多坑坑洼洼的小疙瘩,好似地上被冰雹砸出的一个个小坑,极其难看。
王典听说月君变丑了,心中很是不快,就有意悔婚,不想娶她为妻。
王员外一听就火了,呵斥到:浑小子,娶妻娶德,月君姑娘虽然容貌不佳,但是她温柔贤惠,多才多艺,是难得的好女子,哼,你想悔婚,想都不要想,只要我活着,你就死了这份心。
王典被父亲这么一骂,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按照婚约,老老实实将月君娶进了家门。
月君嫁到王家,孝敬公公婆婆,服侍王典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是无微不至。
但是王典每当看到月君的脸,心里老不痛快,所以对她一直很冷淡。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一般,静悄悄滑过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这时候王员外和夫人都已经故去了,王典成了王家的主人。
这年清明节,王典带着月君去给父母扫墓。
两人刚刚祭扫完毕,从山上下来,路过一个小山村,忽然迎面走来了几个农村妇女。
这几人看到月君之后,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怪物,啊的一下张大了嘴巴,盯着她看了半天。
月君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慌乱,几人和王典擦肩而过的时候,窃窃私语:
你看嘿,相公这么英俊,怎么娶了这样一位丑妻。
谁说不是啊,我要是他,早把娘子休了,再娶一个漂亮的。
几个农妇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王典,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奸笑。
王典的脸烧的通红,心中暗下决心,哼,现在父亲已经死了,谁也管不了我,我一定要休了这个丑妻!
回家之后,王典余怒未消,一连几天都没有搭理月君。
这天王典的好朋友童欢过生日,邀请王典去家里赴宴。
童欢将宴席摆在了二楼的大厅,这儿有一扇大窗户,正好对着隔壁的院子。
一帮好友推杯换盏,喝得正高兴,王典不经意朝窗外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只见隔壁的院内,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正在晾晒衣裳。
这位少妇太漂亮了,但见她肤白如雪,眼眉如画,好似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王典顿时看呆了,眼睛都收不回来了,这一幕恰好被童欢看到了,他打趣到:
王兄,莫不是看上了这位小娘子?
王典赶紧收回了热情的目光,啊,敢问这位小娘子是谁家的女子。
她呀,名叫玉娇,听说去年死了丈夫,被婆家赶了出来,刚刚搬来这里不久,怎么样,王兄,要不要我为你牵线搭桥啊。
啊,不必了,王典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但心里早就活动开了。
打那之后,他有事没事就在玉娇门前晃荡。
这天,他又和从前一样,来到了玉娇门前,忽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王典吓得一激灵,转身就逃,不料身后传来喊声:
王公子,请留步。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玉娇莞尔一笑,王公子,你天天在我家门口逡巡,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早就问过童欢了,是他告诉我的。
见秘密被拆穿了,王典略显几分尴尬,只得躬身施礼:
小生倾慕小娘子已久,还望小娘子垂怜。
王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进来说话吧。
玉娇将王典请进了屋,落座之后,奉上了香茶,随即问道:
王公子可曾婚配?
这,---王典略微迟疑了一下,只得老老实实回到:
不敢隐瞒小娘子,我已经婚配了。
王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倾慕与我,我对你也很钟意,不过我是不会嫁给你为妾的,要做就做大房夫人。
这,----王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公子,我也不勉强与你,等你想好了,再做决定吧。
说罢,玉娇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要撵王典走。
王典这下慌了,急忙回道:
那好,你给我七天时间,我即刻休掉发妻,再来娶你。
王典回家之后,当即就写了一封休书,扔给了月君,厉声喝道:
咱们缘分已尽,你走吧!
月君顿时泪如雨下,相公,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说你就一点都不珍惜吗!
不要多说了,多说无益,你走吧!王典如此绝情。
哼,你对我如此绝情,你迟早要后悔的。月君哭着跑回了娘家。
吴员外得知女儿被王典休掉,气得浑身颤抖,当即要去找王典拼命,被月君死死拦住了,说道:
爹爹,王典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我也是有骨气的女子,这辈子离开他,难道我就活不了吗。
吴员外见女儿如此硬气,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王典休掉月君,终于如愿以偿娶了玉娇为妻,这下总算心满意足了。
他这下可抖上了天,无论走到哪里,都把玉娇带在身边,大伙吩咐夸赞:
王兄艳福不浅啊,娶了如此美妻。
听着这些奉承话,王典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过了两年多,这天王典和玉娇正在屋里吃饭,忽然玉娇的妹妹阿美,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哭了起来,姐姐,快救救我呀。
玉娇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如今只剩下这个妹妹了,她急忙拉着阿美坐下,别哭,妹妹,有什么话慢慢说。
阿美这才止住哭声,叙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阿美的相公,名叫韩强,是个打渔的渔夫。
这天韩强挑着一担子鱼来到城里卖,不料遇到了恶霸刘虎。
刘虎挑了一条最肥的鱼,转身就走,韩强不干了,站住,我说你还没有给钱呢。
刘虎火了,小爷我买东西从来不给钱。
两人三说两说闹翻了,当场就打了起来,哪晓得刘虎不是韩强的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
刘虎吃了亏,这下不干了,找到了自己的叔叔,县衙的刘捕头。
刘捕头不由分说,将韩强抓进了大牢,阿美听说相公被抓进了大牢,心急如焚,这才来找玉娇帮忙。
玉娇就跟王典商量,相公,你可有什么良策,救出韩强。
王典不过是个买卖人,无权无势,只得回道:
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多花些钱打点了。
他带着银子去求刘捕头和刘虎,希望他们高高手,把韩强给放了。
刘虎把嘴一撇,哼,小爷我不在乎这几个臭钱,我就是气不顺,非叫韩强在牢里吃尽苦头。
王典无奈,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阿美得此消息,顿时抱着玉娇,哭做了一团。
玉娇忽然眼前一亮,回道:妹妹别哭,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够救下韩强。
姐姐,你说的是谁?
就是胡一标。
一听到胡一标的名字,阿美顿时转忧为喜,是啊,姐姐,他当年倾慕与你,你去找他,这事肯定能成。
原来胡一标和玉娇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本来两人当年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不过当时胡一标家里太穷,这对恋人被玉娇的父亲,给硬生生拆散了。
后来胡一标远走他乡,最近回来了,听说混得还不错,在知府手下担任书吏一职,相当于现在的秘书。
玉娇亲自赶往了知府衙门,见到了胡一标,就把解救妹夫韩强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胡一标看着光彩照人的玉娇,心神荡漾,不怀好意的说道:
小娘子,这事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事,只要我动动嘴,就能立刻将韩强放了。
不过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玉娇多聪明啊,当即明白了胡一标的心思,柔声回到:
你先把正事办啦,后面的事情好说。
胡一标当即给县令写了一封信,要他即刻放人。
老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大人的秘书发话了,县令不敢不听,当即就放了韩强。
刘捕头、刘虎心中恼怒,但也不敢发火,只得暗气暗憋,眼睁睁看着韩强走出了监牢。
阿美见丈夫平安回来,喜不自禁,当即拜谢了玉娇,姐姐,这次多亏了你,太谢谢你了。
玉娇心里明白,这次要不是胡一标帮忙,这事没那么顺利解决,看来有权就是好哇。
她再看相公王典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王典带着银子,低三下四去求刘捕头高抬贵手,刘捕头压根就不搭理他。
你看看人家胡一标,动动手,写了一封信,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玉娇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没多久就跟胡一标勾搭成奸,滚在了一起,两人常常趁着王典不在家,偷偷幽会。
日子久了,玉娇厌倦了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就对胡一标说道:
咱们这样偷偷摸摸,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得想个法子,除掉王典。
小娘子,这个好办,我只问你,你想王典活,还是想他死?
玉娇眼露凶光,回到:扳不到油壶,撒不了油,干脆来个斩草除根。
好嘞,你听我的,我自有妙计,说罢,胡一标在玉娇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玉娇听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诡笑。
这天,王典要去省城送一批茶叶,玉娇忙前忙后,将所有的茶叶打包装好,装了满满一大箱,然后拉来了家中的马车,将大箱子运上车。
王典见娘子收拾的如此利落,很是满意,一甩马鞭子,马车疾驰而去,直奔省城。
来到城门口,被守城的卫兵给拦下了,停下,停下,例行检查。
王典急忙拿出了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了卫兵,军爷,车上拉的是茶叶,求你高高手,放我过去吧。
哪晓得卫兵啪的一下推开了王典,喝道:少来这一套,把箱子打开!
王典无可奈何,只得打开了箱子,卫兵用棍子往箱底捅了捅,箱底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嗯,箱底藏有东西!
卫兵当即拿掉了上面的茶叶,箱底果然有个夹层,打开夹层一看,搜出来几个油纸包。
打开纸包一看,竟然是白花花的食盐!
好小子,你竟敢私运食盐,带走!
卫兵呼啦一下子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将王典五花大绑。
王典吓得魂都没了,高声叫喊,冤枉啊,军爷,这食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
妈的,在你箱子里发现的,还说不是你的,带走!
就这样,王典被抓进了死牢。
在那个年月,盐铁属于国家专营,老百姓胆敢私自贩运盐铁,那是砍头的重罪。
王典被抓进大牢,遭受酷刑折磨,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贩卖私盐,是有人陷害他。
牢头恼羞成怒,天天毒打他,很快王典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最后实在是扛不住酷刑的折磨,不得不违心招供了。
很快批文下来,王典被判斩首,日子一到,就要拉赴刑场砍头。
这天晚上,王典蜷缩在牢房里等死,忽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几个衙役簇拥着一位贵夫人走了进来。
贵夫人看了王典一眼,平静的说道:
王公子,你的案子已经具结,你可以走了。
啊,我的案子结了,你,你是-----?
怎么,几年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典仔细观瞧,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面熟,但就是不敢相认。
你娶了新欢,把我这个原配早就忘了吧。
啊,你是月君!
没错,就是我。
你,你的脸-----
你很奇怪,我的脸怎么好了,是被我家公公治好的。
啊,你结婚了!
没错,我结婚了,我现在相公,就是省城的陈太守,这次你的冤案,多亏了我相公帮忙。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月君吗,她又怎么会帮王典洗刷冤屈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数年前,月君被休,伤心的回到了娘家,恰好遇到了回乡祭祖的陈郎中。
陈郎中医术精湛,尤其善用鬼门十三针,如今在省城开了一家医馆。
陈郎中见月君温柔贤惠,勤快能干,很是欣赏,他有个儿子,名叫陈朗,在省城担任太守。
陈朗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
陈郎中于是用鬼门十三针,为月君修复了容颜,将她收做了自己的儿媳。
月君嫁给陈朗后,两口子恩恩爱爱,日子过得非常甜蜜。
本来月君从来不过问相公的公务,这天陈朗翻阅王典的卷宗,毕竟这是砍头的重罪,必须慎之又慎。
月君进屋来送茶水,无意之间看到死囚犯的名字,竟然是王典!
月君啊的叫了一声,陈朗顿时一惊,夫人,你怎么啦?
相公,这死囚是我的前夫。
喔,竟有此事!陈朗大吃一惊,就把王典的案子,详细跟月君说了一遍。
月君听罢,回道:前夫除了有些好色,贪慕虚荣,心底还是好的,从不作奸犯科,要说他贩运私盐,我不相信,这是他干的。
陈朗断案无数,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随即把玉娇、胡一标抓来审问。
两人不等用刑,就老老实实招认了,合谋陷害王典。
这对奸夫淫妇被问斩,自不必说,月君帮王典洗刷了冤屈,这才救他出狱。
听到这里,王典呆呆的愣住了,看着眼前美艳动人的月君,再想想自己被玉娇坑的那么惨,险些丧命,追悔莫及,不由得放声痛哭:
月君,是我对不起你啊。
好了,王公子,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救你出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咱俩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月君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