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夏天,美国阿拉斯加州接连发生了五起恶性袭击事件。几名毫无干系的男性,在家中受到一名陌生男子的入室袭击。
最严重的是67岁的老人Demarest,他被铁锤重击头部数次,导致头部皮开肉绽,颅骨骨折,脑震荡,右手拇指骨折...
图:Demarest
那天深夜,Demarest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袭击他的人已经逃走了。他的室友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介入调查才意识到,这些被暴力袭击的男子并非毫无关联,他们身上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是被注册的儿童性犯罪者。
他们要逮捕的嫌疑人,是一名自称为“受虐儿童复仇天使”的男人...
猎杀性侵犯,“复仇天使”被捕6月29日凌晨,一名40岁的男子驾车到了Demarest的房子附近。他在车中再次翻看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姓名。
一些被铅笔划掉的名字后,跟随着眼前这栋房子的住户——Demarest的名字。
这是一份性儿童犯罪者名单,又或者说,是他的复仇名单。
1点钟左右,Demarest的室友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急忙去敲Demarest卧室的门。从睡梦中醒来的Demarest听到室友紧张地警告:有人要闯进来!
就在这时,室友身后袭来一个人影,推开了他,然后举着锤子,冲进了还处在惊吓中的Demarest的房间。
图:Demarest
男子反手关上门,质问了Demarest两个问题:
“你是不是被登记在册的性犯罪者Demarest?”
“你是否已经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Demarest连忙回答:“我是,我是。”
男子只是冷笑一声:“不,你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够。”
男子命令Demarest跪下,然后愤怒地殴打他,方才还在睡梦中的Demarest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
更恐怖的是,在被一阵猛烈的殴打后,Demarest举起铁锤,无比残暴地一锤又一锤砸在Demarest的脑袋上。
图:Demarest
“你应该要付出代价,你应该要付出代价”男子念念有词。
当Demarest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后,男子终于从窗口跳了出去。回到车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划掉了Demarest的名字。
十年前,Demarest在附近的小镇上猥亵了一名还在上幼儿园的幼女。最终被判性侵未成年罪,在接受了仅9个月的有期徒刑和三年的辅导后,回归正常生活。
图:Demarest
警察很快就抓到了袭击他的男子,毫无意外,这个名叫Vukovich的男人就是前几起入室袭击案的凶手。
他对自己的袭击行为供认不讳,他有一个“宏伟的梦想”,想做这里孩子们的复仇天使,然后让全阿拉斯加的儿童性侵犯去死。
当然这没有实现,他被抓了,被重判了25年有期徒刑。他在监狱里接受心理辅导,但他还是很难理解一个问题:
为什么受性侵的孩子一辈子要活在痛苦的牢笼里,而性侵犯却能很快拥有自由?
由恐怖童年带来的罪恶循环如果Vukovich只是一个普通的连环袭击犯,那案件一定不会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
因为他既是血腥的罪犯,又是痛苦的受害者。
1975年,Vukovich出生在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安克雷奇。他从没见过生父,母亲在他4岁时再婚,这名新加入家庭的男子很快通过了正规的收养程序,成为了他和哥哥的养父。
养父和母亲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每周一家人都要参加两到三次的教会活动。但令孩子们没想到的是,养父却不像表面上那样安分守己。
Vukovich记不清从何时起,几乎每天的晚祷时分,养父都会趁机猥亵幼小的Vukovich。
为了防止儿子反抗,养父还自制了一根长条木棍,只要Vukovich不听话,就乱棍打下去,有时Vukovich的哥哥也会被打。
这段历史直到法庭因入室袭击审判Vukovich时,才被公之于众。在庭上,哥哥也出席为这段经历作证。
图:法庭上Vukovich冲哥哥微笑
在养父性侵Vukovich时,睡在双层床上铺的哥哥被要求脸冲向墙壁不许说话,他经常被迫听养父性侵Vukovich却无能为力。
他们的养父从未因为性侵向两个孩子道歉,法庭上哥哥却对Vukovich说:“对不起,我没能照顾你,我只能先逃出这个家。”
在养父的性侵和殴打中,哥哥终于逃出了梦魇般的家,留下Vukovich更加无助地承受一切。每当被猥亵时,他就幻想:
“如果现在有一群满身纹身的家伙踹门进来,把这个猥亵我的混蛋打一顿该多好?我会说什么感谢他们?天呐,我不知道,我可能会说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
当然在现实的法治社会,既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侠客义士。年轻的Vukovich更不知道这是一件该向警方或社工求助的事情,他继续被蹂躏着。
14岁时,Vukovich人生的转机来了。养父在猥亵其他儿童时被发现,并被认定犯有二级虐待儿童罪。令Vukovich震惊的是,这样一个恶魔居然被缓刑了,他的养父一天牢都不需要坐。
他的母亲只是带他搬去了其他城市。家里出了一名恋童癖,他却从没被警方或社工询问是否有过相似的遭遇,更没有得到心理疏导。
近十年的虐待创伤和没有受到足够惩罚的恶魔养父,在Vukovich的心里留下了仇恨的种子。16岁他学哥哥一样逃出了家,只身来到华盛顿州,成为了一名流浪汉。
因为离家时还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他没法工作。他不敢去收容所,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害怕那里的人打电话给他的母亲,然后把他送回阿拉斯加。
“死我也不要回到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可以预见的,Vukovich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去偷东西,被捕,再偷东西,再被捕。
“我明白,小偷很多都是缺乏自我价值的人。而我就是没有价值的,我是被抛弃的。小时候的事在我心里从未消失。”
有时候出狱之后会做建筑工,如果被开除或没活了,就再去偷东西。这样的生活是很空洞而罪恶的,这点他心里也清楚。
“我这样的偷窃生活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感觉到我对他人的冷漠和缺乏关心。很多时候,我都很想死。”
因此,当他再次回到阿拉斯加州时,一个萦绕心头已久,在三十多年中一直折磨他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为什么养父没有受到惩罚?
成熟强大的受害者,可能会选择在长大后再次起诉施虐者,但Vukovich的三观早就扭曲了。他一心认为这个社会不会有人关心他,必须要自己动手。
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个满是纹身的壮汉,终于可以去做小时候梦中“行侠仗义”,暴打施暴者的人了。
“我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感到了排山倒海想复仇的欲望。”
“我想这次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我下手了。”
仿佛是给自己的愤怒的暴力冲动突然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立刻去阿拉斯加警方的网页上誊写下了公开发布的性犯罪人员名单。
一个月的时间内,他袭击了5名恋童癖男子。他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只是单纯地发泄着童年深藏已久的愤怒。
图:另外两名被Vukovich袭击的性犯罪者
他终究没有勇气亲自面对恶魔养父,只能偷袭攻击与他类似的恋童癖者,用私刑消解他一个人的痛苦。
在Vukovich入狱的第二年,恶魔养父平静地在阿拉斯加某个城市死去。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以暴制暴根本无法拯救自己,更没法帮助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受害儿童。
写5页长信忠告受害儿童如今Vukovich身穿黄色囚服,手臂上布满纹身。他的左眼下纹着三颗泪珠,右眼上方,有一行拉丁文—— "天使的博爱 "。
他的律师Ember Tilton说,他现在终于接受到了童年PTSD的治疗,并参加了心理疏导。在审判时,他说自己会对犯下的罪负全责,不会再把过错归咎给童年的经历。并且写了五页长信,请求当地把报纸刊登出去。
信中,他请求其他受害儿童不要再走自己错误的路:
"以世俗的标准来看,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无期徒刑,我的刑期是我无知、可恨、可悲的养父向我宣判的。”
他说他希望人们不要因为痛苦和仇恨,走进犯罪的陷阱 里。当遭受虐待时,找人倾诉,而不应该采取暴力行动,进入可怕的循环。
不给受害儿童提供更合理的疏导和关注,不给性侵犯更合理的惩罚,就可能导致更多以暴制暴的“复仇天使”出现。
图:警方性侵犯名单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Vukovich写道:
“我现在大半余生在监牢中度过,因为我决定向养父这样的人报仇。对于像我一样有痛苦遭遇的人来说,其实爱自己和爱身边的人才是心灵唯一的出路。”
“在一个有秩序的社会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私自用刑。”
“如果您也是被虐待的儿童,像我一样失去了青春,请不要因为过去的痛苦,让暴力行为再次夺走你的现在和未来。”
Vukovich的暴力行为导致了受害者失去工作,甚至一生残疾,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把童年受到的折磨延长到了另一个生命上。
现在,他将用半生的时间在牢狱中反省自己的过错。
但同时,人们也不会忘记Vukovich悲剧的源头:性侵儿童留下的伤口,只会随着他们的年龄增长撕裂得越来越大,直到化脓腐烂,生出更多的问题。
在不放过任何一个暴力犯罪者的同时,也不该放过任何一个性侵儿童的人。因为我们知道,只有法律,才能成为Vukovich儿时梦中那个赶走性侵恶魔的天使,只有完善的法律和制度才能保护孩子们。
"希望以后每个孩子在阿拉斯加的街道上和教堂里,都能有足够的安全感。"Vukovich最后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