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七点闹铃。
沙漠早晚温差大,中午十一点以前还能感觉到凉爽,但从正午到下午五六点,气温会高达四十多度。我想距离毛里塔尼亚的首都也就三个小时,七点起床,八点出发,十二点之前就到了。
我叫醒建初:“你收拾东西要多久?”
“十分钟。”他说。
昨天风沙太大,我们只拿出帐篷和几根法棍就睡觉了,所以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用十分钟刷了牙,吃了点东西。我也没相信他能十分钟收完,至少三十到五十分钟吧,就去远处戈壁滩上捡石头。
很多漂亮的石头。
无人区里有挖黄金的人,好像没有挖宝石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去找建初,他在望着不远处的骆驼:“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情人节。”他想都没想就说。
“你想想。”
“哦!我知道了!”
“什么日子?”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们两个没有举行婚礼,双方的父母也没有见面,我认为这很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我不想融入他的家庭,只想跟他在一起。
都二十一世纪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到今天一年了。
一年前的头一天,建初还去School办了求婚Party,喊来了我们共同的朋友。
可在这一年里,每个节日都不再有礼物,浪漫和惊喜都没有了,我以为领证前后不会有变化,可事实上有的。
“我三个小时能给你写首歌做礼物。”
“我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想要的不是东西,而是心意,多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跟一个已经三十四岁,什么都明白和经历过的男人再说得多明白吗?
是啊,你肯定觉得所有女人要的都一样,如果你也这么觉得,可能你也把你们的爱情消耗殆尽了。
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他还在那里收拾帐篷。快拆的帐篷,再慢也能二十分钟收好。可他就愿意在那里磨磨唧唧,我索性去收拾他昨天弄烂的包。
一千多带电加热的保暖衣全报废了。
烫在排气上得多大味道,建初居然闻不到,驼包整个敞开了不说,衣服也黏到一起。想想上次用电脑做刹车片,踹着石头拧机油螺丝,这些蠢事让我们损失了上万块。
但我没说什么,知道说了也没用。
就像他说十分钟就能出发,但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
建初的朋友在我上次吐槽他时就气不过,来说什么不紧不慢才是懂得享受生活,我只是知道赶路。就很可笑,去玩一次户外吧,户外活动的时间就从太阳出来到落山短短几个小时,有人觉得旅行是放松,事实上这样穿越洲际的旅行没有严谨的计划和执行力,什么也完成不了,都是狗屁。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天已经热了起来,终于可以出发了。
一出发!
“啪”!
他轮子卡上一根绑带!绑带的卡扣紧紧和链条挤在一起。
昨天没检查车就出发,驼包烧了,今天依旧这么出发,绑带卡里面了。
有些人在路上就是渡劫,养不成好习惯压根寸步难行。
只是无奈,弄出这个卡扣已经十点半了。
骑在路上忍不住哭了出来,每天的旅行不像摩旅,倒像挥着鞭子赶一头驴,你不催着赶着,所有事情不亲力亲为,就必然会出岔子。
“都是你的幻想,我们挺好的。”建初说,“你冷静就知道我多照顾你了。”
他嘴上自我感觉良好,但他其实知道自己有太多事情没有承担,我跟他说每天八点前写一份计划,然后我们一起商量明天怎么过。因为如果不这样,我要一个人定路线、订酒店、操心时间,我要把起床、吃饭、加油、买水这些小事一一嘱咐道,我们才能有顺利的一天——他什么都不想,只在发生问题时才能意识到。
这些小事压的我喘不过气,因为要一遍遍催,他也不会对第二天有什么期待,去哪都无所谓,因为我都会安排好。
他说的照顾是指他全权负责收拾行李、洗衣和做饭,但都只是勉强完成。
十点半出发以后,他一次次突然停在后面,迫使我要绕回去找。“太热了,我打瞌睡所以停下了。”他说。
没多休息,中间找了个小卖部喝可乐,一罐十元人民币。非洲资源匮乏,物价可不低。越歇只会越热,当然他不在乎。
我其实没什么要求,只要求晚上八点以前把计划一起订好,不是让我像一只报时的鸡一样担心每一件事情,建初能分担过去一点。
他答应,但从来不做。
他看着我一天天几近崩溃。
“我已经忍受不了了。”
“明天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分担。”
“但你已经说了三个月了。”
“我受得教训还不够大。”
“那我们离婚吧。”
“哈哈,你冷静一点。”
他不知道,我真的带不动他了,他很多的付出都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而那样的过失几乎每天发生。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他过问一下第二天的计划,对我们的旅行负责。
孩子都会长大啊。
他喝了可乐就躺在地上,而我还要订房。
“你不看一眼今天住哪吗?”
他爬起来。
进城的两公里有四五个检查站,每一个都礼貌的敬礼打招呼检查护照,拍张照片就给放行。
188元一晚的民宿,带卫生间、厨房,很欧式的建筑风格,跟首都完全不一样。
首都就像一片废墟,除了面积大以外,还不如中国的村子,主路外仍有不少土路,到处都是垃圾。
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好像就该这么发生,这就是我们的一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