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年,花重金买下了承欢坊里的倌儿陪我逗趣。
只因那人跪在地上对我说,「家财万贯真好,小姐千两黄金就可买下我一辈子的真心。」
别人都嘲我冤大头,我但笑不语。
后来他摇身一变成了九五之尊。
别人又来说我高瞻远睹,可他却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你要不是那么财大气粗,或许朕还会爱你。」
我一愣,拉过一旁摇扇看戏的宋时蔚。
「真巧,你现在应该尊我一声婶娘。」
1
敬事房的太监来报,今日宋淮舟不来储秀宫就寝。
我心下一咯噔。
着实是有些为徐贵人担忧。
偌大的后宫如今只有我和徐乐容两个妃嫔。
半月有余,宋淮舟日日都要去她那里,不知徐贵人的小身板是否受得了。
这可是我花了五百两黄金特意为宋淮舟挑选的江南女子。
虽温婉灵动,但可能受不住宋淮舟的日夜索取。
我叹了一口气。
这在小公公眼里成了我担忧害怕自己即将失宠,赶忙出声安慰。
「娘娘放心,皇上只是一时被徐贵人蒙蔽,皇上还是最想着您的。」
我盈盈一笑,不欲过多解释,转而命我的侍女春杏赏了他一把金叶子。
他欢天喜地的对我千恩万谢,在我耳朵都要听出茧时终于告退了。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对我很好。
原因无他,我有一个京城首富爹,我又是那散财童子,大方的很。
夜凉如水,月儿弯弯。
我忍着困意坐在椅子上,春杏催我就寝已经不下十次。
我在心里数了一下时辰,今夜那个人怕是不会来了。
侍女退下后,我正欲就寝,房间里的窗户突然动了一下。
「宛宛这么晚了不睡是在等我吗?」
来人穿着一身太监服 ,明明干得是翻窗的不齿事优雅得像是一个贵族公子前去赴宴。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般快了快。
他的确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当朝王爷,宋淮舟的叔父。
今日都过了往日的时辰 ,他怎么还是来了。
「你,你夜闯皇宫就算了,你还翻窗,宋时蔚你是嫌不够刺激吗?」
他看着我一步一挪的退到床榻最里面,这才不紧不慢地向我靠近。
「不够,这算什么刺激?」
「那什么才算?」
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后悔已经来不及。
「这样。」他兀自搂上我的腰肢 ,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偷情才算。」
2
「偷吗,宛宛?」
耳朵里阵阵发痒,我的脸颊蔓上了一层绯色。
明明这话宋时蔚说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这幅轻挑口气。
我的心跳还是每次都止不住加快。
宋时蔚是全京城最好看的男子,剑眉星眸,面如冠玉,而我又是那不争气的颜狗。
「宛宛」
他明知我受不住,故意凑到我耳根通红处,呵了一口热气。
「你害羞了。」
我就快要溺毙在这人的清冷嗓音里。
可想到他来这儿的真实目的,我一把推开了他。
「王爷请自重。」
他被我推开竟也不在意,从怀里摸出了几页信纸。
我看着那上面的名字,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大理寺卿王莽。
尚书大人齐志。
钦天监林怀卿。
我用手指描摹着这三人的名字。
宋时蔚的办事速度很快,几日时间内便已查清了害死我全家的官员名单。
我自看完后不发一言,宋时蔚安静地陪我坐在那里。
直到我抵不住困意睡过去,宋时蔚方轻轻把我抱上了榻。
睡意模糊中,他说了很多,这些话里我只听清了一句。
「宛宛,我还会再来的。」
3
秋夜渐凉,盖着薄被的我却如火中烧。
我似是陷入了梦魇,梦里家人的惨状走马观花般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画面一晃回到三个月前。
我外祖还是视我如珍宝的摄政王,我父亲还是京城第一大皇商,我母亲也还是大方爽朗的良家妇人。
猝不及防地一场大火毁灭了这一切。
或者说是早有预谋。
彼时,我和宋淮舟还在江南水乡考察民情。
外祖政敌尚书大人告发外祖和父亲官商勾结,少纳银税。
正逢大旱之年,许多百姓颗粒无收,尚书命人散播消息。
几日里父亲是奸商,外祖是贪官的谣言便已传的沸沸扬扬。
每日都有无数平民百姓打扮的人去官府击鼓鸣冤。
待我和宋淮舟得到消息往回赶时,父亲和外祖已经入了诏狱。
宋淮舟进京后,自作主张的官府称坐牢时为了保护父亲和外祖二人,毕竟二人的府邸早已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那天晚上我一生都无法忘却。
刚出狱的父亲和外祖乃至我全家在那天夜里被烧了个干净。
放火的是不忿的百姓之一。
我因宿在宫中,逃过了一劫。
那夜宋淮舟捂着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开口,「宛宛,从今以后你有我。」
如果不是第二日他急匆匆地跑来问我要钱庄的钥匙我就信了。
物是人非,经此一事,我早已不是那个单纯无邪的小女孩了。
害了我全家的人,我总要他们付出代价。
4
宋淮舟今日下朝要来找我。
在此之前,提前知晓消息的太监提前来“报了喜”。
「奴才就说皇上宠娘娘,到底娘娘和陛下是患难夫妻,哪是别人可以比的。」
侍奉在一旁的春杏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呵斥她一声,纵然我也想笑,可到底不能落人口实。
我是在江南最大的寻欢作乐场遇见宋淮舟的。
那时他流落在外,被人陷害辗转卖到了承欢坊。
他跪在地上求我买下他。
不得不说身体里到底流着皇家血脉,最会看人下叠。
他惯会讨我欢心,我陷在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便起了抬他为正位的念头。
父母皆是开明,我要他做我的夫君竟也不反对。
他随我入了京城,也是得此机缘,宋淮舟被发现是老皇帝流落在民间瘦马所生的孩子。
老皇帝病入膏肓,宋淮舟继位,我身份水涨船高成了皇后。
人言可畏。
宋淮舟的这段往事成了茶楼里说书人最热衷的戏码。
后来他登上帝位,明令禁止这段往事流传。
自此受了胁迫的说书人一改一改,再说出来的故事变成了我与宋淮舟是患难夫妻。
两人之间情比金坚,上演着凄生动美的爱情故事。
今日想想真是好笑。
「宛宛,你还是不肯吗?」
太过出神,宋淮舟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听见。
他倒是对我家钱库的钥匙执着,每日都要来问上一遍。
我惯例摇了摇头。
每到这时,他便拂袖而去了,今日也是如此。
我叫住了他。
「陛下,您信冤有头债有主吗?」
5
宋淮舟愣了一下,看我的眼神里带上了警惕。
「就不耽误陛下了。」
我福了福身,没管宋淮舟的回答,进了里屋里。
是夜,又是爬窗进来的宋时蔚带来了一个最新消息。
尚书大人和大理寺卿双双惨死家中,血流成河。
即便他们是害死我全家的从犯,但多年里他们二人中饱私囊、敛财无数,我此举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惜了。」
听到钦天监没死,我着实有些失落,也掺杂着几丝疑惑。
「是银子不够吗?」
宋时蔚轻笑一声,用手里的五明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知道你有的是银子,是那小子如今不在京城,杀手们找他需要费点力气而已。」
「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里的五明扇收了回去,少有的正色下来。
「你应该知道他们都不是主谋。」
借着烛火,我第一次细细打量此人。
宋时蔚第一次潜进我寝宫时便告诉我那把烧了摄政王府邸的大火是宋淮舟命人放的。
我不信。
他也不反驳。
直到我自己细细查证,得出果真如此的结论。
我知他做一切有私心。
他也想要这皇位,或者说这皇位原本就是他的。
是宋淮舟的父皇在宋时蔚尚且年幼时夺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我外祖是三朝元老,宋淮舟父皇在位时君臣关系融洽和睦。
更甚者他能坐稳皇位绝对有我外祖的一份功劳。
宋时蔚会帮我查这些无非是想得到我的助力。
门下谋士需要银两才能为其出谋划策,养兵需要银两才能为其出生入死。
可我依旧感激他。
如若不是他,照我以前不谙世事的性子宋淮舟三言两语便可把我手中的钥匙骗了去。
我的下场只会是颗弃子。
「我走了。」
宋时蔚行动干净利落,我愣神的功夫半个身子便已探出了窗外。
「等等」我有些扭捏的开口,「你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
灯火摇曳,为这寒凉的夜添了几分暧昧。
宋时蔚的笑容看花了我的眼,他头微微一偏,开了口。
「偷情吗,宛宛?」
我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良久后我听到了飘散在风中的回答。
我答的是。
「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