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兴盛，仙道衰颓。

因为有个毁天灭地的堕神在发疯。

不巧，我是那个神经病死了几万年的道侣。

听说，他爱我爱得疯魔，苦苦寻找各种复活秘法。

我挽了挽袖子，继续捣鼓手中的香料。

你猜，我为什么会死？

这时，脑中的系统道：「任务失败，请贵方继续任务。」

1

子夜，孤月高悬。

管事一鞭抽到我的手背，呵斥：「动作快点，耽误了尊上的大事，小心你的小命！」

管事两撇胡子一翘一翘，显得格外滑稽。

我痛得龇牙咧嘴，却不忘赔笑：「嘿嘿，您说的是。」

待管事走远后，才缓缓舒一口气。

瓷罐里的海棠花香沁人心扉，我闻着却是如坠冰窟。

如今，魔道兴盛，仙道衰颓，全是因为万年前的堕神裴离疯了。

他屠了整个神族。

仙道自此凋敝，龟缩大陆的一角，还要时不时忍受魔族的侵扰。

海棠香浓郁，我不禁叹了口气。

如今，只剩人间一片乐土了，这也多得裴离禁令魔族侵扰人间。

脑中忽然蹦出一个机械音：「任务失败，请贵方继续完成任务。」

我顿了顿，问：「继续攻略裴离？」

上一个任务是攻略裴离，那时候系统给我的身份是风神。

当时，我和裴离已经结为道侣了，我想我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

可惜，我不仅失败了，还被裴离一刀抹了脖子。

想想就脖子疼。

「不，新的任务是杀了堕神裴离。」

我：「你演我？」

系统立马掉线。

我恨恨地捣着瓷罐里的花泄恨，垃圾系统，毁我人生。

管事悠悠地走来，瞥一眼：「不错。」

他手上点起一团黑火落在瓷罐。

我连忙缩回手，沾了火，我这手就废了。

这里的魔族不把仙族的命当回事，动辄打骂，死了就再抓。

几月前，我孤身露宿野外，不巧碰上一行魔族，就被抓回来了。

海棠香更加浓郁，扑鼻而来。

管事心满意足地将花装进一个精致的瓶子里：「尊上定会喜欢。」

堕神有个发疯的毛病，只有海棠香能安抚他。

他低头瞧了我一眼，突然道：「你，把头抬起来。」

我唯唯诺诺地抬头。

他见我相貌清秀，命我随他一同去给裴离送海棠香。

但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是会死人的。

2

魔族的宫殿以奢靡为主。

一路上的奇珍异石让人眼花缭乱。

我们离主殿越来越近，管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佝偻着腰。

而我的目光不禁被主殿门前的一株海棠花树吸引，树身上有几道划痕，树枝上挂着一块被红绸系着的小木板。

我悄无声息地挪开了眼睛，低眉顺眼地捧着手中的托盘。

主殿的大门轰然大开，一阵阴风从殿内吹出。

管事一把拉着我跪在地上，颤声道：「尊上，今日的海棠香制好了。」

空气凝滞一瞬。

有人声音低哑阴沉：「送进来。」

管事额上渗着冷汗，催促着我。

我迈着谨慎的步伐，进了主殿。

方一跨入门槛，踩在地面上。

一盏茶直直砸到我的额头，茶杯碎成几瓣，血从额头上渗下。

我慌忙护住托盘上的瓶子，跪在门槛之外，卑微地喊着尊上饶命。

一片死寂，我没有等来回应。

我偷偷地抬头，打量着白玉铺成的地面。

整个主殿充满了诡异的气息，白玉的地面上是一个用血画出阵法。

大阵的中央是一团黑漆漆的怪物，两只硕大的眼珠子圆滚滚地转动着，它蠕动着八只触手，触手上生满古怪的红眼。

身下蔓延出一大片鲜血，流向那些血色铭文。

它嘶哑着声音，喃喃道：「找不回来了......可是刚刚明明是有反应的......」

它身上的眼珠子剧烈地转动着，像是要崩离它的身体。

殿内的海棠香更加浓郁。

半晌，它冷静下来，伸出一条触手勾上托盘上的瓶子，瓶子顷刻碎裂。

碎片划破我的脸颊。

海棠香像是缓解了它的躁郁，它冷静下来，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从中蜕出。

3

我其实很久没有见过裴离了。

很陌生。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赤着脚，黑色的衣摆勾勒着金丝迤逦在地，地上的铭文半数被擦去。

脚步极缓极缓，面色惨白，周身气息阴冷。

就在我以为他离开时，裴离停下脚步，站在我身后，侧首道：「你，起来。」

我站起。

一道无形的力量迫使我仰头。

我仰头看着眼前阴沉的青年，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离。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裴离吗？

他的眸子还是像一汪寒潭，冻得人心里发凉。

许久，他轻笑一声，问：「本尊可怕？」

「那这样呢？」

他的嘴角缓缓牵出一抹浅笑，桃花眼里盛满笑意。

我一瞬晃神。

他轻声道：「看来这样就不害怕了。」

「难道是被我吓到了，所以招不回来......」

风将他疑惑的声音吹散。

再抬眼，裴离消失了。

4

我一身疲惫地回到房间。

管事满脸惊喜地望着我：「你没死？」

「好啊，以后，就你了！」

我疑惑：「管事？」

他絮絮叨叨：「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管事凑近我的耳朵，神神秘秘道：「你可是第一个送完海棠香活着回来的人。」

我好奇问：「这话怎么说？」

管事一脸兴奋，张望四周，低声道：「你可知道风神？」

「那是谁？」

他惊讶，两撇胡子板正：「这你都不知道。她可是尊上放在心尖尖的道侣。可惜风神在数万年前陨落，尊上为此疯魔，屠戮神族，连仙族也不能幸免。」

我诚恳：「那仙族果真是消息闭塞。」

管事一脸惋惜：「尊上一直在搜罗复生秘法，你们仙族若是能够奉上秘法，说不定尊上会饶过你们一族呢。」

风神陨落是真的。

裴离屠戮神族也是真的。

不过，他们编的故事是假的。

入夜，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杀掉裴离，怎么杀，再来十个我也干不掉他。

更何况，裴离抢了我的神格，这具身体也是系统捏出来的......

脑海中一道电子音响起：「海棠花树里面藏有弑神，用弑神剑。」

弑神剑，就是裴离用来屠神的那把剑，也是它抹了我脖子。

也对，裴离也是神明，这把剑可屠神，自然也杀得了他。

它又道：「这次任务若是失败，我不会再消耗能量为你复活。届时，任务世界会抽取你的灵魂力量重启。」

5

次日清晨，我睁开眼时，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两撇胡子自然卷曲，瞧着比昨天丑多了。

我问：「管事，你这是做什么？」

管事指了指案桌上的青花瓷瓶：「尊上要香，你该干活了。」

我认命地跟在管事身后，往主殿走。

这次，裴离的主殿里没有画奇奇怪怪的血色铭文。

里面跪了一溜人，衣着是仙族的样式。

或许是有了上次成功的经验，管事胆子变大了，没有向裴离通报，带着我径直走进主殿。

他不跪，仅是微微弯腰，禀告：「尊上，今日的海棠香已经制好了。」

裴离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嗯。」

我垂着眼盯着白玉地板，将青花瓷瓶端到裴离身边，打开一侧的香炉，将香安置好。

袅袅白烟，殿内溢满花香。

我垂首，暗自吐槽，这厮以前最讨厌海棠香么，有一回我抹了香，他憋气憋得脸通红，后来偷偷派人倒了我好几瓶上好的海棠香。

死变态......

裴离惬意地眯起眼。

「你们没有办法了吗？」裴离单手支着脑袋，懒散地望着下首的几人，「这可怎么办，你们说的秘法不管用啊？」

低下几人不停地磕头求饶，脑袋砸在白玉石上发出闷响，但是他们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尊上......」

顿时，血雾漫天。

地上只余几件破碎的，染着血色的衣衫。

几名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地面打扫干净，又立刻离开。

我冷汗涔涔地立在裴离身侧。

殿外走进一名姿容清秀的女子，梳着朝天髻，身着银丝勾边的杏色衣裳，外罩一层白纱，整个人仙气飘然又难掩一股子温婉的气息。

连月上神......

几万年前，誉满三十三重天，执掌姻缘，特封为上神的仙族。

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笑意嫣然：「尊上何必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东西动怒？」

裴离不答。

「风神陨落数万年，招魂一事艰难。」连月笑意渐深：「尊上容忍仙族已久，倘若覆了仙族，他们还敢不交出真正的招魂秘法吗？」

听到这话，裴离周身的气息更加阴冷，他歪着脑袋，喃喃道：「是了，是时候找他们清算了。可是，我还没有找回来......再等等。」

连月挽了挽披帛，注意到我：「你这双眼睛，倒是生得好生眼熟啊？」

心中涌上浓重的危机感，我如今的样貌确实和风神的样貌有三四分相像。

连月问：「尊上，这名侍女送我可好？」

裴离的目光缓缓挪到我的脸上：「我瞧着她的眼睛也欢喜。」

一只触手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背上缠绕过脖子爬到我的脸上。

我毛骨悚然，僵化在原地。

这只触手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我的眼睛。

裴离赞道：「确实很漂亮......像一个人......」

他忽然凑到我脸侧，认真问：「你觉得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