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室的窗外第一片梧桐叶的颜色变得发红,又渐渐发黄,紧接着一片接一片的叶子从半空中弯弯曲曲地飘零。后来,满地的落叶被风吹着,滚动着,窗根底下,传来哗哗的响声,我就是这样望着听着秋天向我走来。
那个秋季很缓慢,每天每天缓慢地把我的颜色形状,和它的体温洒给了天地和我。我躺在病床上化疗,痛苦消耗着我的一切,唯有窗外的秋,是我的希望!我一直看着秋天,消失在初冬的第一场雪中。往日融化在金色阳光中的枝丫,显赫地凝固在窗外。室内的暖气片哧哧地响起来,偶尔嘎嘎地跳荡几下。这样一个漫长的秋季都结束了,他始终没有来医院看望过我。
出院后我便到某城上大学去了,往日的一切,以及那块我很少回去探望的土地,在我的情感里,都开始飘邈起来。几经涤荡,只有我的爱人和孩子在我的梦乡,尤其我这个从死亡的门槛中挣扎过来的人,仿佛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我的身上注入了许多化学药品,输进了许多别人的鲜血,我的情感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在学校的周末舞会上,新生的光环笼罩着我,我尽情地跳着,我变得好豁达,好洒脱。
当我毕业回到这块有些陌生了的土地时,第一天土班,在编辑部遇见了他。我记得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脸上没有了以往那平淡的微笑!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刮一点小风。我们推着自行车在熙攮的马路边并排走着。我忽然觉得我们中间有什么东西降落了。我很想望见那降落,可我却茫然四顾,我只看见路旁树上,叶子发黄了,树梢上的叶片在风中旋转,像鸟们刚起飞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