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回来过年,母亲激动的站在村口等到半夜,第二年春上却走了
每年的年底,家里就会不停的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我一般情况下是不喜欢跟家里人说具体日子的,因为我一旦说了,母亲就会一直等,哪怕是等通宵也不会睡觉。她年纪大了,尤其是自从父亲走后,母亲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我和大哥都不敢让她操心,所以总是悄悄地回家。
我们兄弟姐妹6个,二哥走的早,三姐是远嫁,大姐和二姐现在都有了孙子,一直在外地帮着她们的儿子照顾孩子,一年到头都不得空。三姐夫是和我父亲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走的,我也曾想过把三姐回到自家来过年,毕竟她远嫁这么多年,几乎是七八年才回来一次,以前母亲年轻,可以去看看她,但现在不行了,走路也比较费劲。只是三姐,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可这次来了,母亲却走了。
1.
当年因为交通不是很方便,三姐来的不多,二哥和父亲走的时候,三姐都没有过来,只是打过来一点钱,算是心意了。
这几年,母亲身体不好,也住了两次医院,三姐倒是想来,可来一趟就要住上好几天,如此往复,也是耽误她的事情,后来还是大哥做的决定,家里有什么事,尽量别通知三姐了,除非是很严重的事情。
我们就这样,相互过着日子,过了几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年三姐忽然间给我打电话说想要回家过年,就自己去。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她女儿结婚了,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算是没有了什么压力,也或许如此吧,才有时间来过个年。
我把消息给母亲说了。母亲总是自言自语“来干嘛啊?在哪过年不是过年?来了就要花钱,她有钱吗?”
大哥逗母亲“她要是没钱,你给她钱花啊。”
母亲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才不给她钱呢,她多少年不来看我一次,应该是给我钱,怎么还能让我给她钱呢?”
年底了,寒冬腊月,北风呼呼的刮。
很多人都从外地回来,大家一年没见,也是很想念,农村的集镇上也开始人声鼎沸,买鸡鸭鱼肉的人实在是太多,买春联或是炮竹的也是很多。
这一刻,年味是越来越浓厚了。
自从知道三姐要来的消息之后,母亲就不停的问三姐什么时候来到,几点能到,坐什么车,都是谁来等等。
这些话,问了一遍又一遍,吃饭的时候问,坐在大门口聊天的时候问,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问。
有时候大哥会逗母亲“你不是不让三姐来过年吗?现在怎么还惦记她啊?”
“我不让她过年她就不过年吗?她想来就来,不想来不来,我也管不住她。”
母亲嘴上还是不在乎,但心里早就惦记着。
听说这几天会下大雪,到时候可能交通都是一个问题,母亲不断地让我和大哥给三姐打电话,让她早点来,别堵在路上了,也让她多穿点衣服,路上别冷了。
也有时候,母亲会在电话里说大雪还没有下来,到家之后大雪才会下来,其实言外之意就是让三姐放心回家,路上的情况她很清楚,不会耽误的。
这段时间,我和大哥去办年货,母亲就在家里收拾房子,收拾出来了床和被子,甚至连棉拖都给三姐准备好了。
有时候到了下午,母亲还会一个人去村口坐一会,在村口有一个小房子,我也不知道那个房子是干嘛用的,但是好多年了,一直在那。以前村里人下地干活,如果突然下雨就会去那里避雨。
而现在,母亲偶尔也会去那个小屋里坐一会,就望着远方,或者就是走走停停,我们知道,母亲这是想着三姐赶紧来。
2.
从三姐上了车,母亲就时不时的问我三姐到哪了,坐的是火车还是大巴,有没有熟人跟着等等。
母亲嘀嘀咕咕的说三姐不认字,不分方向,一个人出远门还是很担心的。
大哥就笑话母亲“三姐都远嫁了那么多年,这么远的距离,她是没啥问题的,别担心哈,到了下午就该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又催着我们打电话,问车走到哪了,要在什么地方去接应等等,一遍一遍的问,一遍一遍的关心。
下午,我们都歇着去了,母亲开始准备包饺子。
饺子,对于母亲来说,那是最好的东西了,每年我从外地回来,刚进屋,母亲就会说“我儿回来了啊。”
然后就开始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等下一顿饭就吃饺子。
饺子这个东西,对于母亲来说就是最好的食物,家里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至亲过来串门,母亲都会包饺子,这算是她的“最高接待”了。
下午,母亲又一个人去村口等三姐去了,来回的徘徊,来回的等,一直守着村口。有邻居路过,跟她说话,母亲就是很激动的说“俺家老三回来了,我在这等着她。”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都是骄傲的。
不过路上堵车,三姐比预期回来的晚一点,可能要夜里十二点多才能够下车,我们再去接回来的话,估计也是很晚。
我劝母亲早点睡觉,反正三姐到家已经是很晚的事情,等明天再说话也行。
母亲嘴上是答应了,但身体却在抗拒着,她就坐在床上,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大门口那个方向。
我开车出发了,去接三姐。母亲还要站在大门口看着我远去。现在是寒冬腊月,外面很冷,大哥劝母亲在屋里等一会,马上三姐就到了。
这个时候,母亲又开始嘀咕了“来这过年干啥?非要弄到半夜?一家人都在等她,真气人!”
母亲嘴上说着气话,可还是在不停的问大哥,三姐走到哪了。
果不其然,等我把三姐接到家的时候,母亲还是没有睡觉,还非要给三姐下一碗饺子才行。
三姐坐了很久的车,一点胃口都没有,简单喝了一点热水就睡觉去了。
3.
白天,母亲带着三姐在村里转悠,见到熟人就跟她说身边的人是谁,要在家里住多少天,还给自己买了好多新衣服等等。
她像是在炫耀什么,就像小孩子年底得了奖状,一定要拿出来让所有亲戚看一遍再看一遍才行。
年底,杀鸡宰羊,炸丸子等等,母亲指挥着我和大哥做,三姐就和母亲坐在厨房门口,他们有说有笑。
这样的场景,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了。
以前我们都是孩子,那个时候家里穷,要提前两个月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家里没钱,就想着法,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给卖掉还钱,哪怕是这样,到了年底可能这也买不起那也买不起,有的时候,白菜萝卜就算是好的了,更别说是鸡和鱼。我贪吃,每次都是三姐他们偷偷拿出来一点东西,我们几个人躲起来吃,到母亲发现的时候,也已经吃完了。
蒸馒头,包包子,那是年底最忙的事情,一般能蒸到后半夜,走进屋里你会看到到处都是馒头。
我们会提前腾出来一张硬床,上面放好席,再放上一些报纸或是其他的东西,把所有的馒头都放上面,这就是我们过年的东西了。三姐和我最喜欢这个环节,我们比较喜欢吃馒头上面那个被锅烤焦的一面,嚼在嘴里咯嘣咯嘣的,被提有多好吃了。
不过现在母亲年纪大了,也做不了这些事情,我们一般都是稍微蒸一点馒头,其余的都是买。
那几天大家都没事,而且村里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母亲就带着三姐到处走走。
三姐说想去老宅子看看,母亲也带着过去了。
那个老宅子是在村东头,是我们出生的地方,也是童年的地方,我们都是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不过那个老宅子分给了我,也盖了新房子。只是我很少住罢了。
二哥走了,他留下一个孩子,母亲在二哥家住着照顾他,我每年回来也直接来母亲这,这么多年,我的那个宅子也是没人住,所以也是一片荒凉。
母亲终究还是带着三姐去看看了,或许三姐对那里的记忆犹新吧。
周边的邻居要么是搬走了,要么就是盖了楼房,只有我的这个院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一点没有变化,走到院子里可以看得出,夏天的时候这里应该是长了很多草,也没人打理过。
三姐正感慨的时候,有个邻居走了过来,她也是年纪大,认不清,等母亲跟她介绍三姐的时候,那邻居才恍然大悟,连忙上去握手“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这一走都是好多年了吧。”
三姐也有点不认识这个人,只是笑笑。
母亲说“这是你山大娘,和咱住斜对面,以前卖菜的时候,咱两家都是一起拉驾车去集镇上卖,你还记得不?”
三姐一听是山大娘,瞬间也就明白过来了,三姐连忙惊叹,没想到人已经这么老了。
山大娘也笑笑说,年纪大了,又加上常年吃药,人老的快。
山大娘走之后,三姐就问母亲“娘,我记得咱家对面这个不是我刘健哥吗?他现在住哪去了?”
母亲看着刘健那紧闭大门的房子就跟三姐说“他去年就走了,瘫了好几年,最后也是没熬住啊,他是个可怜人。”
三姐黯然伤神。对于三姐来说,娘家这么多年没回来,能记住的人,都是印象深刻的人。
刘健和我们家对门,关系很好,而且刘健比我们都大,很照顾我们,尤其是很关照三姐,或许就是这样吧,三姐对他还记忆犹新。
可是啊,人到了一定年纪,还是走了。
从老宅子出来,母亲带着三姐在村里转了起来。跟她说村西边的河挖宽了,就连当年的那个桥,也重新修了。还带着三姐去了村外的那个小学。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小学,早变成了其他的场所。
这个小学,我和三姐都读过两年的书,我孩子也在这读过书,只是现在,早就变了模样。
4.
大年初一,开始拜年了。
我们出去拜年,三姐在家陪着母亲,不过也有不少人来我们家给母亲拜年,这个时候,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三姐,连忙上去打招呼。
三姐已经记不住这些都是什么人,该怎么称呼,只是一味的微笑。
过了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像是泄了劲一样,好像这个年就已经结束了一般,甚至有的人开始准备着什么时候返程了,而三姐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自从知道三姐要走,母亲每天在念叨着,念叨着时间过得真快,新年就这么过完了,人也马上就走了。
母亲开始给三姐做饭吃,包饺子,下面条,蒸菜等等,母亲能想到的饭菜,几乎在那几天都做了一个遍。
初五的晚上,母亲从床底下拿出来钱,交给了三姐。
那应该是有500块钱,被她藏的严严实实的,也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存了很久很久一般,自己不舍得花,这次三姐来了,要给她。
三姐没要,反而是给了母亲2000块钱,给的时候,眼泪不停的掉,嘴里还说着对不起母亲的话。
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回去了要好好生活,要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也没有再嘱咐。
第二天就走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吧,心里已经看的清楚一切,或许是早就麻木了,所以这一次分别,母亲没有像之前那样哭起来,而是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三姐,她也只是挥挥手告别,然后就回家了。
从三姐走了之后,母亲就像是没了精气神,吃饭也吃不多,说话也没力气。
我们也该返程了,纷纷走了。母亲也总是那句话“火急火燎的回来,火急火燎的走,一下子家里都是人,一下子一个人都没有了。”
记得我走的时候,母亲一直扒着我的玻璃,一遍一遍的跟我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别让她挂念。其实每年都是如此,每年,这样的话母亲都会说一遍。
只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次了。
三月份,草长莺飞,垂柳迎风,正是好时候,没想到,母亲却走了。
邻居说母亲的命好,是在春天走的,没有受冻挨饿,也见到了所有的孩子,这心里应该是没有了遗憾吧。
是啊,三姐回来过年了,母亲也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孩子。
如今,又是一个新年,这一次,家里没人再等我们回去了,也不会有人问我,饿不饿,要不要下碗饺子了。
北风依然呼呼的刮,大雪每年还会下,只是母亲却不在了。这个年味,少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