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他妈重病，快不行了。

老人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见见他女朋友。

听到这消息，我也顾不上还没做完的项目，当即便跟领导请了假，跟男友一起，急匆匆的坐上了回他老家的火车。

到站来接人的是男友舅舅，穿了一身丧服。

就在我跟男友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妈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小舅却告诉我们，男友的哥哥死了。

人跌在地上，后脑勺磕到了石头上，当场就没了命。

叫男友回来，是为了奔丧。

男友的哥哥是先天痴傻，三十多岁了，却还保持着五岁儿童的智力。

所以不能读书，也不能工作，平时就留在老家，由他爸妈照顾，虽然智力有问题，但身体却一直健康。

没想到，竟然说没就没了。

男友难以置信，一直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都被他小舅含糊带过，连男友妈妈病重的事都没说清楚，便催着我俩上车。

我跟男友坐在后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路上，我总觉得他小舅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从后视镜里往我脸上看。

而且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我不好询问，只能一路盯着窗外转移注意力。

却发现车开的路线越来越偏。

原本路上还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有点村庄的样子，可现在却连人影都没了，而且附近的民房越来越少，几乎成了荒地。

要下雨，阴沉的天色压下来，配着窗外荒凉的景色，莫名压抑。

我从后窗户往外看，这才发现几条原本守在路边的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车后面。

我觉得奇怪。

路边的野狗看到有车经过，觉得好奇可能是会追上一阵，可后面这几只却不一样，不管车速快慢它们都不远不近的跟着，目的明确的诡异。

就像，人一样……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我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拽了拽男友的袖子。

“赵宇，你不说，你家住在村子里么？怎么越开越偏了。”

男友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听到我说话才回神。

可往窗外一看，他却也愣了。

“不是，这怎么跑后山来了，小舅，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他小舅抬头，这才出声，“啊，忘了跟你说，你家里前段时间在后山盖了房，都搬过来了。”

“怎么忽然就搬了？”

“还不是因为你哥，你也知道，你哥他越长力气越大，谁都都管不住，之前有一次抡着铁棍跑到街上，差点个隔壁小孩打死，你爸妈赔了不少钱，怕之后再出事，这才把老房卖了，请人在后山盖房……”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工作忙，大老远回来一趟不值得。”

说话间，车已经完全开到了山里，彻底看不到人烟之后，才终于停在了一栋房子前面。

“行了下车吧。”他小舅抬高音量，终止了对话。

不大的平房配着一个小院儿，因为是新盖的，所以地方都十分粗糙，院墙没装大门，院里也没铺砖。

男友牵着我往院子里走。

可我却总觉得，身后像有人在盯着我一样。

转头，却又只能看到死寂的后山，根本没有人影。

但看向黑压压的林子深处，那股说不出的窥视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赶紧快走几步，紧紧跟在男友身边。

这才看到院内的场景，木柴整齐的垒在墙边，连地上的草都除得很干净。

院子装修虽然简陋，但东西摆放却很整洁干净。

除了，院子正中拜访的那具棺材。

平常见的棺材，大多都是黑色，可眼前这个却刷了白漆。

而且棺材上面，竟然还裹了一个大红色的绸缎花球，棺材两侧，一侧挂着一个红灯笼，在阴天的情况下，看起来格外诡异

男友当然也注意到这具棺材了。

疑惑问道，“这棺材怎么是白的。”

他小舅应声，“你哥走的时候没结婚，属于早死，是得用白棺。”

“那灯笼和红花呢？”

他小舅听到这话，反而是先看了我一眼，之后才说，“这是大师交代的，说能给你哥祈福，来世投个好胎，行了，外头阴天，等会该下雨了，进屋说话。”

“哥，嫂子，小宇带女朋友回来了。”

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对我俩说的。

屋里有人应声。

很快就迎了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男友的父母。

他爸沉默，除了最初进门时问了声好，之后便搬了板凳坐在墙角抽烟，不再说话。

他妈则截然相反，哪怕眼眶红肿，一眼就能看出刚哭过，却还是扯出笑脸招待我，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瓜子给我吃。

“你俩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快坐下，休息休息。”

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递到了我手里。

“那什么，姑娘，你第一次来，我们也没准备什么，这个你拿着，回头自己去买东西……”

那红包沉甸甸的，哪怕我用惯了电子支付，都能摸出里面的钱数不少。

我赶紧拒绝。

“阿姨，这个我不能收。”

如果是正常见父母就算了，可我俩毕竟是回来奔丧的，这时候收红包，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男友妈妈却很坚持，怎么拒绝都不行。

我只能先拿着。

“妈，我哥是怎么摔的？摔了没送医院么，怎么可能摔一下人就没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而且我爸之前跟我打电话，跟我说您生病了，小舅说都是骗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

男友把他妈拽到一边，小声询问。

可他妈却不回答，而是绕过男友，又看向了我。

“姑娘，路上是不是累坏了，要不要休息会，我们这地方偏是偏，也没什么好玩的，改天叫小宇带你去镇上。”

“没事，不累的。”我赶紧应声。

第一次见面，加上在半路又听说了男友妈妈撒谎装病的事，所以我其实很忐忑，担心未来婆婆不好相处。

但没想到，男友妈妈会对我这么热情。

男友问话没得到答案，加上我在场，也不好继续追问。

闷头给我添茶。

可我道了谢，杯子还没端稳，就突然有个人从门外里闯了进来，而且猛地扑到我面前，把一桶东西泼到了我身上。

男友就在我旁边都没能阻拦。

而等我回神时，却只能闻到周身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臭得我几乎要窒息。

我这才看清，往我身上泼东西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脸上戴了一顶脏兮兮的帽子，衣服也油光锃亮。

往我身上泼完东西之后，还要过来拽我。

听到我的尖叫声，男友也回了神，赶紧把那个疯子似的女人，从我身上拽走。

那女人被拉走，还在尖声喊着，“大粪水，晦气，晦气，快跑，恶心啊！”

挣扎期间，她头上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可当男友看到她的脸之后，动作却顿住了。

“舅妈？”

那女人的尖叫声停了一瞬，但紧跟着又叫了起来，“恶心，大粪！”

屋里一片混乱。

直到男友他妈从厨房里跑出来，跟他爸一起，三人合力，才终于把那个癫狂的女人控制住。

打电话给男友小舅，叫他把人带走。

之后才跟我解释，说男友的舅妈，年轻时候生病，脑子出了点问题，平时就疯疯癫癫的，到处吓人。

本来是把她关在家里，不叫她出门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被她跑了出来，还一路提着桶大粪跑到了这。

男友妈妈忙不迭跟我道歉。

而我浑身恶臭的坐在原地，麻木的说着没关系，实际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男友也慌了，拿着纸巾帮我擦着身上脸上的脏东西。

他虽然不嫌弃，但我却快窒息了。

只能强忍着说道，“别，别擦了，能不能让我找个地方洗一洗？”

男友的妈妈仿佛如梦初醒，赶紧开口说，“有，有，姑娘你别急，我给你烧水，咱们去后院洗一洗。”

农村的浴室比较简陋，就是在院子里，用架子和防雨布隔出来的小空间。

男友妈妈给我找了个大盆，又烧了好几桶热水。

跟我解释这事。

“小宇他舅妈，是从外边买过来的，脑子有点问题，你别介意啊。”

我动作一顿，“买，买回来的？”

我心里发沉。

买卖妇女，可是被国家明令禁止的。

察觉我语气不对，男友妈妈立刻改了口，“其实也不能算是买，就是他舅舅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可也不能断了后不是，他舅妈是隔壁村的女儿，本来也嫁不出去，所以他舅舅给了点钱，就把人娶回来了。”

这说法虽然也有些不对劲。

可这会我实在顾不上别的，脱了衣服便开始疯狂擦洗。

直到洗发露和香皂的味道，渐渐盖过了那股恶臭，我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脱力似的蹲在地上。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第一次见男友父母，竟然就被泼了一身大粪。

但想到那个蓬头垢面，明显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却又根本不知道该怪谁。

我强打精神，换上了男友妈妈拿来的衣服。

衣服虽然有点老气，但却没有丝毫穿过的迹象，而且折得一丝不苟，显然是男友妈妈把自己的新衣服拿来给我穿了。

男友看到我这身打扮的出来，语无伦次的解释。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舅妈以前只是不爱说话，我也没想到竟然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

而我只能无奈苦笑，“没关系，这也不是你的错。”

男友爸爸出门，陪他小舅一起送他小舅妈回家。

因为这突发状况，男友也只能骑车去镇上，给我买衣服。

我本想跟男友一块去，但他骑的是单车，后边没有座椅，我只能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山里信号差，微信发消息都得看运气，游戏自然是没法玩的。

加上第一次来他家，我老是待在房间里也不好，便出来想帮他妈干一点活。

但是他妈却只叫我休息。

端了一杯糖水，坐在旁边跟我聊天。

“姑娘，你放心，我家小宇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以后你俩好好的，如果他哪做的不对，你就跟阿姨说。”

男友妈妈只会说方言，但为了让我听懂，还是在磕磕绊绊的努力说普通话。

我点头应声，心里却实在感动。

“小宇是老二，但一直都特别懂事，他老说长大了要赚钱养家，但他哥那这情况，怎么可能去拖累他呢……唉，算了不说这个。”

他妈似乎想到了伤心事，偷偷抹了下眼泪。

我余光瞥到院子里的棺材，心里也发沉。

“对了丫头，你是啥时候的生日？记得不？”

“3月15号。”

我随口答道。

“3月15……”

他妈念叨了几遍，抬头又问了个问题，“那你跟小宇，之前可一起睡过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