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三姨太梅珊、四姨太颂莲和大太太毓如,那就不得不提一下二姨太卓云了。刚出场时,卓云对颂莲,抑或是对观众来说就像是光一般的存在。在处处透露着压抑氛围的陈家大宅中,老爷、大太太、管家、府邸的整体色彩等也显得死气沉沉,只有比梅珊和颂莲先进门的卓云,对于新来乍到的颂莲表现出了亲切的善意。
俩人初见面,卓云并未像大太太一样拿出前辈的架子端坐等着颂莲行礼,也没有像梅珊一样将人晾在一边,而是主动出门迎接和前来拜见的颂莲行平身礼以示尊重。进门后,卓云也是对颂莲嘘寒问暖,耐心倾听颂莲倾诉着自己的家世,并未中途打断,还叮嘱颂莲要重视在陈家点灯的机会,再加上房间内古色古香的画作和绣品,自然给人一种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和知心大姐的形象,所以俩人谈话间颂莲也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就和卓云交了心。
面对三姨太梅珊一次次地“挖角”,颂莲十分不悦,卓云总是适时出现,和颂莲谈话间不忘挖苦梅珊,为颂莲打抱不平,赠予颂莲丝绸衣服,又提醒颂莲不要接近楼顶的“死人屋”。虽然卓云是有些喜欢说人是非,但卓云的热情也成为了颂莲在这里的一丝温暖,颂莲自然也和卓云亲近一些。雁儿和老爷偷情被颂莲撞见,颂莲吃醋不理老爷,又被三姨太邀约去打牌,老爷一气之下点了卓云的灯,翘首以盼的卓云十分欣喜。
比起梅珊的傲气和颂莲的倔强,卓云在此后老爷时是拘谨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谄媚的,包括她和老爷说话时,语气不像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更像是奴才对主人的。从“老爷我想给你生个儿子”这句话来看,卓云也是十分在意大太太和三姨太都有儿子,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这个事儿的,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在等级森严、仍处于封建制度的陈家,儿子才是未来的继承人,才是妻妾未来的依仗。
之后,颂莲初次见到大少爷飞浦,交谈一番,便想起了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笛子,想拿出来缅怀,却发现笛子不见了。颂莲一向知道丫鬟雁儿窥探她,怀疑雁儿使坏,来到她的房间搜查,笛子没搜到,却搜到了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插满钢针的诅咒娃娃,顿觉五雷轰顶。经过一番盘问,颂莲知道了晴天霹雳的事实,也让观众后背发凉:原来一直串通雁儿陷害颂莲的,不是大太太,不是三姨太,不是老爷,不是管家下人,而是一向交好的、看似人畜无害的、总是笑脸盈盈的二姨太卓云。这一刻,卓云的真面目才暴露无遗。
颂莲和老爷因为笛子的事情又发生了争执,老爷再一次点了卓云的灯。翌日,不知情的卓云要求颂莲像丫鬟一样帮她剪头发,说老爷喜欢短发自己一定要做到,由此也可以看出卓云对颂莲的笑里藏刀,以及对于老爷恩宠的绝对在意以及为了固宠可以丢掉自我。颂莲装作“不小心”剪伤了卓云的耳朵,卓云或许也猜到颂莲知道了真相,但她却依然没有和颂莲撕破脸,而是故意哭泣着大叫“我的耳朵”,在下人面前上演了一出“被欺负”的戏码。
从前来探望颂莲的梅珊口中,卓云“菩萨脸蝎子心”的形象更加立体:为了让梅珊一尸两命,等胎儿几个月的时候让人偷偷在梅珊的饭菜里下堕胎药,幸运的是梅珊身体强壮,胎儿得保;为了比梅珊先一步生下孩子,便高价请医生给自己打外国的催产针,结果还是比梅珊晚生,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因为副作用把下面撑破了;不仅如此,还将一切推给梅珊,倒打一耙说是梅珊给她下的毒才让她成了那个样子。此时,颂莲和观众也才震惊到,卓云不仅仅是盘是非、扎小人这样的小打小闹,而是实打实的蛇蝎心肠。
另一边,卓云在老爷来时卖惨,本想添油加醋告颂莲黑状,但听到老爷言语间有偏袒颂莲的意思,又急忙示弱,表示自己理解颂莲的心情,还为颂莲说话。卓云的确不再年轻,不过会来事、识大体的性格,还是让早已习惯被人捧着的老爷很受用。为了平衡妻妾之间的恩宠,老爷连续几晚都点了二院的灯,卓云一时风头正盛。
可陈老爷是谁?他从来不会专情于一个女人,也不会满足于一个女人,所以颂莲的恩宠也不曾减少。颂莲赌气地不去大堂吃饭,卓云便不怀好意地用言语挑拨毓如出面干涉,又讽刺帮腔的梅珊是戏子,但被大太太自嘲的一句“老古董”怼回来,毕竟整个陈家都知道卓云伺候老爷的方法很会“与时俱进”。
颂莲假孕争宠,老爷让卓云去给颂莲按摩,还告诉颂莲卓云在房事时最会按摩,一下子让卓云自诩的仅次于大太太的二姨太身份成了笑话。卓云一向不敢忤逆老爷,为了恩宠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照做。原来自己的恩宠不过是像养小猫小狗一样,开心了逗两下,不开心就扔到一旁或者扔给别的猫狗戏耍,并没有什么特别。
有意思的是,制造纷争的是老爷让她受辱的是老爷,但是她却将怨恨算到了梅珊和颂莲头上。靠着雁儿的吃里扒外,卓云发现了颂莲假孕的事实,重提当年自己和梅珊差点小产的事儿,以关心颂莲之名引导老爷请来高医生拆穿颂莲假孕的把戏。
事情如卓云算计的一样,老爷得知了真相,大发雷霆,颂莲被封了灯,整个四院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卓云得意地笑了,仿佛千年的仇怨总算得报。在颂莲揭破雁儿私自点灯,要求大太太惩处时,卓云依然不忘嘲讽颂莲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却没有保住雁儿。她深知雁儿已经是没用的弃子,也丝毫不在意一个鲜活生命的死活,她在意的,只是打败所有挡在她前面的女人,独占老爷的恩宠。
颂莲喝醉酒开始耍酒疯,卓云匆匆赶到,她并不是关心颂莲。大太太是为了维护陈家的规矩体统,不让下人和外人看陈家的笑话。而卓云却希望颂莲出尽洋相,最好让老爷也知道,让老爷彻底厌恶她,所以她一边派人去请大太太,一边咒骂刺激颂莲。果然,在言语刺激下,颂莲道出了梅珊和高医生的私情,卓云像是拿到了杀手锏,心里美滋滋,可面上却依然平静。喜怒不形于色,已是她能在这大宅之中生存至今的基本能力。
颂莲酒醒后,看到一群人打着红灯笼,押着穿着白色寝衣的梅珊进门,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卓云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四妹,酒醒了?幸亏你告诉我这事儿!不然指不定出多大乱子呢!大冷的天儿,快回去吧!”单从字面意思来看,这是道谢和关切,可结合剧情来看,这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刀子一般,带着甜如蜜糖的气息,一刀一刀地扎向颂莲,将颂莲出卖了和她最亲近的梅珊的残酷真相,以及梅珊可能会在“死人屋”被迫了解生命的结局血淋淋地展现在她面前,这也间接导致了梅珊的死亡和颂莲的疯癫,一石二鸟。这也是影片中卓云的最后一次出场。最后一次,仿佛也是暗示着她是梅珊和颂莲的终结者一样。
后面tvb版《杨贵妃》中的武惠妃、《金枝欲孽》中的皇后、《甄嬛传》中的皇后、《如懿传》中的嘉妃都能看到卓云的影子—表面人畜无害,看似容易交心,实则城府深沉,不出手就罢,一出手非死即伤,足以见这部电影的影响力。而卓云这个人物,在影片中可以说是十足的“恶女”,甘心雌竞的代表,可就如在解析大太太这个人物时说的一样,卓云也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可以突出重围,可以是封建制度的游戏规则中唯一的胜利者。但即使梅珊死了,颂莲疯了,老爷却又纳了五姨太文竹,即便铲除了五姨太,之后还有六姨太、七姨太、八姨太……这个机制中,注定不会有胜利者,有的只是互相倾轧,有的只是摇尾乞怜,有的只是放弃自我,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那一点稀薄的、本来应该是属于一个人、身为一个女人的的应有的权利。
卓云真正应该憎恨的、厌恶的、对付的,并非是大宅里这些可怜可悲的女人,而是剥夺了她做人的权利的,以陈老爷和陈家为代表的冷酷的泯灭人性的封建制度。可怜可悲的是,这样的想法在卓云和毓如这样的封建传统女性眼中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不敢想象的,所以卓云选择继续挣扎在漩涡之中,和所有视图分薄陈老爷恩宠的女人不死不休。直到有一天,出现了更厉害的人,她成了被“自愿死亡”的梅珊,成了被逼疯的颂莲,或许才会有所醒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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