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为突出部战役（阿登战役）前后战斗战史的第18期。前两期讲述了盟军部队清扫坚守马斯河西岸据点的德军，在布鲁克胡泽恩城堡和黑斯特伦城堡被攻下后，德军较大规模的据点只剩下布雷里克要塞了。攻下这里盟军便可突破马斯河突出部，进抵莱茵河，兵锋直指德国本土……

（本期全文约55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布鲁克胡泽恩与黑斯特伦两地均已陷落，英军第8军在马斯河沿岸上的最后一大障碍，同时也是德军在这里的最后一处桥头堡，就只剩下被誉为“芬洛门户”的“布雷里克要塞”了。数月以来，布雷里克的德国守军一直在对该镇进行要塞化的改建工作，所有人都对这项工程充满了自豪。围绕着布雷里克的防御工事一直延伸到了后方的马斯河岸边，构成了正面3英里宽，纵深达1.5英里的完善防御体系。驻防于此的德军大约有300人，全都隐蔽在伪装良好的地下掩体和经过改造的建筑物中。为防御盟军的坦克，德国人特意在要塞的外围修筑了——道非常深的反坦克壕,并在后方拉起了带倒的铁丝网。司时营以安文个雷场和带有机枪碉堡的堑嚎系统来力加强整个要塞的防御能力。

从布雷里克村逃难出来的荷兰居民。

虽说“布雷里克要塞”貌似已经固若金汤，不过对于此地的德军而言，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条退路。因为在11月25日，这些德国人完成了先前就连盟军连续实施13次空袭都没能达成的目标:为迟滞盟军对芬洛的攻击，他们已将连接着芬洛和布雷里克的唯一桥梁炸毁。不过第15苏格兰步兵师的进攻部队，到时候将在没有任何地形掩护的情况下，冒着对岸德军的炮火从布雷里克山岩上向马斯河岸发起冲击。

第15苏格兰步兵师是于11月底前来替换原本在芬洛方向上驻防的第49步兵师的，当时它的第44旅已接到了消灭马斯河西岸这个德军最后堡垒的任务，即便这个任务看起来并不轻松。第44旅旅长柯宁斯·布鲁斯将军首先将自己放到德国防御者的角度上来考虑，然后为部队制订了一个精妙的进攻计划。

在他看来，德军已经猜测到英军最有可能从西北方向对布雷里克发动攻击，所以他们已经在那里的2道铁路线（博克斯梅尔-芬洛线和海尔蒙德-本洛线)附近构筑了反坦克壕。这样一来，防御方不仅能获得铁轨路基的部分掩护，还能藏身于附近唯一的一片树林里设伏待机。正因为柯宁斯·布鲁斯非常明白这一点，他预料德军会以为英军肯定会从西北发动攻势，实际上布鲁斯真正的进攻方向是在西面，这样就能绕向德军的侧后并给他们出其不意的打击。同时为了对付德军的炮击，布鲁斯命令侦察兵首先摸清附近德军炮兵阵地的确切位置，在没摧毁这些具有威胁的德军大炮以前，布鲁斯的步兵将不会展开行动。

12月1日夜，由于突然听到从西北树林方向传来的坦克履带声，德军炮兵便迅速地向那里发射了大量炮弹。随着炮弹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远方的履带声越变越小，到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兴高采烈的德军炮手们不禁互相祝贺，看来英国佬的偷袭已遭到惨败，他们的装甲部队甚至在还没展开进攻前就已被消灭掉了!

可德军炮手却并未察觉到，其实他们唯一摧毁的不过是几台播放着坦克行进声录音的大功率扩音器材而已，那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坦克。为了加强迷惑的效果，几辆英军装甲车先前还特意在树林里开来开去，以使德军相信他们正在准备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攻势。

12月2日的晚上，英军在同一地区故伎重演，迷惑行动甚至开始升级。这一次，德国人清楚地听到了更多的诸如破坏铁丝网的爆破声，架桥器材移动的各种声响。德军炮兵又一次上了当，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被英军的录音所欺骗。由此，英军通过2次欺诈行动明确地掌握了德军炮兵阵地的实际位置，然后他们便计划在进攻时，由炮兵观测员指引炮火来解决德军的全部重炮。而且直到这个时候,布雷里克要塞内的德军还以为英军将会从西北方向过来，依然在监视着完全错误的方向。

快傍晚时，柯宁斯·布鲁斯亲自从他的指挥所来到了进攻出发点督战。当时所有参战的部队正集结在布雷里克山岩的后面，所有的士兵均已明确了各自的任务。根据计划，此次突击将随着--阵凶猛的炮击而展开，这里面不仅包括了师属的72门25磅炮，甚至还包括了军属240毫米重型榴弹炮在内的大约400门火炮。1个丘吉尔坦克连和2个扫雷坦克连将为这次行动的步兵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其中每个扫雷坦克连里都配备了架桥坦克和用来对付反坦克壕沟的，运载着木柴垛的坦克，甚至还包括了喷火坦克和袋鼠装甲运兵车这两种之前很少动用的战斗车辆。由此可见，第15师在这场作战行动中可谓是下了血本，战前准备也算是做到了家。

按照布鲁斯的设想，丘吉尔坦克连将首先一边射击一边进抵反坦克壕前,然后皇家苏格兰步兵团8营和皇家苏格兰燧发枪兵团6营将乘坐装甲运兵车沿着被6辆扫雷坦克开辟出来的小路向前挺进。这2个营的步兵要一直等到装甲运兵车抵达布雷里克的街区时才被允许下车战斗，紧接着装甲运兵车就会立即折返，将另外的2个负责执行第二波进攻的营再运过来，然后所有突入布雷里克的英军部队将在喷火坦克的火力掩护下肃清隐蔽的德军。第15师的进攻计划很快就得到了第12军军部的批准，进攻行动的日期被定在了12月3日星期天。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等到了进攻日的下午，布雷里克附近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看来坦克在这么潮湿的地形上肯定是无法顺利通过的了，进攻只能被推迟24小时。还好天公总算作美，到了21:00雨又停了，第12军军长内尔·里奇将军在半夜时发出了进攻令，于是这场代号为“古德福德”的作战行动终于拉开了序幕。

2个扫雷坦克连的坦克手们原本还准备在阴冷而潮湿的山岩地上睡上一觉，可突然间巨大的炮声此起彼伏地在他们的耳旁炸响，原来进攻终于开始了。此时是凌晨3:00，所有人立即爬起来开始了匆忙的准备工作。月光低垂的夜幕下，坦克开始启动，车灯在黑暗中逐渐映照出了一轮轮红色的光晕，而各车车长的耳机中也因为打开了无线电而开始啪啪作响。坦克手们则用他们那冻得发硬的手指，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和车辆情况。当所有坦克的引擎都开始轰鸣时，寒冷的夜空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发动机油烟味。

(上图)布雷里克要塞攻防战中，英军炮兵团的-一门240毫米“超级巨炮”正在开火。这种需要14个炮手来操作的令人生畏的可怕武器能把-一枚200公斤重的炮弹发射到23公里外的地方。图中前景中的3名炮手正在拆解弹药筒，而中间靠右那名回头张望的炮手正在为弹头设定引信。装弹时共需要4个人才能将炮弹抬起来送入炮膛。

又过了2个小时，各车的尾部终于喷出了阵阵白色烟雾，扫雷坦克纵队开始向进攻出发点推进，与此同时英军阵地上的所有探照灯也全部打开，“蒙蒂的月光”再次笼罩在整个战区的上空，将这里照得犹如白昼一样。此起彼伏的炮声和突然闪现于空中的夺目闪光，不禁让各车的乘员们只能紧张地祈祷这次进攻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可是林堡省的土地在雨后的泥泞程度远超过了他们的想像，1个扫雷坦克连由于先头车陷入泥沼而不得不停下来调整队形。另一个扫雷坦克连的运气还不错，在损失了1辆扫雷坦克后转移了位置，最后抵达了进攻出发点。

凌晨5:30，英军的400门大炮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但此时对面的德军炮兵却无法作出任何回击。因为他们先前过早暴露了发射阵地，所以现在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火炮被英军一个个敲掉。到了7:45，英军又把全部炮火转向布雷里克要塞的前沿，以每2分钟前移100码的方式施展着他们传统的弹幕徐进战术，同时还对芬洛城内释放烟雾以干扰德军的视线。在这次攻坚行动中，英军除动用了重型火炮之外，甚至还用上了2种不常出现的武器:前者是博福斯式高射炮，被他们用来向空中发射能在空爆时向地面人员抛撒大量杀伤弹片的榴弹;而后者则是6门绰号“床垫”的能同时发射350枚炮弹并覆盖200码范围的火箭炮。有了这两种装备，英军自信地认为德军的防御对他们来说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

英军的5.5英寸（140毫米)重炮。

但是他们却错了，进攻的英军部队无论在哪个方向上一时都无法突破德军的防线。特别是位于战区中央的部分，由于过多的扫雷坦克在此陷入泥潭的缘故，这一方向上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败。英军在布雷里克的多数地方都遭遇到了德军猛烈的反击火力，德国人从隐蔽的堑壕中向他们打来迫击炮弹、机枪子弹和反坦克火箭。由于北部战线的地形糟糕无比，英军坦克手有时甚至不得不跳下坦克用木料和石头来帮助战车驶出泥坑。经过不懈的努力,多数丘吉尔坦克终于在10:15来到了反坦克壕沟前,不断向面前的德军防御工事开炮并等待步兵的到来。此后，装甲运兵车花了整整45分钟才满载着步兵穿越了被突破的外围缺口，攻入了布雷里克。

英军的架桥坦克。

虽然英军计划上是要第一攻击波的2个步兵营全部进入布雷里克去执行肃清任务，但实际的战况却使他们的计划出了点差错。因为就在皇家苏格兰步兵团8营的部队乘坐着运兵车突人了布雷里克后，负责运载皇家苏格兰燧发枪兵团6营的袋鼠车却在郊外陷入泥沼无法行动了。为尽快脱离困境，该营营长下令全营下车，在遭到德军火力攻击之前尽快徒步穿越田野进入外围的那道反坦克壕。因为他知道，如果就这么停住不动的话，部队的安全会受到很大威胁，同时很可能对另2个营的攻城行动造成妨碍。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工兵部队从泥潭里弄出了那些袋鼠运兵车，而第15师的4个步兵营也总算按时突入了布雷里克要塞。

其实，如果布雷里克的德国守军没有受到英军欺诈战术的愚弄，那么现在的局面对英军来说可能还要吃力些。原本一直被英国炮兵声东击西的战术搞得团团转的德军，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对手的主攻方向并不在西北。同时他们还惊慌地发现，英军步兵已摆脱西边的泥沼并占据了布雷里克外围的几处掩体，德军只得动用残余的最后一点火炮和迫击炮进行了反击，给进攻的英军步兵又制造了点伤亡。随着另外2个营的英军步兵突入布雷里克，德军的抵抗最终于下午16:00后全线崩溃。当晚根据国王属私人苏格兰边民团第6营的记录，第15苏格兰步兵师在此役中一共消灭德军250人，只有少量德军得以逃过马斯河去。

第49人员输送车团的袋鼠们，正在运送第15苏格兰步兵师的士兵们穿越德军的雷区，向布雷里克要塞进发。

既然苏格兰人已拿下了布雷里克要塞，他们现在可以从河对岸直接观察芬洛的情况了。到此时为止，早已被新闻记者形容为“压倒性胜利”的马斯河西岸作战已全部告终。代号为“古德福德”的行动也将在未来被写入军事院校的教科书中，成为一个经典的作战案例。所有这一切，说到底全都要归功于柯宁斯·布鲁斯那精心设计的绝妙计划，和第15苏格兰步兵师那近乎完美的步、坦、炮协同作战。战前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该师在此役中仅有22人阵亡、85人受伤、12人失踪，可谓损失轻微。除此之外，在布雷里克被解放的那天，该地大约有3000名平民躲藏在镇内各处的地下室内，并在炮击和轰炸中幸存了下来。

我们无法直接体会布雷里克居民的感受，芬洛同样遭到了炮击，我们可以从部分芬洛城内保留下来的平民日记中，间接地了解布雷里克的居民是如何看待这场作战的。一个名叫海伊斯·伯特尔的芬洛人，就在他的日记中记述道:“当时城内到处弥漫着炮弹爆炸后升腾起的烟尘，真是一场似乎永无止境的火与钢铁的风暴!要知道以前我们要熬过每一周就已经够艰难的了，可如今这个周日里那不断落下的炮弹，则干脆让全城都变成了活地狱。

12月3日，一名正在布雷里克城内的邦腾纳斯大街上，从一所民宅门前匍匐着爬过的英军士兵。

有时一颗直接命中房屋的炮弹，最初只会带着低低的呼啸声飞掠而来，紧接着便是其洞穿屋顶后爆炸所发出的巨大轰鸣，还伴随有大量的碎砖破瓦落在你的脚边。我只知道全城肯定有数千人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纷纷躲藏到了自家的地下室里。因为地下水位上升的缘故，很多人甚至无法趴下躲避，他们只能站在箱子或木板上互相紧紧地抱成了一团。我自己家的房顶那时也早已被炮弹炸毁，但我和我的家人在那样危险的关头，还是异常地期待那即将来临的解放。”

(上图)12月3日，第15苏格兰师国王私人苏格兰边民团第6营以及皇家苏格兰燧发枪兵团第6营的士兵正在布雷里克城内与德军激烈巷战。

还有不少芬洛人也和伯特尔有着类似的经历，其中之一就是之前提及过的那位前教师，当芬洛遭受炮击时，他正藏身于南面的一所农舍内躲避。根据这位教师的回忆，他说他自己从没像那个星期天那样，在四周都是隆隆作响的炮火声中，拼命地阅读《圣经》路德书第21章节。该章节里所描述的“人想起那将要面临到世界的，连天势都要震动的事，就都吓得魂不附体。”和基督所教导的“一有这些事，你们就当挺身昂首。因为你们得赎罪的日子近了”，等等，都给他以“十分真切”的感受。

1名英军跳入了德军挖掘的散兵坑中，以此作为防御工事。

此外，位于芬洛附近的一处叫特黑伦的小村内，年轻的安娜·韦伯斯当时正在圣安东尼修道院的地窖里参加早晨弥撒。她与另外250名难民一起做完礼拜准备享用德国人发放下来的救济食品—-—1杯咖啡和1片三明治的当儿，却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英军已经跨越马斯河攻人芬洛的消息。安娜后来在她的回忆里描述道:“可能没人会想像得出当我们听到这个好消息时的激动心情，由于德军还没从这里撤离，所以大家的乌拉和拍手声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毕竟我们还不想刺激到德国人。”

安娜·韦伯斯后来很快就发现，村子里实际的情况与她想像的略有不同。“等到中午的时候村外的枪炮声逐渐消失了，大家都认为新闻里的广播一定是事实，英国人肯定渡过了马斯河，并将很快出现在芬洛的街道上。又过了大约5个钟头，修道院里的人开始小心地探出头来向外张望，他们只看到一片满目疮痍的景象。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被破坏的房屋，满是弹孔的断墙，破碎不堪的窗框和断裂的房梁，他们所盼望的英国人却并没有出现。”

几名英军依靠舡板就能渡过一条小河，但马斯河与莱茵河就没这么好渡过了。

另一位芬洛人在12月3日那天的日记中写下了一句话:“原本这是大家兴高采烈并热切期待盟军到来的一天，却最终在一片失望之中度过了。”由此说来，这句话也意味着对芬洛这座饱经苦难的城市而言,它还远没有获得神的救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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