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穿条纹睡衣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偏房挪出来

温酒未眠 2025-02-03 14:56:15

尖叫声里,

穿条纹睡衣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偏房挪出来,

烟灰簌簌落在驼色毛毯上。

腊月廿九的雨下得像块浸水的抹布,县城的老街浮起一层青灰色的雾气。

老张把儿子往肩头颠了颠,塑料雨披蹭过电线杆上残破的春联,红纸屑粘在袖口,像抹不净的血痂。

菜市场后巷飘来隔夜的鱼腥气,妻子王芳的细高跟卡进青石板缝里。她扶着斑驳的白灰墙,往冻得通红的手心里呵气:"表舅家搬的新宅子就在前头,说是装了中央空调。"老张没应声,裹着油纸的腊肠在网兜里晃荡,蹭得呢子大衣泛起油光。

三层小楼贴着米色瓷砖,雕花铁门新刷的漆还淌着泪痕似的流挂。表舅妈开门时围裙沾着面粉,笑容像揉过头的面团:"哎哟小斌又长高了,快进来吃砂糖橘。"玄关处摞着七八双皮鞋,老张瞥见那双沾着工地泥点的旧棉鞋,默默往墙角踢了踢。

客厅的欧式沙发压着绣花罩布,五斗柜上摆着泛黄的全家福,液晶电视正播着春节晚会重播。表舅剔着牙签从洗手间晃出来,金表带在日光灯下闪得刺眼:"听说你们厂子又裁员了?"老张喉结动了动,腊肠在茶几上渗出暗红的油。

穿貂绒的表嫂端着果盘飘进来,金镯子在毛衣袖口若隐若现。"这是阿杰从深圳寄回来的车厘子,两百块一斤呢。"她指甲上的水钻刮过玻璃盘,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王芳把儿子往怀里揽了揽,孩子正盯着果盘上凝结的水珠发呆。

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老张抬头看见天花板裂缝里簌簌落下的石灰,表舅妈的笑声卡在半空:"你姨奶奶在阁楼收拾旧箱子呢。"穿堂风掠过窗台的富贵竹,塑料红包在枝桠间沙沙作响。

厨房飘来香菇炖鸡的香气时,穿开裆裤的孩子们开始在客厅追逐。小斌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碎瓷溅到老张脚边时,他看见表嫂的貂绒领子炸开了花。"要死啦!这可是明朝的!"

尖叫声里,穿条纹睡衣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偏房挪出来,烟灰簌簌落在驼色毛毯上。

王芳蹲下身捡瓷片,食指被豁口划出道血痕。表舅妈翻出碘酒棉签,塑料瓶在茶几上滚了两圈。老张摸出皱巴巴的红包塞给小斌,孩子手心的汗洇湿了烫金福字。

阁楼又传来箱子拖动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陈年旧事在黑暗里翻身。

年夜饭上桌时雨又密了。水晶吊灯在甲鱼汤面投下晃动的光斑,表舅给老人舀汤的手有些抖。穿红毛衣的侄女突然哭起来,大人们这才发现她手腕上烫出的水泡。

老张想起刚才厨房里打翻的砂锅,表舅妈用抹布擦灶台时,油花在瓷砖上绽成诡异的图案。

小斌吵着要回家看动画片时,老张看见老人用筷子蘸酒在桌上写字。水痕蜿蜒成"回"字,又被表嫂用纸巾狠狠抹去。窗外炸开一朵烟花,蓝紫色的光映在空酒瓶上,像极了老张车间里淬火的钢水。

巷口的红灯笼在雨里洇成团血雾。老张背着睡熟的儿子往家走,王芳的高跟鞋踩进水洼。"表舅塞了五百压岁钱。"她声音闷在围巾里,"比去年少了两百。"三轮车碾过碎爆竹纸,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雨腥气钻进鼻孔。老张摸大衣口袋时触到块硬物,掏出来是片青花瓷,月光下釉色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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