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和我相识多年，他给我讲了段相关他的往事，听后颇有感慨，所以分享给大家。

老唐年少时，有个同学，暂且称阿毛吧，俩人曾有一阶段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干什么，时间太久远了，忘了，若有雪泥鸿爪，也都是在谈女人。

后来，阿毛在观前街上做服装生意，意气风发，走路像羊癫疯一样一踮一踮的。

老唐当年在读书，穷，经常跑到阿毛店里去开眼界。

有次阿毛请老唐到宫巷里清泉浴室去汰浴。阿毛刚踏进去就有跑堂过来招呼，老板来了，阿毛派香烟了，如同在散财，接过香烟的几个师傅，脸上都是笑靥生花。

汰浴当然要脱得赤条条的，阿毛突然笑了，笑得眉毛都飞扬了起来。

老唐惊讶，有什么可笑的。

阿毛讲：你穿得是啥，这么奇怪，什么年代，还穿这样的短裤？

老唐穿的是一本正经的短裤呀，全棉的条纹老头裤，奇怪吗？他再看阿毛穿的短裤，三角短裤！相比之下就有伤害了，他是老气横秋，阿毛的三角裤则把一个男人的雄风写得风生水起……

阿毛如同在教老唐做人一样把他穿的三角短裤的品牌讲了，老唐脸红了。

俩人走进了大池里，适适意意地泡在了水里。阿毛还在笑，笑得老唐自卑了，一条品牌的三角短裤让他觉得书白读了，这样没有品味，当时真想在浴池里把自己闷死算了。

上世纪90年代过后，个体户就不像之前好赚钱了。但是，在老唐心里阿毛仍旧是老板，路过观前街时，有时休息日还特意跑到阿毛店里白相白相，阿毛请他吃吃喝喝是经常的事情。他也心安理得，阿毛是老板，无所谓的，吃老板的也是帮老板的忙，给老板有掼派头的机会。

老唐是眼红阿毛，但不嫉忌，这是人家的本事。他有时在单位做的不开心，一怒之下，也想辞职经商去，赚钱多少先不讲，就冲着不受鸟人气了……但还没下班就偃鼓旗息了，算了，还是混在人堆里吧。

老唐结婚了，住在12个平方的老房子里，妻子要买商品房，他支持，钱呢？没问题，找阿毛，同学之间的感情跟社会上七七八八的关系是二样的。

老唐去找阿毛借钱了，进屋后还没有开口，前先来了三四批人，都是问阿毛要债的，有个粗汉还要威胁阿毛，月底再不给钱，要把他掼到相门河里去。

老唐灰溜溜地走了。

从此以后，他们很少联系，侧面了解，阿毛一直混不灵，老唐心想见面会尴尬的，他是拿死工资的，没得钱的，帮不了阿毛，算了，各自安好吧。

转眼间，白云苍狗，俩人都退休了。老唐养老金去年加了过后，万元一二了。

阿毛的妹妹，跟老唐在一个小区。

她讲阿毛：一世不连牵，还是住在老城区的老房子里，妻离子散，现在虽然债是不空，但养老金只有1千多元。不过他做人还是想得穿的，毕竟也是做了一辈子的服装生意，出来穿得还是有卖相的，还是有老板腔调的；天天早晨一碗焖肉面一定要吃的；天天夜里老酒也要咪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吴江乡下买的是一桶20斤装的原浆白洒，他讲赞得不得了；天天卤菜也要买的，而且一定要是苏州百年老店出品的，多吃没有意思的，20元就够了……

阿毛的妹妹又讲：阿毛经常讲起老唐，让老唐有空去看看她的阿哥。

老唐不去，为啥？老唐早已戒烟了。如果碰着阿毛，阿毛一定会派香烟给他的，他拒绝的话，阿毛一定会不开心：瞎乱斗，戒烟有什么好戒的，戒了烟，人还活着干什么？

老唐为了继续活着，走过阿毛的老屋也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