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是贾琏的堂兄,凤姐是贾琏的妻子,也就是贾珍的弟媳。但贾珍和凤姐之间除了这层关系,仿佛还存在其他的关系。比如他经常唤凤姐为大妹妹,而贾蓉呢,有时叫凤姐为婶子,有时又称凤姐为姑,这却是什么关系呢?
01书中第四十六回写到,贾赦看上了鸳鸯了,想收为姨娘,但鸳鸯却死活不愿意。当邢夫人找到她并和她说起此事时,鸳鸯不搭理邢夫人。
后来鸳鸯一个到园子里散心,恰巧遇上了平儿和袭人,平儿打趣鸳鸯是新姨娘。鸳鸯听了,冷笑着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鸳鸯红了脸,向平儿冷笑道:“这是咱们好,比如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和金钏,去了的茜雪,连上你我,这十来个人,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什么事儿不作?这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然我心里仍是照旧,有话有事,并不瞒你们......”
从鸳鸯的话便可知,平儿和鸳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相互关系很好。可是平儿明明是凤姐的贴身丫头,那时凤姐也还没嫁到贾府来,平儿怎么会和鸳鸯等丫头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呢?
很明显,平儿能过来贾府这边,是凤姐带她来的。贴身丫头嘛,当然主子去哪里她就跟着哪里了。那凤姐为何小时候常过来贾府呢,当然是和贾府有亲戚关系了。
还有第五十四回,当时大家聚在一起过元宵,贾母还乘兴驳了一番才子佳人的故事,凤姐更打趣说贾母这出叫《掰谎记》,众人听了俱已笑倒。
薛姨妈笑道:“你少兴头些,外头有人,比不得往常。”
凤姐儿笑道:“外头的只有一位珍大爷。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了这么大。这几年因做了亲,我如今立了多少规矩了。便不是从小儿的兄妹,便以伯叔论,那《二十四孝》上‘斑衣戏彩’,他们不能来‘戏彩’引老祖宗笑一笑,我这里好容易引的老祖宗笑了一笑,多吃了一点儿东西,大家喜欢,都该谢我才是,难道反笑话我不成?”
凤姐这里也提到她和贾珍是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了这么大,便不是从小儿的兄妹,便以伯叔论。
这就说明贾珍和凤姐按贾府伦理,是“以伯叔论”,但他们还有一层关系,是以兄妹论的。
02但凤姐明明是王家的女儿,怎么会在未出阁时就在贾家这边生活过呢?而且贾珍还是宁国府的,还不是王夫人所在的荣国府。
其实这个事情的始末,贾珍之前曾有过一点暗示的。
在第十三回中,秦可卿死后,偏偏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贾珍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因此他过来请求王夫人,想让凤姐出头协理宁国府。
王夫人忙道:“她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
贾珍笑道:“婶子的意思侄儿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劳苦了。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王夫人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田地,稍作推辞后匜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这其中,贾珍的话让人有点疑惑。"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
贾珍怎么知道凤姐从小儿就有杀伐决断的?是在宁府还是在王府呢?
贾珍说凤姐在“那府”办事,指的是荣国府,因为凤姐在荣国府帮忙管家。既有“那府”,是不是就有“这府”?对比一下,“这府”不就是宁国府吗。也就是说,凤姐本是宁国府的人?
凤姐是王子腾家族的女儿,小时候怎么时常到宁府和贾珍一起玩,又怎么成为宁府的人的?
答案就在贾珍接下来的这一句话中:
"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
"死了的"表面来看,以为说的是秦可卿,但其实这里说的"死了的"并不是可卿。
贾珍请凤姐去理事,帮的是贾珍、尤氏的忙,所以这里说"侄儿、侄儿媳妇",这是对王夫人说的话。
既然侄儿、侄儿媳妇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却为何要给“死了的”人面子呢?因此猜测这“死了的”应该是指王夫人的平辈或长辈,而不会是晚辈秦可卿。
03从前面平儿的话,凤姐的话,“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的”,可以推测贾珍和凤姐是表兄妹的关系,就像宝玉和黛玉一样。也就是说,凤姐的妈妈是贾珍的姑姑,她从贾府嫁到王家,生下女儿王熙凤。
有人可能会说,这结论下得过于武断。先别急,我们接着往下看~
书中第四回,贾雨村乱判葫芦案时,那门子就说过:“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
再则,第二回中,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他和贾雨村说及贾敏时,也曾提到:“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
这老姊妹四个,应该就包括了贾珍的姑姑在内。即贾敬的妹妹,也是贾赦贾政贾敏的堂姐妹。她嫁到王家后生了凤姐,后来也像贾敏一样,英年早逝了(时间上比贾敏死得更早)。
不过她当初应该经常回宁府来住,凤姐小时候会在宁府生活就是跟妈妈过来的。因为这样的关系,所以贾珍才会管王熙凤叫大妹妹,而贾蓉管王熙凤叫婶子或姑姑。而凤姐说他们是“哥哥妹妹”,不就是表哥表妹吗?
那为什么王熙凤是贾珍姑姑的女儿,而不是姨妈家的女儿,就像宝玉与宝钗那样呢?
如果是姨家的,也就是说凤姐的妈妈和贾珍的妈妈是姐妹,但是贾珍的妈妈即贾敬的夫人,生下惜春后就不在了,凤姐又怎么会经常过来找已经不在世的姨妈呢?
还有,若凤姐和贾珍是姨兄妹,那凤姐的妈妈就是贾敬的小姨子,哪有小姨子天天带着孩子过去长住的,又不是人人都是薛姨妈一家?再想想以贾敬那避世的态度,哪个小姨子敢来打扰?
况且贾珍的意思,明显是将王熙凤当成是宁国府的人,因此判断她是宁国府小姐的女儿,而不是姨妈家的孩子。
这就像黛玉是荣国府的人一样,因为她是贾敏的女儿。但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薛宝钗是贾府的人,她只是薛姨妈家的,不能称之为贾府的人。
而凤姐因为王夫人的原因来荣府密切是有基础的。毕竟凤姐不是王子腾的女儿而是王夫人之大兄王子胜的女儿,而王家曾经是王子胜和王夫人陪同王老太爷在京城,王子腾和薛姨妈兄妹俩在金陵,先天来说凤姐或者说王子胜一房与王夫人感情更亲厚,同时很可能当时贾王两家地位权势还没有对调,加上贾母毕竟出身史家,这在当时应该是都隐隐高于王家的权势,所以将凤姐送来贾母处涨涨见识合情合理。而贾珍频繁出没于荣府而不是荣府贾链那时候频繁去宁府也有据可依。宁荣二府其实都在积极转文,根据宁府下人们描述当年贾代化教育儿子哪里像是审儿子竟像是在审贼之严厉,以及贾敬最后乙卯科进士的功名,可知宁府在贾敬时候转文远比荣府更成功,再看贾珍教贾蓉,也是颇有当年老太爷管儿子的风范,可知宁府家教想来从严,偏生到了贾敬与贾珍这里大转变,贾珍一没有功名而没有什么武功,袭着三等将军爵位也不读书只一味高乐,没把个宁府倒过来,贾敬却一味修道完全不管,并且还早早让贾珍袭爵,贾珍也明显没有子承父业而是又重回老路继续混以前四王八公的勋贵圈子,文中贾珍可是多次宴请这些老辈后人,而和文人完全不沾,那么贾珍赴荣府,这种情况下贾珍与凤姐从王夫人处论兄妹更合适。
还有,如果说凤姐小时候经常去宁府串门,那么不可能平儿与荣府的丫鬟们相熟,就像宁府秦可卿的丫鬟宝珠瑞珠都不用避贾珠的讳一样,宁荣两府虽然同宗同族但是毕竟是两家人,鸳鸯的话里面仔细论起来与平儿相熟的没有一个宁府的人,全部在荣府,就算宁荣两府虽然来往频繁,也不可能荣府基本上所有大小主子的贴身丫鬟基本全部跑去宁府与平儿交好,更何况鸳鸯话中她们还是打小一处玩的,那么起码她们幼时绝不可能是谁谁谁房里贴身大丫鬟,那么出门做客更是轮不到还是小丫鬟的鸳鸯麝月可人媚人等。
至于贾珍求王夫人让凤姐帮忙管家开口闭口大妹妹,其实一方面是用幼时称谓以示亲近,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避嫌,毕竟不从王夫人处论兄妹关系而是从贾家论那就是大伯子与小婶子的关系,而且还不是一府的,这里面多有避嫌,甚至本该来与荣府开口的是尤氏而不是贾珍,可惜这时候尤氏据说胃疾发作起不来身(我深刻怀疑尤氏这病是装的,一来秦可卿之死并不光彩,二来贾珍对秦氏之死反应过度多有逾矩,尤氏处境尴尬干脆甩手不管,甚至连请凤姐帮忙尤氏都装作一概不知),不得已贾珍只好自己出面,哪怕为了避嫌,他也不得不捡起儿时称谓只从王夫人处论兄妹而不从贾家论兄婶。同理,王熙凤说彩衣娱亲那里,也是为了避嫌所以只论儿时的兄妹关系而不论如今的大伯子小婶子关系。
综合鸳鸯以及贾母戏语基本可以明确凤姐小时候就算常来往的也是荣府而不是宁府,但是由于宁府长辈或者说贾代化夫妻远没有贾代善夫妻两长寿,甚至在爵位等级上宁府到贾珍是三等将军而荣府贾赦却是一等将军中间差了一级,可以合理推测贾珍幼时频繁来荣府走动,而王熙凤因为王夫人的关系也可能常驻荣府,才会有贾珍凤姐的幼年相识。
冷子兴提到的老姊妹四个绝对不会有贾珍的亲姑姑,因为冷子兴和贾雨村戏说荣国府那里,明显是先宁府而后荣府一家一家的来,如果后面所谓的老姊妹四个里面有贾珍的亲姑姑,那么介绍宁府时候不会只字不提,所以老姊妹四个仅指荣府贾敏一辈的姊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