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舅妈病重,母亲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回家看一看。我并没有在电话里答应母亲,同样也没有拒绝母亲,只是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妻子,跟她说舅妈病重,需要回家一趟。妻子听完愣了一下:前两个月还见到舅妈,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说病就病了?
我也来不及解释,让妻子去找存折,里面有10万块钱,如今舅妈在医院里,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我带些钱去,总能给舅舅减轻一些负担。
妻子听完直接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撂下一句话:你忘了你舅妈当初怎么对咱们了?你在这里充什么好人?你要拿钱,你自己去想办法,我一分没有!
妻子的反应早就在我意料之中,而我也早就想了一个应对的办法:舅妈对我们不好,舅舅可是对我们没二话吧?这是帮舅舅度过难关。
好说歹说,妻子终于同意了,递给我一张10万块钱的存折。我取完钱之后,便带着妻子,简单的收拾一下出发了。
我们并没有着急去医院里,而是来到了母亲家中。听母亲讲,舅妈这次挺突然的,等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晚期了,再治疗下去的意义并不大。
母亲还说:可是你舅舅却不愿意放弃,有些话我们不好直接讲,你正好回来了,好好劝劝你舅舅,到时候别落得个“人财两空”。
我点了点头,母亲换了身衣服便带着我们去了医院里。此时舅妈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中,因为表弟还需要上班,白天一直都是舅舅一个人在医院里伺候。
“舅!”
“安顺来了?”舅舅听到我喊他,赶紧准备起身。
我快步走上前去,坐在了舅舅的身边。最近一次与舅舅见面,还是在两个月之前,可是再次见到舅舅,舅舅面容憔悴,头发也白了一大半,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的样子。
舅舅红着眼眶望着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也一句话没说出来。
“舅妈怎么样了?”我见舅舅如此难过,只能试图岔开话题。
“医生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对你舅妈,我也尽力了,她这样也不会怪我。”
听了舅舅的话,我如释重负。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么去劝舅舅,没想到舅舅是个明白人,什么都懂,如果真到了“人财两空”的地步,实话讲是没有必要的。
更关键的是,我舅舅的家庭条件也并不是很好,舅妈自嫁过来之后,被我舅舅宠成了“公主”,哪怕是家门口的工厂,舅妈也不曾上过一天班。
如今表弟还没有成家,买房子也是一项很大的支出。
“我去看看我舅妈。”跟舅舅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便起身来到了病房里。此时的舅妈,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跟当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舅舅本想把舅妈叫醒,被我及时制止了。望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舅妈,往事的一幕幕更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不断的重复。当年对舅妈的误解与不满,在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听我奶奶讲,当初我母亲,是跟着姥姥逃荒,来到了我们的村里。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小男孩,他就是我的舅舅。
我奶奶是个热心肠,见她们母女三人饿的浑身无力,尽管家里的余粮也不多了,还是拿出一些玉米碎,熬了两碗糊糊给他们喝下。
不过当把糊糊递到姥姥嘴边的时候,她却说什么也不喝,而是一个劲的往一边推碗。我奶奶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想让我母亲与舅舅多吃一点。
姥姥因为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此时身体机能早就报警,还没过几天,便离开了。
在临终前,我姥姥见我奶奶是个善良的人,于是便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奶奶。无论是做牛当马都没有意见,只求能有一口饭吃。
我奶奶心善不假,可是很多东西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儿女,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再加上两个拖油瓶?
见奶奶有些犹豫,姥姥赶紧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我父亲:让我女娃伺候他一辈子。
姥姥走了,奶奶最终还是留下了母亲与舅舅。
就像是姥姥所说的那样,把母亲许配给了我父亲。
其实此时我的父亲已经快30岁了,再加上家庭贫困,家庭成分还不好,大概率的会打光棍,没想到这个时候能碰到这件事,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我父亲踏实能干,人也老实,自从跟母亲成家之后,对母亲特别的照顾,生怕把母亲累着。他们俩成家的时候,没有彩礼,没有办酒席,甚至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就是在墙上贴了一张“大红喜字”,就算是结婚了。
为此在我父亲的心中,一直觉得对母亲有所亏欠。
我母亲也不怕苦不怕累,在父母俩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我们家的日子,终于有了起色。没多久,我也出生了,平时照顾我的任务,便落在了舅舅的身上。
我舅舅只比我大5岁而已,从小到大,都是我舅舅跟我一起玩,我跟舅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很快舅舅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这可把我父母愁坏了。虽然这几年家里的情况有了起色,可是结婚就要有地方住,上哪里去找盖房子的钱?
幸运的是,经过媒人的介绍,邻村王木匠家庭条件很好,在十里八乡也能靠在前面。不过王木匠就两个女儿,却没有男丁。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如今剩下一个小女儿,打算招一个上门女婿。
如果是放在现在的社会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不过在当时的环境下,上门女婿这个称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确实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仅要住在别人的屋檐下,以后有了孩子,还要跟人家的姓。如果没有特别特殊的情况,基本上没人愿意去当个上门女婿。
可是当媒人提出这个条件后,舅舅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见舅舅故作坚强的模样,母亲忍不住哭了起来。
舅舅结婚的那天,我母亲一个劲的说怪自己没本事,我父亲则背着舅舅的两个包袱,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我当时才12岁,并不懂大人的这些事情,还一个劲的追问舅舅:舅舅,你不是结婚了吗?新娘子在哪呢?
舅舅走后,我们家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因为平时需要参加劳动,除了春节、中秋这样的节日,舅舅很少会来我家玩,直到我决定入伍参军的时候,舅舅来到了我家里。
我记得那天晚上还下着雨,母亲帮我准备好行李之后,便嘱咐我早点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县里集合。
我则因为即将要去当兵,心里又激动又不舍。虽然平时在家里,早就厌烦了母亲的唠叨,可是真正要离开家的时候,心里却有些不舍了。
正当我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想,下着那么大的雨,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家里呢?
打开大门一看,原来是我的舅舅。
我一边赶紧让舅舅进屋,一边喊着:爹、娘,我舅舅来了。
来到屋里之后才发现,舅舅浑身早就湿透了,看着舅舅冻的哆哆嗦嗦的,我摸了摸舅舅的胳膊,果然是冰凉的。
母亲给舅舅倒了一杯热水,还拿来我的一身衣服,嘱咐让舅舅先换上。
舅舅却说不着急,随后在自己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布包裹的东西,打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200块钱来。
舅舅将钱递给我说:我外甥去当兵,我这个舅舅自然要表示一下,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也多,这200块钱你可别嫌少。
我舅妈一向泼辣,性格直来直去,自从舅舅嫁给舅妈之后,被舅妈管理的很严格,舅舅也相比以往变得沉默了很多。
在那个一斤猪肉才0.73元的年代里,200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我不知道舅舅从哪里弄的这么多钱,我坚决不收。
“你要是再不收,就当没我这个舅!”舅舅生气了。
无奈之下,我虽然收下了这笔钱,但还是想着怎么把钱再送回去。于是我想着,把这笔钱给母亲,让母亲有机会的时候,再给舅舅送回去。
舅舅见我收下之后,不顾我们的挽留,再次冒着雨回家了。
哪里想到,在第二天我出发之后,竟然碰到了我的舅妈。舅妈的出现让我感到意外,心中也有一点担忧。
果不其然,舅妈真是为了那200块钱而来。我说钱并没有拿,而是放在了母亲那里,准备有时间给你送过去,舅妈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边走边说:家贼难防。
从那以后,我舅舅来我家里,更是变得小心翼翼,而舅妈却从来没有来过,哪怕是我结婚,都不曾露面。
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当初对舅妈有恨,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亲情毕竟还是亲情,我趁舅舅不注意,把那10万块钱塞到舅妈的枕头底下。
—完—
【王安顺 投稿 声明:故事非本人亲身经历,根据投稿人口述整理编发,部分情节作虚构处理,请理性阅读。图片来源于网络,与正文无关,如若侵权联系必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