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侵华,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哀号遍地。
中国百姓唤他们“鬼子”,这称呼并非空穴来风。然而,在这支践踏他国土地的军队里,仍有个别人,良心尚存。
“七七事变”后,山崎宏被征入伍,他见到是尸体横陈,血泊未干。他挣扎,痛苦,终于下定决心逃出军营。
没有盘缠,食不果腹,他只能沿路乞讨。乡民们从军服认出他,知道他是谁。但他们没有告发,没有驱赶,而是递给他干粮。

那一刻,他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从此,他隐姓埋名,留在中国,人们叫他“鬼子大夫”。
隐姓埋名的日本逃兵济南的七里山,流传着一个故事。那里住着一位“不回日本的鬼子大夫”,他的名字叫山崎宏。
他本是日本和歌山的医者,出身行医世家,受过系统的医学训练,甚至是国际红十字会的会员。
他的初心,是救死扶伤。
1937年,日本扩大战线,征兵家家户户不得幸免。

山崎家也在劫难逃。兄长已成家,轮到他履行“义务”——穿上军服,成为侵华日军的一员。
30岁的他,随步兵第10师团踏上中国的土地,第一站,天津塘沽。
原本以为,他的职责仍是治病救人,哪怕战场再残酷,军医的使命不会改变。可现实将他的天真碾碎。
他亲眼所见,枪口下倒下的不是士兵,而是无助的妇孺;火光中燃烧的不是军械,而是百姓的家园。
他曾目睹几个日军士兵从一位中国母亲的怀中夺过幼童,徒手扼杀。
哭声戛然而止,母亲绝望嘶吼。他冲过去阻拦,却被狠狠推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屠宰场。
六个月的良心折磨,终于让他做出决定。
某个夜晚,他趁哨兵熟睡,悄然离营,狂奔几十里,直到筋疲力尽。

饥寒交迫,他只能沿路乞讨,却不敢开口,唯恐暴露身份。
即便如此,乡民们还是认出了他。可他们没有喊打,而是递给他干粮。
他瘫坐在地,泪如泉涌。
山崎宏昼伏夜行,忍饥挨饿,在荒野中挣扎了四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一户农家的门前。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躺在温暖的炕上。一对朴实的中国夫妇救了他,不问来路,也不追究身份。
他们给他换上便装,塞给他干粮,让他继续逃亡。山崎宏起身,深深一鞠躬,泪水滑落。他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唯有铭记。
逃亡的路漫长而艰辛。他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从河北走到河南,再从河南辗转至山东。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他记得,山东半岛最东端离日本最近,也许能找到回家的机会。于是,他一路向东,沿街乞讨,只为登上一艘通往故乡的船。
战乱之下,日本逃兵的身份意味着死路一条。
他四处碰壁,渐渐明白,回家的路已断。久而久之,他放弃了念想,流浪到济南,决定隐姓埋名,在异乡生存下去。
在济南,他找到了同乡日本侨民的帮助,借用身份,在日本人掌控的铁路局谋得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
但是暗地里,他总是偷偷将库房里的物资分给那些穷苦劳工,换口粮让他们活命。
这种事,终究瞒不过日本人。
日本领班起了疑心,将他举报给驻守火车站的宪兵队。

山崎宏被捕,被揍得遍体鳞伤,血流满面。
即便如此,他死死咬住牙关,不供出任何劳工的名字。没有证据,鬼子只能作罢,事情不了了之。
这一事,让中国劳工们对他刮目相看。几个义气相投的人与他结拜兄弟,还为他张罗婚事。
那时,一名从唐山逃难至济南的妇女带着女儿谋生,在众人的撮合下,她成了山崎宏的妻子。
起初,继女随母姓,叫刘雍蕴。可孩子渐渐长大,发现身边的同学都随父姓,便闹着要改姓。
山崎宏无奈,答应了她。她改名“山雍蕴”——这个日本姓氏,竟在中国扎下了根。
在中国的七十多年,他始终谨言慎行,默默赎罪。
有人问他,是否后悔?他只是摇头。
人们叫他“鬼子大夫”1945年8月,日本投降,中华大地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战后,大批滞留中国的日本人开始遣返回国,其中也包括不少反战人士。
而彼时的山崎宏,已经在中国漂泊了七年。
他给远在日本的哥哥寄去一封信,告知自己的境遇。
不久后,哥哥回信了。

哥哥说,家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战场,灵牌供奉多年,如今竟然得知他还活着,喜极而泣。
信的最后,哥哥催促他尽快回家,家里人等着他团聚。
信握在手中,山崎宏沉默良久。他想到了这些年在中国见到的一切,想到了被战火摧毁的村庄,想到了那些饥寒交迫、目光绝望的百姓。
他很清楚,这片土地的苦难,自己的祖国难辞其咎。
而战后的中国,百废待兴,正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他可以回日本,回到熟悉的家乡,继续当一个医生,过上安稳日子。
但良心告诉他,他应该留下,哪怕只是尽绵薄之力。
他提笔,给哥哥回信——“我要留在中国,为那些善良的人赎罪。”
这一留,便是一生。

他在济南郊区安家,开了一间小诊所,专门为贫苦百姓治病。
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医术,应该能很快融入社区。
然而开业一周,诊所竟无人问津。
他疑惑,四处打听,才知道原因。
人们对他的日本籍身份心存芥蒂,甚至有人背地里喊他“鬼子大夫”,不敢上门看病。七年的时光,依旧无法抹去战争带来的阴影。
他想要帮助这片土地的人,却发现自己连他们的信任都无法得到。
他焦急,却无计可施。直到一天,他听说附近一户人家的孩子病得严重,高烧不退,甚至开始抽搐。
时间紧迫,他不再犹豫,带上药品,直接上门。孩子的父母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把药放下,转身离去。
孩子很快退烧,家人感激不已,专程登门道谢,并在街坊邻里间传颂他的医术和仁心。
人们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他的诊所也逐渐热闹起来。一个又一个患者找上门,他一一接诊,尽心医治。

新中国成立后,山崎宏的诊所经历“改造”,与其他医疗点合并,成了一家联合诊所。他没有选择去条件更好的大医院,而是依旧坚守在济南郊区,为最需要帮助的百姓治病。
那个年代,乡下医疗资源匮乏,医生稀缺,病人往往拖到病入膏肓才不得已求医。
山崎宏从不拒诊,无论白天黑夜,哪怕是凌晨,有人敲门,他立刻提起油灯,拎上药箱,拿起一根棍子便出门。
不是怕人,而是防狼。郊区野兽出没,他只能靠这根棍子自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次次踏上夜路,从未犹豫。
他开的药,简单实用,价格低廉,却药到病除。
当时很多人穷得连最便宜的药都买不起,他便悄悄自掏腰包,为病人代付药费。
有时,病人一家连饭都揭不开锅,他干脆连医药费都不收。

他不是富人,却活得比谁都慷慨。
时间久了,慕名前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
当地百姓不懂日语,不知道“山崎”是个日本姓氏,以为他姓“山”,便称他为“山大夫”。而那些对他日本人身份仍存戒心的人,则喊他“鬼子大夫”。
起初,这称呼里带着几分疏离,可渐渐地,竟变成了一种亲切的昵称。
后来,济南郊区划入市区,医疗条件改善了许多。
但山崎宏的诊所,却依旧门庭若市。
那些从乡下赶来的农民,哪怕要倒腾几趟车,也愿意来找“山大夫”看病。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一些偏远农村的病人坐车两毛钱,挂号免费,抓药才花一毛五,治完病还能剩下几分零钱带回家。

他们满脸感激,称他是“最实诚的医生”。
有人问他,行医数十年,最欣慰的是什么?
他笑着说:“病人都叫我‘山大夫’,看到他们康复,就是我最大的高兴。”
对他而言,济南,早已是他的家。
“这辈子就给中国了”1976年,距离他离开故乡,已近四十载。
年近古稀的山崎宏,终于踏上了那片久违的土地。
他回到和歌山,回到曾经的家。
亲人们热情地为他安排了一切。他们为他在当地医院谋得了一份待遇优厚的职位,每月薪资高达30万日元,这在当时已是相当丰厚的收入。
但山崎宏只是摇头。
他回家的目的,不是为了安享晚年,而是履行心中的责任。原本批下的六个月假期,他只休了三个月,便匆匆启程,回到了济南。

亲友们都问他:“怎么不多待一阵?怎么什么都没带回去?”
他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行李。没有人们羡慕的“洋家电”,没有高级奢侈品,只有一台淘来的旧彩电,屏幕仅14英寸,还是别人不要的。
他真正花钱买的,是满满一箱子日文科技书籍,还有一台心电图仪。
这些,他一分不留,全数捐给了济南的图书馆和医院。
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生活是否宽裕。
他给贫苦百姓看病,分文不取,哪怕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
他在卫生院工作多年,工资始终是83.6元,从未涨过。
每当涨工资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都主动让给别人,说:“我不需要,给更需要的人吧。”
除了行医,他还在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大学义务教授日语口语,教了半年,一分钱没收。不是没有人劝他——“你自己日子都紧张,怎么总是帮别人?”
他只是淡淡一笑。
对他而言,能做的远不止治病。
中日邦交正常化后,他成了真正的民间大使。

他的远亲在和歌山政府任职,他便主动牵线,推动和歌山市与济南市结成友好城市。为此,他自掏路费,多次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奔走呼吁,甚至亲自写信给当时的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
几个月后,他收到回信。信中附上一张亲笔题字——“大道无门”。
1983年,日本和歌山市与济南市正式缔结为友好城市。
这一年,他已年过七旬。
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被媒体关注,记者纷纷找上门,想听听这个在中国沉默了几十年的日本老人的故事。
面对镜头,他终于开口,平静地说道:
“日本曾带给中国人民太多的灾难,我尽一份力量,多给中国人做些好事,向中国人谢罪!我还要继续开诊所看病,我这辈子就给中国了。”
85岁以前,山崎宏每天穿梭在三个诊所之间,出诊不停,步履虽缓,却始终不停歇。年事渐高后,他才不得不减少奔波,将诊疗地点固定在家楼下的七里山诊所。
即便如此,他仍不肯停下。

白内障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耳朵也聋得厉害,与患者交流几乎全凭多年经验。
他每天上午坐诊两个半小时,本应只接诊十个病人,可常常等在门外的却是二三十人。
他知道自己老了,体力不如从前,可每当望见病人焦急的眼神,他便狠不下心拒绝。诊所的同事们看着这位百岁老人如此操劳,纷纷劝他:“歇歇吧,您年纪大了。”
他只是摆摆手,笑着说:“能再多看一个,是一个。”
于是,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坐在诊桌前,为人看病。
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 ,他依然坚持出诊。
晚年,他做了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捐献遗体。
他主动向红十字会申请,希望死后无偿捐献遗体,供医学解剖。
2010年12月1日下午,山崎宏在济南病逝。他用一生,兑现了自己当年的承诺。
参考资料:“鬼子大夫”山崎宏 王琰;康曦
春风秋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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