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时隔三年,昨天下午5:30我又见到老叔了,老六因为不想再和他说话,也不想看到他,借口有事出去吃饭都没回来。
当我从东边的窗户看到老叔从大门外面进来的时候,我赶忙拿上钥匙,出了楼梯道。
老远我就笑脸相迎,“老叔,你过来了,热不热呀?”
1米85的老叔比前两年瘦了许多,头发也全白完了,眼袋大大的耷拉在下面,走路也往左边颠簸,原来像电线杆一样笔直的脊梁,也像中午晒蔫儿了的黄瓜秧,嘴巴有点歪,眼睛也有点斜,整个人看上去老了10多岁。
老叔不像我第一次次见到他,简直像个大L导来视察工作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今天的老叔 居然冲着我笑嘻嘻的,声音也比以前矮了八度,“啊,我们来了。”
我转身进楼梯道,把声控灯拍亮,又让着老叔两口往里进,心里还在想着:两年没见,那个强硬说话难听的老叔,语气怎么变得这么温和呀?
我本来等着他劈头盖脸训我一顿,“连个水电费都算不好,难怪50多岁了,还住人家的地下室呢?”
昨天下午4点多,房东阿姨打电话,说她5点多要过来一趟。
我一听心里就发毛,问她有啥事?
阿姨眉头紧锁,“你那水电费物业费全都算错了。”
我也大声的辩解,“哪一项算错了?水表电表不都是你抄的数吗?”
阿姨眉头一皱,“我等会儿和你叔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本来准备吃了晚饭出去散步的,让阿姨这么一搅和,我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尤其是她说她的老伴也过来。
4年前我和老六第一次来看他的房子,20多平方的地下室,阿姨张嘴要4000块钱,因为我们急着搬家,小六又要高考,我们也没和他还价,老六当时就用手机给他转了4000块钱,说把房子定下来。
第2天,老叔和阿姨一块过来了,阿姨对老六说,“我老公的脾气坏的很,我昨天和他说了,他说至少得4500块钱,租给我的一个亲戚还要5000块钱呢,因为咱是老乡,给你少了500。”
我一听就不耐烦,“阿姨,你这不能不讲诚信呀,昨天我们钱都给你交了,你咋又临时涨价呢?”
老叔在门外看电表,老六过去和他打招呼,“钱我都给了,咋又要涨500块呢?”
老叔双手叉腰,瞪着大眼睛,“你都穷的住我的地下室住了,还讨啥价还啥价,爱租不租,不租你现在就走。”
老六气红了脸,转身又进到小屋来,拿出手机给阿姨转了500块钱。
我就顶他一句,“不租了,你退钱。”
大叔翻个白眼看我,“我地下室的东西也搬空了,我俩忙了两天,你现在说不租了,哪那么轻巧,最讨厌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了,斤斤计较。”
老六还想和他理论两句,我赶忙悄悄的给他使眼色,“先住一年再说吧。”
阿姨也笑着打圆场,“你不知道,我昨天回去老头都给我吵了一顿,说我不该这么便宜租给你们,他厉害的很,我都怕他。”
小六眼看要高考了,我和老六也不想影响心情,拿了钥匙,老叔又说,“我有一个床垫没地方放,放你那个小屋里,反正也不占多少地方。”
前两年交房租算水电费的时候,老六都不回来,老叔两口子瞧着我一个人,态度又好,满脸笑容,“叔长姨短的叫”,倒也没为难我,虽然水费他一吨多加了5毛钱,物业费一年多要60块钱。
我说不租了,老六总是说,“他们那么有钱,还爱贪占小便宜,几十块钱你就给他,这地方离我上班近,房租也不贵,租套房一年比这得多一倍多呢。 ”
就这么将就着,我俩已经住了快4年了。
前天我主动给阿姨打电话,让她过来算水电费和下一年的房租。
没想到第2天阿姨把票拿回去算了之后,说我全都算错了。昨天老两口又来找我,阿姨说,“你应该用现在水表的数字减去2022年水表的数字才对。”
我无奈地摇摇头,对坐在墙边的老叔说,“叔,我说给你听,现在的水电费,是不是水电表上的数字减掉去年最后一次抄表的数字,才是我去年用的度数呀?”
老叔笑着说,“对呀,没错。”
我笑,“阿姨,你今年是咋了?前两年咱都是这样算的呀,你怎么会让我减前年的数字呢?那不相当于我把去年前年的水电费又重交一遍吗?”
阿姨还在坚持说我算错了,就该减前年的数据。
我无奈地看着老叔,“叔,你和阿姨说吧,就是水电工来抄表,也应该是这个减法呀。”
老叔说,“人家说的对,就是这个减法,你还迷在哪儿了?”
老叔和阿姨离的距离不到5米远,阿姨使劲的顶了老叔两句,“你也不懂。”
我笑,“阿姨你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老叔吧。还有,你看我前三年每年的水电费加物业就是1000块钱左右,今年也是这个价。你还可以看一下你交的水电费清单,我按那给你付账也可以。因为老六上班的假期都是固定的,我们每年只在这住9个月,你也是知道的。家里的电器就一个电饭煲,一个电磁炉,电费突然翻一倍,你觉得正常吗?”
老叔说阿姨,“人家说的对,没错。”
水电费这一项算是过去了。
阿姨说物业费算的也不对,还把去年物业开的发票拿出来了,是12月1号交的,460块钱。
我指昨天给他抄的条子,“以前我的物业费210,你现在让我交260,我没说啥吧,这上面给你写的也是260吧?”
阿姨点点头说是260。
我说那你还有哪点疑问呢?
阿姨眉头一挑,“我这房子如果不租给你,我就不用交200块钱的物业费,那么现在你才交260,我还得交200。一年的房租我才挣你4300呢,一个月才合啥价了。”
我强忍住怒火,脸上还笑着,但声音也提高了,“你总不能让我住20平方的地下室,一年给你交460块钱的物业费吧?再说,去年咱都说好了,一人一半,你昨天又让我多交30,我也没多说啥吧。”
老叔问阿姨,“一年的物业费到底多少钱?”
“460啊。”
老叔说,“一人一半咩。”
我插嘴,“原来说好的一人一半,阿姨让我把零头全交了,我也没意见,你看纸上我都写了,今年给你260,你还纠结啥呢?”
老叔也问阿姨,“你咋还没想明白呀?”
阿姨说,“你看看票上写的460块钱,那可是我交的,从去年12月份算去到今年5月份,他还得再补交半年的,一个月按20块钱算,他也得给我120块钱。”
我气的心脏突突跳,“照你这么个算法,我去年已经给你交了210,再给你120,你说我一年合了多少钱?330块。你现在涨价后不也才260块钱吗?”
阿姨坚持让我得再补半年的物业费。
我头晕脑胀,五六年没上班,也没社交,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被他这么一吵闹,我真想给他120块钱,立马走人。
要不说人容易集中生智呢,我又瞟了一眼去年给他写的收费明细,“阿姨,去年我已经给你交了210块钱,虽然物业是从12月份算起的,我还按今年的价给你,按260块钱交,这你没意见吧?”
阿姨说可以。
老叔说那几十块钱就算了。
我冷笑一声,“260减掉去年的210,再给你50块钱对吧?”
阿姨又想不通了,“半年的物业费怎么可能是60块钱呢?”
我看一眼老叔,“叔,你看我姨今天糊涂的,你说说有没有这个理儿,小区的物业是从去年12月份涨的价,我去年全年还给你按今年的价格补50块钱,有毛病不?我如果斤斤计较,我只补你25块钱就对了。”
老叔早就听明白了。
老阿姨还糊涂着。
我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来50块钱。
阿姨说,“我不要现金,你还写在今年的单子上,一块转给我。”
老叔站起来推开小屋的门,“人家给你现金咋了?”
我把50块钱塞到阿姨手里,“这50块钱是你说的去年的物业费的账,咱都扯平了,今年我按260已经给你了,我要把这50块钱写到今年的账单上,明年你又搞不清这50块钱是哪来的了,对不对?”
阿姨显然还稀里糊涂的,觉得吃了亏,老叔已经在外面叫她了,“赶紧走吧。”
把他们送出大门,我也拿上钥匙和手机出去散步了,我都不记得我上次生气是啥时间了,这两天因为交房租,我实在被老阿姨给胡搅蛮缠的头疼,每年他不多要个几十块钱,那是绝不罢休的。
偏偏我家老六也是个死脑筋,“你就多给他几十块钱,咱在这儿再住两年。”
我说让老六回来和他周旋,老六还呲溜我,“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我操心,你就不能办一件像样的事呀。”
昨晚上心情不好,又看了电视剧,熬到11点多才睡觉,老六回来问我谈的咋样?
我说多给了他50块钱,得亏老叔来了,不然和她真是扯不明白。
老六冷笑,“那老头没有跟着一块搅和呀。”
我拿着电拍子打蚊子,“你说奇怪不奇怪,老叔这次来和三年前大不一样,脾气性格整个变了一个人,说话又温柔,脸上还带笑,关键还特别讲理,我一说他都懂,不像阿姨整个糊涂虫了,我瞧她早晚要老年痴呆。”
老六脱袜子泡脚,“你没听阿姨说,她老公大年三十突然脑梗,捡了一条命回来,大小便失禁都一个多月,他现在丢掉拐杖还能走路,再悟不透这些,那也算是白活了。”
要说老叔两口子都是退休G部,条件好的很,出租的房子都有两套,原来他那眼里瞧不起穷人,瞧不起我们这种小市民,说话像机关枪一样的打人,每年来结个账,总是这加点钱那加点钱,也不多,几十块钱,不给就不依不饶。
一言不合就让你立马搬走,你要说搬走吧,他又一大堆的理由 。
今年老两口互换了角色,阿姨唱黑脸,老叔唱红脸。
不过我分明感觉到老叔大病一场之后,脸上的表情都比以前温和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像一个真正的老人,而不是前两年一说话就像放炮一样。
把他们送到大门口,我还笑着说,“叔,回去可得注意身体哈,明年再算账还得你来,单是我姨来,我都不和她算了。”
老叔说,“我一辈子争强好胜,不吃任何人的硬话,这次病了几个月,我算彻底明白了,只要能健康的活着,其他的都不是个事儿。”
老叔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就因为他的脾气太呛,阿姨又总喜欢占便宜,甚至出尔反尔,人家的大房子都租出去了,就他家的空了五六年,都没人来问。
阿姨说她的大房子本来租给一对年轻夫妻,合同签了5年,第2年阿姨单方毁约,说他的亲戚要买他的房子,人家小两口没办法,阿姨只赔了人家1000块钱的违约金。
谁知道他亲戚来看了房子之后,说没有这么多钱,不买了。
阿姨每年来和我算账的时候,总要提起这件事,后悔的直拍大腿,“我都是被我亲戚坑了,不然那一对小夫妻说先租5年,后面还会续租,一直等他买房子了才退租,我这些年损失了多少钱哟。”
老话说的好:天算地算,不顶老天爷对头一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