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裴行止的命,我足足喂了他七日的心头血。一醒来转头交代,「仵作之女,贱民而已,赏些银钱即可。」

奶瓶打碎了 2024-10-28 15:20:33

为了救裴行止的命,我足足喂了他七日的心头血。

他的小青梅百般劝说他,应纳我为妾,以作报答。

「仵作之女,贱民而已,赏些银钱即可。」

多年后,我再见他是在公廨上。

白布之下,模样依旧。

而我是这清河县唯一的女仵作。

1

我生于仵作之家,验尸二十余载。

刚刚县令派人通知我有命案,就等我去查验。

「娘,今日是你的生辰,儿子替你去。」

我摆了摆手,「还是为娘去吧,日后这重担就要落在笙儿肩上了。」

笙儿重重点头。

我刚踏进公廨,心中就惴惴不安。

清河县地处偏僻,当初选择定居在此就看中它最是远离京城。

平日里多是外地人不幸殒命在这,冷冷清清。

今天门口两边却多了不少官兵,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阵仗。

我思量着里面该是怎样的人物,又是如何到了清水县这样的小地方,不多时就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

尸体盖着白布,从身形来看应是个男子。

我越是走近心越突突地跳,迈出的步子意外沉重。

就在我快要掀开白布之际,一道呵斥声打断我。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

这声音……

我循声看过去,那人正在找衙役问话。

「让你们去寻仵作来,找一个妇人来干什么?」

「她就是本县的仵作。」

「女仵作?」

他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我,最后失声喊了出来。

「梁姑娘!」

吴副将走至我面前,满眼惊喜。

「真的是梁姑娘,和将军画上的一模一样。」

我记得裴行止曾经是给我作过一幅画像,我常和尸体打交道,阴气过重,相貌和从前是天壤之别,竟还能被人认出来。

我没有多问,只顾着尽仵作之责。

「吴副将,等会是给何人验尸?」

他偏过头去,支支吾吾地乱作一番解释。

「没有谁,我胡乱说的,他们就是瞎找,还惊扰到梁姑娘了,我送你回去吧。」

看吴副将慌神的样子,我心里明白了几分。

我指着白布下的尸体,「我本就是仵作,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查验。」

褪去白布,安安静静躺在那的人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是裴将军。」

见到尸体的真容后,公廨上上下下跪了一地。

只有我怔怔地杵在原地,失魂一般。

县尉看出来我不对劲,「梁仵作,裴将军是您的故人吗?」

「称不上,不过是负我之人罢了。」

2

裴行止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浑身是伤被丢进乱葬岗,我捡他回去时就只剩下半条命。

灌了一个月的药,仍只是吊着一口气。

大夫说还有种法子,每日用我的心头血入药。

用到第七日他慢慢清醒,亲眼看见匕首扎进我的心口。

他抓住我的手,「我会对你负责的。」

事关人命,我本没有这么想过,而他如承诺那般,病好后仍然留在这小村落。

我们朝夕相处,渐渐互生情愫。

不久我爹病倒,他当了一辈子的仵作,最担心的就是我受他影响,找不到好儿郎,于是将我托付给裴行止。

他答应了,跪在地上向我爹郑重许诺。

「今生今世,我都会对阿音好,不离不弃。」

三个月后裴家的人找到裴行止,我才知道他是裴尚书之子。

随裴家人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小青梅林芷柔,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尽显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担心粗布麻衣会硌着裴行止,忙叫人给他换了一身。

那是过年的时候我刚给他做的新衣,就这么被丢在地上。

林芷柔借晚上不好行路为由在我家住下,当晚我便听见她多次相劝裴行止把我带上,以报救命之恩。

裴行止当场否决,「梁音是仵作之女,贱民而已,多给点赏钱就是了。」

人心变得好快。

没关系。

即使没有裴行止,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裴行止最后还是要靠着他曾最厌弃的仵作之女,还身死的真相。

我特意回避了县尉惊讶的目光,弯着腰检查尸体各处。

全身上下看不到明显伤痕,嘴唇乌青,有中毒迹象。

我把裴行止的身体翻了过来,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后腰。

当初一截木棍就这么插在这里,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尽管我用了多少药,还是留下疤痕。

林芷柔给过他一个药瓶,有祛疤之奇效,今日一看,果然看不出来这后腰处曾经受过伤。

爹说过,当仵作要做到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放过。

我收了心思,反反复复仔细查看,终于在裴行止的耳中发现一根银针,再用我爹教我的白梅饼验伤法,发现多处隐晦内伤。

可就在最后我摸到他虎口处的茧,竟然只有薄薄的一层。

3

我抬头疑惑地看向吴副将,「你家将军这些年开始养尊处优,不亲自带兵了吗?」

「怎么可能?将军不仅上阵杀敌,手下的兵也由他亲自操练。」

长年手握兵器,按道理是厚茧。

我转念一想,兴许是将军夫人照顾得当,毕竟林芷柔父亲出自太医院,自然是有上好的药膏。

等到所有验尸记录整理完毕交给县尉之后,我压了压心中的苦涩,平静地告诉吴副将。

「可以让你家将军夫人领回尸体了。」

吴副将惊得目瞪口呆,「哪来的夫人?我们将军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呀。」

「林芷柔没有嫁给裴将军吗?」

听到这个名字,吴副将一下反应过来。

「梁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她现在是太子妃。」

我听人提起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爱两不疑,膝下共有两子一女。

太子妃原来就是林芷柔。

她和裴行止是青梅竹马,自小两家就订过婚约,最终也逃不过一道圣旨。

为了林芷柔,他宁愿终身不娶,孑然一身。

我回过头去,朝他微微扬起唇角。

裴行止,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到头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我收回目光,拿着工具准备回家去。

这个点我还能吃上一口未来儿媳给我煮的长寿面。

刚走出公廨,就被门外的官兵拦住。

吴副将急冲冲赶过来,「这位是仵作,已经为我家将军验过尸了,请放她通行。」

「上面有令,任何人都不准离开。」

官兵丝毫不通融,甚至扣下裴行止的尸身,令他无法回京安葬,入土为安。

吴副将焦急地团团转,嘴里嘟囔着:「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就碰上这事呢!」

从我进入公廨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这些官兵像是一早就候在这的。

「吴副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行止他……」

我顿了顿当即改口,「裴将军不是一直驻守边塞吗?」

「是圣上命将军回京述职,途中遇见刺客,几次都化险为夷,没想到对方手段狠辣,将军遭了暗算,我们本打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却传来圣上口谕,让我们在清河县停歇,找仵作先行验尸。」

「这下倒好了,一时半会回不去京城了,究竟是谁这么放肆?连将军都敢拦。」

我暗暗思忖,看样子是那个人下的命令。

笙儿和彩萍一听说我被扣在了公廨,慌慌张张地来寻我,上下打点,才允许他们进来一小会。

「音姨,趁热吃吧。」彩萍端过长寿面。

「十月初六竟是梁姑娘生辰。」

「是,有什么不对吗?」

吴副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有,我只是想起裴将军每年的这时候,他都会离开军营一天,谁都不知道去哪,刚好在姑娘生辰这天。」

我苦笑了一声,「凑巧而已。」

吴副将不知道,他将军的心上人林芷柔也是今日的生辰。

4

几日之后,公廨之外的官兵都被撤掉,与此同时,清河县来了一位贵人。

太子第一时间召见了我,问我的话竟是:

「梁音,死的真是裴行止吗?」

我一惊,压住眉梢间的讶色,向他一拜。

「回殿下,送来的人说是裴将军。」

「孤问的是,你觉得呢?」

「民女不认识裴将军。」

太子冷笑道,「好一个不认识。」

一道审视的目光即刻落了下来,尽管我低着头,依然感觉到不寒而栗。

紧接着他问了我一些验尸细节后,就没有再追问其他的,只是让我先回去,等候传召。

我匆匆赶回家去,让笙儿和彩萍赶紧收拾包裹,离开清水县。

「娘,那你呢?」

「县令说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问,随时需要我再去公廨一趟,结束后我就去找你们。」

我骗了他们。

一旦我消失,太子不会放过他们。

裴行止是国之栋梁,曾经又当过太子伴读。

他亲自来清水县,到这的第一件事不是哀悼裴行止,而是想从我这里打探一些蛛丝马迹。

我猜从裴行止回京途中遇害,到清水县落脚,特意找我验尸,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太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裴行止已死。

果真如我所料,很快官府就来搜查我家,整个清河县都在传有个女仵作因为盗窃罪入了狱。

我被安排在一所隐蔽住处,刚住进去太子就来看我。

「梁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孤请你来这的用意。」

「民女知道。」

「看来你早就发现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裴行止。」

「殿下说错了,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那天太子的话提醒了我,回想起验尸的全过程才发现端倪。

找一个容貌相似,身上有多处伤疤的人很容易,可那个人的骨骼完全不像一个长年习武之人该有的。

还有一个被我忽略的地方,就是那虎口处的薄茧。

其实吴副将后来的话就等于是告诉我真相。

林芷柔早就是太子妃。

裴行止孤身一人多年,不会细心到日日去涂药膏保养。

因为死的是裴行止,我便失去自我,丢掉了一个仵作最基本的判断。

5

太子见我的第一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甚至对我和裴行止的过往了如指掌。

只是太子竟然会想到拿我做诱饵。

我于裴行止而言,无关紧要。

他岂会为了我,破了他精心准备的局。

太子看出来我心中所想,从身后拿出一幅幅画像,画的都是我。

有笙儿五岁时,我带他上街,他用自己攒下来的钱给我买了串糖葫芦,我当街吃糖葫芦的样子。

有我和笙儿一起去寺庙祈福,回家途中他困了,我把他背在身上的样子。

有去年我穿上彩萍为我做的紫色罗裙,手足无措的样子。

落款裴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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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瓶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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