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太子却在大婚前夕,向皇帝请旨退婚,欲要另娶他人。
他想要求娶的人便是我继姐。
继姐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得意道:「我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你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她所言非虚,因为她是个穿越者。
但,穿越的不止她一个。
1
我本是将军的唯一女儿,娘亲病逝后,身为将军的阿爹续弦娶了东街上卖豆腐的「豆腐西施」,还带回来了她的女儿,至此之后,我便有了个继姐。
阿爹给她改名叫姜容婉。
姜容婉入了府后,阿爹和兄长都对她疼爱非常,连府中丫鬟仆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不久后的中秋家宴上,姜容婉当众作了一首诗,字字珠玑,意境悠远。
众人均被惊艳,纷纷拍手称赞。
我摇了摇头,这位继姐真是厚脸皮,仗着这个朝代的人没听过诗仙的作品,将其盗用,只为了能够拔得头筹。
也许是看到了我脸上的不屑,姜容婉立刻对我发了难:「听说妹妹也是才华横溢,不如咱们比上一比?」
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我装作甘拜下风道:「姐姐说笑了,我才疏学浅,就不在大家面前卖弄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不会吟诗作赋。
姨娘听了脸上更是发光自豪,自己的女儿居然比我这自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还要优秀。
对着阿爹说道:「容婉和妙欢以后便是姐妹,那以后便让容婉多教她些文学诗词。」
一向满目威严的阿爹也是难掩心中喜悦,「容婉才情如虹,真乃胜过群芳!」
姜容婉衣袂飘飘,容颜犹如春花秋月,娇媚动人,仪态大方的向阿爹行了个礼。
连坐在我身边的太子萧旭珩痴痴看着她,眼里尽是惊艳与迷恋。
2
娘亲还在世时,与萧旭珩的母妃是知交好友,因此我与萧旭珩自幼便相识,可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的萧旭珩性情俊逸,风趣幽默,皎皎如明月的少年郎。
有一年生辰时,萧旭珩送了我一份贺礼。
一座桃花林,粉色花瓣如霞光般绚烂,繁花似锦,绵延千里。
他拥着我站在高处,深情款款的问:「妙欢
,喜欢吗?知道你喜欢桃花,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就为了能讨你一笑。」
我笑了笑,真诚道:「很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注意到他手上还有皲裂的伤口,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萧旭珩却不在意,反而拉过我的手:「后山新移栽了几株边疆的野山樱,下人们笨手笨脚的,只好我亲自动手了。」
看到我心疼的眼,他调皮一笑:「没办法,为了意中人这一笑,上刀山也值得了。」
我及笄那年,萧旭珩便迫不及待去向皇上求旨赐婚。
但那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深受帝王宠爱的陈皇后病逝,为守孝三年,我和萧旭珩的婚期便拖延下来。
再比如阿爹娶了新姨娘,带回了姜容婉。
再比如,因为姜容婉,我在家中的地位也渐渐地被她取代。
今年已经是守孝期过,但太子却迟迟没来将军府下聘。
得知他去向皇上请旨的时候,我还满心期待,却不料传来他想退婚,求娶我的继姐姜容婉。
3
我是早有预感的,这将军府早已成了姜容婉的天下。
姜容婉洒脱明理,惊才绝艳,带着一股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肆意张扬,却又知礼懂事,轻而易举夺走了所有的目光。
但我到底是亲生的,虽然父亲和兄长对我恨铁不成钢,样样不如姜容婉优秀,但在对我说教后又买了许多东西给我补偿。
我性格淡漠,乐得清闲自在,统统把那些赏赐收了起来,或许将来跑路也不是不可能。
但姜容婉对我却是有着很深的敌意以及妒意。
萧旭珩自那次赏月会后,和我在一起时便常有些心不在焉,喝茶闲聊时也不由自主谈到姜容婉。
谈姜容婉前日又作了什么诗。
谈姜容婉今时又发明了什么小玩意儿。
谈姜容婉......的一切。
我知道萧旭珩变了。
我没觉得有多大心痛,只是小女儿心态,觉得有些伤感。
我去找兄长哭诉萧旭珩对我的冷漠。
兄长还在练剑,飞扬的尘土糊了我一身,听到我的话后却直言:「欢欢,你多虑了,太子已与你有了婚约,容婉又是那样的坦荡爽朗的性子,两人是不会做出那等事的,再说,若太子真的钟意容婉,容婉也与他两情相悦,你便让了吧。」
你便让了吧。
你便让了吧。
我因此和兄长生了很久的闷气。
但我知道,我确实阻止不了。
往年的花灯夜市,都是萧旭珩陪着我猜谜语,游花船。
但那晚,我躲在小巷子里,看着前方一对璧人相互依偎着,萧旭珩拉着姜容婉在小摊上挑着发簪。
背后是五彩缤纷的花灯,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我才惊觉自己流了泪,脚也站麻了。
娘亲说过,为男人流泪都是蠢蛋,我信她。
太子退婚后,我成了京城众闺秀的笑柄,但因为阿爹是老将军的缘故,也没有人敢到我面前耻笑我。
不,有的。
姜容婉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得意道:「我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你所有的一切!」
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人称她为才女。
我知道,她所言非虚,因为她是个穿越者。
4
我伸了伸站麻了的脚,正要往回走。
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手里还提着个花灯。
但是这乞丐的身材也未免太过高大了,天色太暗,我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他被我这么一撞,反倒是我要跌倒在地,
乞丐连忙一把扶住我的手,随即松开道歉道:「姑娘你没事吧?是我唐突了。」
这乞丐说话还挺文绉绉的,我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乞丐吃惊,随即拦住我:「我居然将姑娘给撞伤了?」说着他往左右看了看。
然后半蹲下,身材是真的挺好,连破烂的衣衫都被撑开了,「我背姑娘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人,也不会毁了姑娘清誉的。」
我无奈道:「我没受伤,你放心,是我方才站久了,脚麻。」
「......」
乞丐想了想,了然道:
「哦,那这花灯便送给姑娘当赔罪吧。」
说着便把灯往我手里一塞,自顾自的走了。
看着手上的花灯,我不由得啧了一下,看来今年还是赏了花灯了。
5
或许是萧旭珩心中有愧,来下聘那天,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
镶满宝石的小宝塔,听说是边疆王进贡的,太子便拿来送我。
不要白不要。
阿爹原本是想为我讨个公道的,觉得萧旭珩
此举实在有些背弃情义。
但阿爹和姜容婉在书房谈了一会后又改了主意,再加上姨娘从中斡旋,阿爹便不再反对,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你就放下吧,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容婉或许更适合太子妃这个位置。」
那天我喝了许多酒,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看着月亮,清冷至极。
而隔壁姜容婉的院落则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将军府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丫环宝竹自小跟了我起许多年,见状也觉得我凄凉:「您别再喝了,酒多伤身啊!这太子妃的位置原本就是您的,却叫人白白捡了去......呜呜。」
她说着竟哭了起来。
我拉着她一同坐下饮酒:「啧...哭什么,你应该庆幸我没嫁给他,不值得为这种见异思迁的渣男哭,这破太子妃谁爱当谁当!」
宝竹听得一愣一愣的,抽噎道:「主子,怎么有时候您说话我都听不懂啊?渣男是什么?」
「你不用听懂,来,陪我喝酒。」我又晃悠悠起来去拿酒。
第二天,我为萧旭珩买醉,夜不能寐的事又被传开了。
自然的,我又收获了一份同情和怜悯,外带嘲讽。
因此皇帝召见了我。
这几年朝中事务繁忙,皇帝忧民忧国,脸上都是岁月的沧桑。
虽然仪表威严,气势强大,但对我还算温和。
「妙欢啊,此事确实是太子考虑欠妥,他执意让朕下旨迎娶你姐姐姜容婉,他是朕的孩子,朕不能不同意,朕也知道你委屈,朕可以下旨让你为太子的侧妃,你可愿意?」
我愿意那才是有鬼!
我盈盈一拜,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女一生只愿为一人妻,不愿与他人共享丈夫。」
皇帝扬手让我起来,叹气道:「罢了,同你娘一样的性子。」
我回到府中的时候,皇上又让人送来不少金银财宝当做给我的弥补。
打开私人小库房点了点,我满意道:「还成,最近进账进得有点多啊。」
只要姜容婉继续作妖,填满我的小金库指日可待。
6
边疆王打了胜仗,保家护国立了功,进京领赏受封。
皇帝宴请群臣作陪,自然的,我也去了。
边疆王其实是异姓王。老边疆王从前是皇帝的得力将领,立下不少战马功劳。
皇帝登基后便封了他为边疆王,驻守边境,奈何年轻时过度劳累,积下不少疾病,早早就病逝。
如今继承他爵位的是他的长子裴行澜。
宴席期间,歌姬妩媚动人,群臣饮酒作乐,欢声笑语充斥宫殿。
我打量着坐在席坐上的裴行澜,果不其然,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姜容婉和太子坐在我对面,姜容婉还故意捏着提子喂了他一口,看向我的眼里尽是挑衅。
我默默地低下头,这姜容婉自从成了太子妃后,便仿佛被降了智,从前在人前还会假意做个面子。
看来得到了太子的宠爱让她有恃无恐了。
看着她嘴角一挑,又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便知道这场宴席,姜容婉估计又有什么心思了。
果不其然,姜容婉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道:「皇上,臣妾感激陛下恩典,让臣妾能成为太子妃,妾身愿竭尽所能,伴太子共赴一生,只是臣妾心系妹妹,寝食难安,希望陛下能赐婚妾身的妹妹,为她也择一良人,好有所倚靠。」
我心中腹诽,姜容婉一定是听说了皇帝有意让我嫁太子当侧妃的消息,着急将我嫁人,以绝后患。
太子听到姜容婉这么一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好在,阿爹还算个靠谱的,站起来向皇上告罪,道:「陛下,小女年纪还小,来日方长,成婚之事可否日后再议?」
若阿爹也随意给我挑选一门亲事,便让我嫁人,我立马回去带着小金库隐姓埋名,潇洒天涯去。
我平静的对皇帝道:「陛下,臣女还想多陪陪父亲,暂时还未想嫁人之事,况且您答应过臣女,将来臣女所嫁之人,非自己选不嫁。」
皇帝摸了摸胡子:「也罢,随你去,你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
裴行澜掩嘴一笑,打量了我一眼。
我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姜容婉却是青了一张脸,万万想不到连皇上都站在我这一边。
裴行澜姿态慵懒,漫不经心的开口:「陛下,臣听闻太子妃博古通今,惊才绝艳,能够七步成诗,不知能否够一睹风采?」
7
姜容婉听到裴行澜一说,脸色稍霁,微微点头道:「既然边疆王开口,那臣妾就献丑了。」
她现在着急彰显自己的才华获得众人的称赞,来掩盖刚才的难堪。
连太子眼中都迸发出热烈的光,他向来钦慕姜容婉的才学。
但今天,容婉姐姐,我并不打算让你得逞。
于是我便道:「姐姐博学多才,我也已经仰慕许久,今日可否讨教讨教?」
闻言,宴席上的众人都纷纷望了过来,其中自然都是看热闹的居多。
他们素闻我和姜容婉之间的恩怨,毕竟京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长兄惊慌又担忧,低声斥责:「姜妙欢!不要胡闹,等丢了面子,回去了你可别嫌丢人!」
裴行澜啪啪拍手,饶有兴味的附和道:「才女的妹妹,必定也不同凡响,今日得见,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既然是王爷想听臣妾作诗,听闻王爷为人潇洒风流,豪放洒脱,那臣妾便为王爷作诗一首,」姜容婉故作低头思量,踱步到我面前,随后眼神从容,自信满满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8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想高呼这才女名不虚传,又回首看我如何应对。
我嘴唇一僵,姜容婉似乎是脑子不太好使了。
见我沉默,姜容婉志在必得的要念出下一句。
我对上她的目光缓缓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罢了,那我便随她去,既要疯癫,那便一起。
姜容婉震惊万分,目瞪口呆,脚步都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指着我,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怎么会知.....」
我当然知道,诗仙的作品,我从小便背得滚瓜烂熟。
她又惶恐的捂上了嘴巴,但又怕是巧合,强装镇定道:「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哦,好像娘亲说过是这不是诗仙的作品,宋代的名作。
姜容婉惊恐万状的看着我,似乎今日才看清我的真面目一般,不死心的再试了几句诗歌,都被我一一答了回去。
她既觉得害怕又荒谬,最后面如土色的跌坐在席座上,连礼仪都忘了。
太子脸上眼带失望,又觉得身为太子妃的姜容婉让他在宴席上失了脸面,便阴沉着脸喝闷酒。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名动天下的才女姜容婉也不过如此。
我本想同父亲一道出宫,却被人截了下来。
9
我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裴行澜。
裴行澜靠在河边的假山石上,眼神意味深长,「人人都说姜家长女才情过人,如今本王倒觉得,二姑娘更胜一筹。」
说着就将手里把玩的一块小玉佩递过来:「比试是由本王而起,姑娘赢了,这是彩头。」
裴行澜面如冠玉,目若明星,俊朗英气,似乎融合了阳刚之美和文雅之风。
见我不接,挑眉:「这是嫌弃它?」
我摇了摇了头,坦白道:「不,是受之有愧,那些诗可不是我能做出来的,我只是借用了他人的作品而已,另外你说话别那么文绉绉的。」
裴行澜一愣,哑然失笑,「你倒是诚实,不怕我将这件事捅出去,让你受到他人耻笑?」
我知晓他不会,或许直觉。
我看着远处气势汹汹朝我走来的姜容婉,淡淡道:「随你,不过那晚,多谢你的花灯。」
裴行澜这回倒是真情实意的笑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送花灯那晚,我便已经认出那乞丐便是边疆王,因为他蹲下的时候,露出了腰带上的金牌,在黑夜里闪着光,不看到也难,但我到底没说,难道要我承认我一个姑娘家盯着别人的腰带看,那就是猥琐之举了。
裴行澜估计也是想到了什么,没再问,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姜容婉问,「可需要我帮做什么?」
我似笑非笑道,「需要边疆王暂避。」
姜容婉问过宫女,得知我在御花园这边,便匆匆赶来了过来,她绕过九曲折桥,见只有我一人,屏退随从。
恶狠狠又迫不及待的问到:「姜妙欢,你是不是......是」
她想听到答案,却又害怕它是真的,忐忑不安的盯着我。
我突然咧开嘴笑了,凑近她耳边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也是穿越者?」
姜容婉瞳孔紧缩,猛地向后退去,喃喃自语道:「你真的也是穿越的!!...你真的是!...你居然处心积虑的瞒着我.....」
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声音犹如恶魔,「傻子,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