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有义有人生：《论语・微子篇》（3）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齐景公谈到对待孔子的打算时说：“若像鲁国国君任用季孙氏那样待遇孔子，我做不到；我会用季孙氏、孟孙氏之间的（次于季氏而高于孟氏的）标准来对待他。”不久又说：“我老了，怕是不能用他了。”于是，孔子就离开了齐国。齐景公和孔子还是有一定的缘分的。齐景公（？至公元前490年），姜姓，吕氏，名杵臼。“景”是他的谥号。齐景公年幼登基，在位58年，是齐国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的国君之一。齐景公在《论语》中出现三次，两次是齐景公和孔子的对话，一次孔子对齐景公的评价。结合《史记·孔子世家》来看，齐景公与孔子渊源颇深。《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齐景公与晏婴来適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说。这段话的大意是，齐景公跟晏婴一块来到鲁国，齐景公问孔子说：“从前秦穆公，国家既小地域又偏，他能够称霸是什么原因呢？”孔子回答说：“秦这个国家，国家虽然小，目标却很远大；地域虽然偏，施政却很正当。秦穆公亲自举拔用五张黑羊皮赎来的贤士百里奚，封给他大夫的官爵，才把他从奴隶的拘禁中救出来，就和他一连晤谈三天，随后把掌政大权交给了他。从这些事实来看，就是统治整个天下也是可以的，他称霸诸侯还算成就小了呢！”齐景公听了很高兴。孔子以秦穆公破格起用百里奚为例，主要向齐景公说明这样一个道理：要实现称霸天下的远大理想，就要得天下英才而用之。齐景公也许当时他已经萌生了起用孔子的念头，看到齐景公很高兴的样子，孔子心里似乎有了底儿，以为到齐国，可以做百里奚式一样的人物，通过为政，造福于民。于是乎，鲁国内乱，鲁昭公逃到齐国，时年35岁的孔子也到了齐国，就是想在齐国有所作为。公元前517年，孔子到了齐国，齐景公曾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说：“君要尽君道，臣要尽臣道，父要尽父道，子要尽子道。”）当时齐景公对孔子的能力及其思想的正确性产生了认同感。孔子又有一次在答复齐景公问政的时候，又讲到“政在节财”，节约使用，不能够奢侈浪费。当时齐景公很是欢喜，将欲以尼谿田这个地方封给孔子。仔细想来，齐景公的做法有点类似现在的股权激励，孔子你在这里好好干，我甚至还会给你更多的股份，目的还是把孔子安心留下来。齐景公的愿望实现了吗？《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这段话的大意是，晏婴说，孔子那一套，不适合齐国。齐景公本来想重用孔子，却遭到了晏婴的强烈反对。但齐景公还想任用孔子，再仔细分析，“齐景公待孔子”这句话，应该是齐景公与官员们讨论，我们齐国如何对待孔子，也就是说如果启用孔子，该给他一种怎样的待遇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齐国的国都淄博亦或是在齐国的朝堂上。齐景公为什么说“若季氏，则吾不能”呢？ “以”是一个介词，相当于用的意思。季氏，也就是季孙氏，指的是鲁国的上卿，当时季孙氏任司徒，叔孙氏为司马，孟氏是鲁国的下卿，掌管着诸侯国的祭祀。季氏实际上是鲁国的执政者，这跟齐国的晏婴地位差不多。齐景公这样说，是说晏婴比孔子要重要得多，他不可能把孔子摆的比晏婴还高，所以他说“吾不能”。再者来说，孔子都没有做过卿大夫之类的官职，仅凭孔子向齐景公提出了“正名”和“节财”这两条施政的建议，就任用孔子做卿大夫之类的官，这在道理上说不通啊。一个鲁国人来齐国就当上了大官，这也会影响到本国贵族的升迁啊。所以，齐景公任用孔子这件事自然会遭到齐国一些贵族的反对，尤其是当时的宰相晏婴阻止。说想让孔子当齐国的上卿，齐景公说他不能做到，那退而求其次，能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 成语“季孟之间”类似于伯仲之间，指介于鲁国季孙氏和孟孙氏之间的礼遇。用介乎季氏和孟氏之间，给孔子这样的待遇，让孔子做一个大夫级别的官职。齐景公这几句话应该是他和臣下商议如何对待孔子时说的。 “吾老矣，不能用也”这句话，我觉得可能不是齐景公亲自给孔子说的，甚至有人给孔子传话，说齐景公说；我老了，精力不济，不能任用你来图谋改革了。是走，是留？孔子，你自己看着办吧。孔子35岁时到了齐国，这时候的齐景公已经六十岁了，所以他才说自己“吾老矣”。自己年纪大了，没有雄心壮志了，不想称王称霸了。潜台词是说，假如是年轻的时候，孔子来到我齐国，我一定重用他。齐景公这样说，显然是托词与借口。根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齐国大夫想要谋害孔子之事，孔子这时在齐国已经成众矢之的了。 “孔子行”的“行”，是离开齐国的意思。孔子是“以道事君，不可而止”，根据这个境况，离开齐国，是他最好的选择。《孟子•万章下》记载“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孔子离开齐国的时候，不等把米淘完就走；离开鲁国时却说：‘我们慢慢走吧，这是离开父母之邦的路啊！’应该快就快，应该慢就慢；应该隐居就隐居，应该做官就做官。这就是孔子。” 从“接淅而行”可以看出，孔子当时已受到人身威胁，只好仓促离去。孔门弟子的记事能力非常强，三言两语，就把三个场景记录得清清楚楚：一是齐景公在朝堂上说要任用孔子；二呢，由于贵族的反对，齐景公使用孔子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齐景公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吾老矣，不能用也。”三呢，孔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态非常平和，没啥的，直接一句“孔子行。”齐景公，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但时机不成熟，我走了，后会有期，拜拜！我们看，孔子这时候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说，你齐景公咋食言了呢？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如果齐景公这时真的重用孔子了，这样，孔子就会真成了一个政客，也许，在孔子的努力下，齐国逐渐变得更加强大，但我们心中那个“万世师表”的孔子，也许就不存在在了；再一个来说，因为齐国那么多的贵族反对，孔子推行改革也会作了不少难的。孔子后来周游列国，孜孜以求一心渴望恢复西周昔日的文明昌盛，终其一生，他没能寻找到一个实施他政治主张的人，但他活成了天地之间最亮丽的风景，他教化三千弟子，成就七十二贤；他整理《诗经》，赞《易经》，编撰《春秋》等；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不再仅仅属于一个春秋末期，他属于千秋万代；他不仅仅属于中国的，更属于世界的！孔子是一个既讲坚持原则，又懂得权变的人。想要推行“道”，推行仁义治国，这就需要有适合的环境才行，没有这样的环境，怎么办呢？孔子选择周游列国，寻找最合适的施展才能的环境。此时的圣人一点也不执着，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挥一挥手告别齐国，不带走一片云彩！随缘不攀缘的孔子，才是我们最值得点赞的。